作者:干卿底事
内容也就是平平无奇。
无非追忆若干年少旧事,照例感伤一番物是人非,说几句“先生,我好想你”,抒情了一大通之后,表明自己心意坚定,余生就独坐白鹭洲,承先生之遗愿,虽死而后已。
唯一不平平无奇的地方,可能就在于这封信的文风,特别的……直抒胸臆,温柔深情。
文人嘛,大家懂得都懂,写这种东西就容易过度抒情。
特别是死后怀念版本的,对方更是在回忆中渐趋完美,可以说是哪哪都好(于谦:生前也是处处完美!)。
别人写的,什么“南望桂水,哭我故人,孰云宿草,此恸何极”,什么“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就连写给关系普普通通老上司的,都能是“山崩溟海竭,鱼鸟将何依”。
于谦本来觉得,自己写的也不算啥。
然而此刻,天幕镜头一转,直接拍到了这封信的全文,投影在诸天万朝,他整个人都麻了。
于谦:“……”
终于体会到了当年白行简的感觉!
这信本就只是写给自己看的,当时他写完之后,就想拿到文天祥墓前烧了。
结果张养浩不知跑过来问他什么学业问题,然后于谦……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一日,当时说什么都要给烧了啊!
朱祁钰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染上了一丝诡异:“廷益现在还要说自己不知情吗?”
于谦百口莫辩:“……我真没让它这么做!”
如果是他指使的话,怎么可能拿那封信啊,这不是在诸天万朝当场社死吗?
“你是没有”,朱祁钰赞同地点点头,露出了些微的凉笑,“是小马充分领会了你的言下未尽之意。”
此刻,于谦明智地选择了闭上嘴,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朱祁钰又道:“你是不是应该也给朕写一封信?朕好像还没收到过你的信。”
商辂:“我也是我也是。’
董宿:“我亦然!”
王文更是气贯丹田,超大声地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只给自己的先生写信,却不肯给多年的好友写信吧?石灰兄,你不会是这样的人吧,别让我看不起你!”
于谦:“……”
他写还不行吗!
毛绒小马见先生读完了信,素白手指摩挲着信纸边缘,沉思未语,立刻就拿毛绒绒的脑袋去拱他的手。
文天祥回过神来:“怎么?”
毛绒小马把自己的心声传递给他,不能再耽搁了,得快点出发!
“你说,你要带我去找陆君实?”文天祥微讶,转瞬间,却一声叹息,晃了晃手腕上重重叠叠的枷锁,“你自去吧,为我带一道口信,我今日是走不了了。”
夜色翻涌如墨,一片黑黯沉凝中,唯有案前一芯微弱的孤灯茕茕摇曳,映照在他清寂苍白的容色上,宛如即将溶于日光的微凉新雪。
毛绒小马顿时焦急起来,在原地蹦跶了几下,忽而一头扎进宝物堆里,使劲翻找,很快就扒拉出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
用这个!
文天祥握着匕首,细细一打量,果不其然在匕首内侧,发现了一行精雕细篆的小字:“景泰八年,朱祁钰为于谦崖山之行贺。”
文天祥看着“于谦崖山之行”这几字,又想起自己先前看到的信,若有所思,忽而将眸光投向了毛绒小马。
毛绒小马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看起来水汪汪,可爱极了。眼神四处飘悠打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先生。
试图萌混过关!
