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副本从崖山海战开始 第383章

作者:干卿底事

  一同前往的还有在官学经历了数年的培育,终于毕业的第一批优秀学子,以及使持节、太尉羊鹍,中领军李德林等人。

  这个阵容可谓是寒门、北人、南人、世家四股势力错综交结,互相牵制,暗流涌动。

  唯一令人费解的就是侯安都居然一举封王,位高权重至极,此人一贯野心狡狯,只恐又是一个如当年高欢一般的「蛟龙出云雨」。

  辛弃疾为了此事,特意进宫找陈蒨。

  他路过宫中的尚书兰台,今日难得喧嚣,使者源源不断陆续出入,不由询问,使者告诉他说:“太子中庶子虞荔病重,陛下有诏,令他举家搬入宫中居住养病。”

  辛弃疾讶然。

  虞荔正是原本的历史线上,陈蒨为继承人选定的帝师,惜哉早逝。

  陈蒨与他交情颇深,非但让他病时住进宫中,乘舆再三亲临慰问,且在他死后亲自为他扶棺送行,如此哀荣也算是南朝独一份了。

  算算时间,虞荔去世似乎就在这个节点,莫非人的生老病死之轨迹真的不可改变吗?

  辛弃疾怀着沉重的心情进入兰台,见里面人影幢幢,虞家人尽皆面怀忧色,长子虞世基匆匆将他迎入,带至病榻前。

  “可曾请太医了?”

  虞荔病入膏肓,命在顷刻,反倒是看开了许多:“方走不久,我观他的神情,大有些尽人事知天命的意思,恐非药石可医。”

  “勿要讲此丧气话”,辛弃疾紧握住他消瘦的手,沉声道,“卿家一双芝兰玉树俱是年幼,来日方长,何忍中道卒命,未见其长成乎?”

  虞荔听闻此言发自肺腑,出于诚挚,也深深触动情肠,为之怆然,半晌苦笑道:“有些事岂由人力所定,重壤永隔,亦是无法。”

  辛弃疾又与他说了两句,见他神色惨淡,充满了倦色,便拱手告辞。

  虞荔本要让长子送送他,却被再三推辞,辛弃疾独自出了门去,不经意间回首一看,忽然和柱子后面一只探头探脑的团子打了个照面。

  嚯,喜提三岁幼崽版本的虞世南一只。

  辛弃疾招招手,小虞世南就提起衣裾下摆,飞奔过来,语气急促地说:“幼安先生!”

  他的声音还有点发颤,面上也布满了惊惧的泪痕,辛弃疾叹息一声,抱住他,伸手抚了抚小团子的后背:“别怕。”

  小团子趴在他怀中,小声呜咽,像是焦灼了这么多日,终于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发泄口,啜泣着说:“好多好多的人来看过,他们都说阿父活不成了……”

  辛弃疾叹息一声,亦无法虚无缥缈地说出一些“虞荔会平安无事”之类的安慰话,只得缄口不言。

  虞荔去世之时,虞世南只有三岁,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却在史书里被记载着因为悲伤而“哀毁殆不胜丧”。

  陈蒨见虞荔死后,清素节约,家无余财,留下的幼子孤苦无依,索性派了一批宫使常驻在虞府充当护卫,不时将人接入宫中,还指派了文坛领袖徐陵给他当老师。

  小团子哭累了,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辛弃疾本想将他送回兰台,但转念一想,兰台这个压抑的环境对小团子成长不太好,于是留了个口信,将人暂时带回了家中。

  李来亨火速赶来围观,戳着沉睡小团子的脸,啧啧感叹说:“可惜他太年幼了,不然我们一直寻找的宰辅之才不就有了吗。”

  辛弃疾无语,真等虞世南长大,北周都被他们不知灭几茬了。

  小老虎又道:“上一个史书记载,生病期间搬进宫养病、受此殊荣的还是沈林子,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可见你全然不必担忧,命运一切发展皆事在人为。”

  辛弃疾深觉有理,将小老虎拍一拍,自己进了宫去。

  他是唯一一个无需通传就能进御书房的人,他到的时候,陈蒨正拈笔坐在案前,目视身前的奏章,一缕澄明的浮光映照在他深邃的眉间,冕旒微微一动,光影流落。

  辛弃疾看了许久,问道:“你封侯安都为王,是看中他出身寒微的武将身份,以此来钳制北地世族吗?”