文天祥微微一笑,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握着匕首,径直斩落,禁锢他许久的锁链应声而碎,残片纷飞如雪,散落满地。
一滴滚烫的泪水坠落在手上,毛绒小马看着他腕骨处触目惊心的伤痕,有的地方还在渗血,心里难过极了,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好啦”,文天祥摸了摸小马毛绒绒的额头,“我没事,快走吧。”
毛绒小马在他的抚摸中,慢慢镇定下来。
它看了看周围那么多宝物,觉得携带起来有些不方便,就先把它们都用魔法变小,塞回了自己的口袋。
先替先生收着好了。
毛绒小马屈膝半跪在地,让先生坐到自己背上。
它忽然发现先生好轻,飘然如一阵风,似乎在长久的幽闭和身心沉郁中愈发清瘦,身影伶仃,指尖冰冷。
如寒玉般苍白的面颊毫无血色,只有唇上还染着淡淡的嫣红,许多时候悲极怒极,心事却又从未宣之于口,只是落笔在纸间一字一句,写他的故梦,家国,江南烟水,千秋咫尺,就这般咬着唇书写,沁出一点艳丽的血。
小马一下子生气极了。
哼,都怪郑成功和陆秀夫他们,让先生白白受了这么多苦!
这就传讯给其他彩虹小马,让它们赶紧把那几个人痛打一顿!
澳洲大陆上空,正好端端在天上飞行,忽然就被彩虹小马一翅膀扇了出去,在天空中翻了几个滚的郑成功等人:???
大事不妙,吾命休矣!
正当他们疯狂坠落的时候,小马们又快速地飞过来,咬住他们的衣襟,把人重新拖到了马背上。
陆秀夫惊魂未定,有些无奈地伸手,弹了一下小马毛绒绒的脑壳:“你这是在做什么,单纯想吓我们一下?”
白色小马无辜地看着他,歪歪脑袋,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是来自首领的命令,它也没办法呀。
白色小马想了想,飞到枝头给他摘了几颗甜甜的果子,当作送给他的补偿。
陆秀夫和大家分享了果子,但觉十分清甜爽口,不禁笑得眉眼弯弯。
白色小马见他微笑,忽然也高兴起来,踏着云朵高声歌唱,决定再去捉两只澳洲袋鼠送给陆秀夫!
正在地上一蹦一跳的袋鼠:???
祸从天降!
另一边,粉色毛绒小马一路飞呀飞,准备将文天祥送到澳洲大陆,去和崖山大部队会和。
但他飞过泉州湾的时候,忽然来了新的灵感!
泉州有什么?
有大逆奸、大狗贼泉州蒲氏,全家都是阿拉伯人,弃宋降元,大肆屠杀宋朝宗室,最后在洪武年间,被深恶痛绝的朱元璋禁锢,世代打入贱籍!
而且更重要的是,蒲氏可是泉州首富!
毛绒小马:这钱蒲氏把握不住,赶快换先生来。
小马当即一个俯冲,切入蒲氏府中,准备来一个满门洗劫的大操作。
天幕前的观众:“……”
咋滴,延平王的行事作风还会传染吗?
【晋元帝司马睿】:何止是传染,我们这边已经全部跟着学起来了。
【晋元帝司马睿】:祖逖大家知道吧?
【唐肃宗李亨】:知道啊,后世很多人的偶像,中流击水、立誓北伐的那位,了不起的一代英杰。
【晋元帝司马睿】:祖逖之前的北伐,一直苦于粮草军备受限,最近受延平王这事启发,豁然开朗,直接就去鲜卑营地里洗劫了一通,现在已经打到黄河北岸了。
【周世宗柴荣】:好家伙。
【南唐后主李煜】:从此击水誓师的典故没了,直接就变成了抢光敌营,寸草不生。
【汉光武帝刘秀】:狄青已经带兵去洗劫匈奴了,匈奴怕是这辈子都没想过还有被反打劫的这一日。
【明宣宗朱瞻基】:光武陛下,狄青在你的位面过得如何?
【汉光武帝刘秀】:现在是朕的心头好,整一个就是位极人臣的局面,只要他在前方好好打,他想要啥,朕都满足。
【宋仁宗赵祯】:……
【宋仁宗赵祯】:你就不担心狄青功高震主?
【汉光武帝刘秀】:你猜朕的谥号为什么是光武帝?功高?他的功绩能有朕高?震主?朕能被他这般轻易就震住,这皇帝当得也太无能了!
【秦孝公嬴渠梁】:说的就是你,赵祯,这皇帝当得也太无能了!
【宋仁宗赵祯】:得,溜了溜了。
【大秦天王苻坚】:抢粮草那都是小事,延平王未来可是要登基的,征伐国家、连人带钱一网打尽才是正途。
【大秦天王苻坚】:朕这边正在厉兵秣马,不日就准备南下灭晋。
【宋孝宗赵瑗】:王景略知道你的打算吗?
【大秦天王苻坚】:趁他昏迷的时候,朕已经坐在他病榻前,跟他商议过了!
【魏孝文帝元宏】:……你可悠着点吧,坚头老哥。
……
毛绒小马吐出一大团迷雾,带着制幻的魔力,很快覆盖了整个泉州蒲氏的府邸。
蒲氏上下满门,很快昏睡过去。
文天祥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神色冷漠,已然看出了每一捧金粉之下流淌的鲜血。
千余赵家宗室,数万沿海百姓的血。
他眸光清冷,若刀锋般掠过所有的亭台楼阁,似乎想要将这些尽数付之一炬。
毛绒小马看着文天祥,觉得眼前这个先生,比他在于谦记忆中看到的影相,要更加森然沉郁。
宛如长夜尽头,无星无月,连凄凉风霜都已经渐次归于无声,那种末日绝境下,一抹化不开的黯沉碧血。
可能是因为,于谦副本中的先生,很快就被救了出去,是被一路爱护着、治愈着的。
而眼前人,却在一切音讯和希望都完全断绝的情况下,被独自关押了很久,甚至已经无限接近于他最后高唱《正气歌》、走向柴市就义的宿命了吧。
……这么一想,感觉更心疼了。
又想刀郑成功和崖山的那群人了!
毛绒小马决定先在这里,找一堆礼物送给先生,让先生开心一点。
它拿爪子使劲扒拉,看到有什么满意的,就要施展魔法,直接缩小了塞进礼物袋。
泉州蒲氏昔年就被称为“最豪者”,把持泉州海港贸易,什么黄金、沉香木、银器,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当然还有许多的香料、船舰图纸、往来贸易清单之类的,这些才是对海上帝国贸易最有用的。
小马就连进门的柱子都要割裂下来,卷巴卷巴塞进口袋里,这种强盗般的扫荡作风不禁让文天祥侧目。
都说物似主人形,小马如此豪放不羁,那么,他那另一个时空的弟子于谦……
忽而风评被害的于谦:???
郑延平你拿命来!
毛绒小马快活地一路进行洗劫,从正厅到厢房,从宝库到各处收藏。
它找了一大堆适合送给先生的礼物,除此之外,其他各种看不上的、但依然可以拿去卖钱的边边角角,也都收了起来。
主打的就是一个雁过拔毛,一根针都不给蒲家剩下。
就这般扫荡了许久,小马忽而抬起前蹄拍了拍脑袋:“蒲家的人也带上几个吧,都是贸易专家呢。”
虽然这些人是坏人,根本不可能真诚效忠。
但小马相信,只要把人送到郑成功手上,郑成功一定能榨干他们的全部价值,并且一滴都不剩下!
文天祥:“……”
眼看小马挥挥翅膀,将一个又一个昏迷的蒲家人用蛇皮口袋装好,然后魔法变小,统统收起来打包带走。
虽说这样对付恶人确实很爽,但是……
都说“教不严,师之惰”,小马如此,就等于另一个世界他的弟子于谦,大概也是如此。
既然于谦如此,那另一个世界的他……
虽然三千世界,可能会有三千种迥异人生,但文天祥暂时还没做好,另一个世界的他可能是强盗的思想准备。
毛绒小马见状,立刻拽住了先生的衣角,十分严肃且真诚地表示,先生是最好的,一切只能怪于谦,都是他的错!
上一篇:从剑桥留学生到物理学之神
下一篇:大明:拿命教太子,皇帝求我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