  陈蒨摇头说:“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焉知今日之寒门,不能为明日之世族,沈林子的吴兴沈氏便是前车之鉴。”

  辛弃疾:“……”

  沈林子今日的出场频率,高得有些离奇啊。

  近来北都邺城事务繁多,宇文氏又有新君更迭,陈蒨要批阅的公文量顿时翻上了好几番。

  他一贯是优先处理最紧急事务,初步做完这些也已经更鼓沉沉,身影单薄地坐在灯前,披了一肩清冷月色,忽而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提神的茶。

  “幼安要来一杯吗?”陈蒨笑问。

  辛弃疾见他面前还堆着满满两叠,保守估计也是两个半时辰的工作量,又准备宵衣旰食,实属是不要命了,终于忍无可忍,将他赶去休息。

  “我来代劳吧”,他伸手按住了那两叠公文。

  陈蒨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话当真令人悚然,一面微笑着问:“幼安今年是何年岁,家在何方,可曾读过书?”

  辛弃疾扶额,他是不擅长公文,但也不必如此吧,纠正了自己的说法:“我找人来代劳,刘穆之如何。”

  “刘穆之是可以,但是……”

  陈蒨极力推辞,然而他近来病势并不乐观,并不能挣扎过辛弃疾,最终还是被迫回去休息。

  ……

  辛弃疾打开视频,准备寻求一下场外援助。

  因为他们在副本中耽搁的时间比预期要久,九州书院现在已经开学了。

  来刘宋位面参观的帝王都各回各家,余下的师生们也是各自有事忙,要么忙于课程,要么就如沈林子等人在谋划接下来出征匈人帝国。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为了不耽误辛弃疾的副本进度,排出一个值班表,确保无论何时他打开镜头,那边一定有人及时回复。

  今天值班的人是王镇恶。

  他原本将镜头搁在一边,正琢磨着沈林子四路大军出征的舆图,凝眉沉思,不时提笔写写画画。

  此刻见光幕上一道亮光一闪,立刻放下了手边事,关切地问:“幼安怎么了?”

  “文宣王在么”,辛弃疾挥了挥手中的公文示意,“我需要他的帮助。”

  王镇恶微微摇头:“穆之正忙着接见笈多那些徙封到京城的贵族呢,来自什么马尔瓦,古吉拉特,卡提阿瓦这些地方的,这几天忙得昏天地暗,连吃饭都是陛下把他拎出来吃的。”

  印度这个地方攻伐下来容易,想要有机地融入帝国疆域,成为固有土地,却任重而道远。

  首都华氏城的许多贵族都削除权柄,迁徙到了京畿,在眼皮底下待着,另派本朝信得过的亲信人选前往当地驻扎,担任总督。

  辛弃疾一想,这确实是大事,刘穆之一时半会还真抽不开身。

  可是公文总得解决吧,又不能一直积压在这边,他沉思间,眸光在王镇恶身上一扫,忽然来了灵感:“你祖父有空吗。”

  王镇恶:“……”

  他的脸上霎时出现了近乎空白的神色,痴痴地重复了一遍:“我祖父?”

  辛弃疾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耐心地说道:“没错,就是你祖父,王猛王景略。”

  众所周知,王猛作为前秦的常务副皇帝,帝国所有事务全部一手抓,“文武兼资”都不足以形容其人的神奇程度,主打一个出将入相,国士无双,无所不能。

  这一定就是天赐的帮忙批改公文人选吧!

  王镇恶顿时无语。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他还能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是谁吗,他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王猛罢了。

  辛弃疾见他如此神情,不觉错愕道:“开学已然有一段时间,你与他同为学院教师,竟没有半点交流?”

  闻言,王镇恶又是一阵沉默,终于在他的目光中选择了破罐子破摔,神色沉痛地抬手一把捂住额头:“我极力避免与他出现在同一场合,他到哪里,我会提前避开,我只是觉得……不敢见他,问心有愧。”

  辛弃疾对他如此复杂的心理历程表示理解无能,沉吟着发问:“你愧在何处?有甚不敢见他?”

  对于这个问题,王镇恶自己也回答不上来,支吾一阵,复又连连顿足叹气。

  辛弃疾见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得摇摇头,催促道:“速去找他,时间不等人。”

  “现在不行”,王镇恶立刻说,“我祖父这个点已经教完课,必然在处理大秦的公文,秦王每日把重要文件亲自给他送来,顺带讨论一番政务,前一个时辰人事吏治,后一个时辰沙场兵锋。”

  辛弃疾:“……”

  他忍不住点评说:“看来你虽未面见你祖父,却时刻都在打听他的消息。”

  在他的再三劝说下,王镇恶终于意动,踌躇着起身,向王猛在刘宋帝国的临时住宅走去。

  一室窗明几净、日落斜晖之间,有一青年正临案而坐,峻骨清拔,端严若神,敛眉翻阅一卷文书。

  他抬眸时,万古的埃尘仿佛都被长风猎猎吹开,只余一种青山独立、松岩寒峭的坚毅,一眼就锐利无比,看到人心底去。

  王镇恶抬手欲叩门扉,复又一阵踌躇,王猛似有所觉,忽而侧首向他这个方向看过来,眉目蓦然染上一抹似笑非笑。

  “倒是稀奇”,他淡淡道,“不打算继续躲着我了?”

  王镇恶不禁哑然,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放,浑身不自在地挤进门,小声道:“祖……祖父。”

  辛弃疾见了他这般,好悬没笑出声。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王镇恶平日嚣张跋扈,逢人便怼,哪能料到还有今日。

  李秀宁本来抱着册子在请教王猛问题,见王镇恶摆出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一抽,但还是极有礼貌地同他问好:“安西王好。”

  九州书院开学之后,除了公选课,每个导师都收了一两个人单独辅导。

  王猛作为整个历史都数得上名号的牛人,十项全能,无所不通,本身又有作为金牌帝师的经验,自然深受各位帝国继承人们的欢迎。

  他并未多斟酌,就在报名者当中选了李秀宁当自己的学生。

  没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别的继承人目前还是预备役,李秀宁却是真的即将登基上场了。

  不久前,后唐末帝李从珂在天幕评论区哭天抢地,说那石敬瑭已经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辽朝,契丹大军不日即将南下,朕无路可走,只好携全家自焚玄武楼,求祖宗速速来扶危救命。

  众人一听都惊呆了。

  你后唐四代皇帝换了三家血脉,李存勖、李嗣源、李从珂三个人可以说是半毛钱亲缘关系都没有,上一个这么会玩的还是罗马五贤帝,要找到一个直系祖宗还真不容易。

  然而兹事体大,李从珂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国号还是正儿八经的大唐,不救不行。

  多亏兰亭副本刚刚结束,众多参会者都获得了奖励,其中大唐诗人数量尤多。

  其中就有人获得一种名为「身份取代卡」的道具,可以让一个人穿越到后唐年间,取代李从珂的所有身份,开局就是后唐君王,绝地翻盘。

  李秀宁最终决定使用这张卡,前往后唐。

  一来随着萧铣投降,开唐位面形式一片大好,无需担忧,她完全可以在此刻离去;二来嘛,她在本位面无缘做天子,后唐才是更适合她发挥的舞台。

  谁还没个九五至尊的梦想了!

  根据王猛推断,李秀宁这次拿到的剧本应当是这样的——

  大唐潞王李秀宁本为孤女(李渊:???),因骁勇善战被明宗李嗣源收为养女,视如己出,带兵征战,平定四方,功勋赫赫。

  朝中重臣安重诲屡次陷害李秀宁,诬告其造反,李嗣源勃然大怒,朕为天下之主,难道还不能护住自己的女儿,你到底要如何?安重诲屡次教唆,终被忍无可忍的明宗诛杀。

  明宗死后,闵帝李从厚即位,听信谗言,准备将李秀宁徙封外地处死。

  李秀宁无奈之下,只好起兵反抗,攻入京城,废杀李从厚,登基称帝。

  面对如此情形,可想而知等下她穿越过去,将要面对一大堆史无前例的烂摊子。

  北有耶律德光挥师南下,东有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磨刀霍霍,西有孟知祥跨地自立,南方的徐知诰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取代杨吴,四面八方,混乱不堪,可谓是全无一寸清净地。

  李秀宁比起唐末帝李从珂,英气善战和战略兵法都颇有过之,已经具备了在乱世中扫平天下的武力值。

  然而论起文纲晏治、政局大观,她不能说是在此方面稍有薄弱,只能说是一窍不通——毕竟之前也没什么训练的机会。

  五代十国时期,帝王们人均名将,除非是奇行种如刘承祐,或是傀儡皇帝如杨隆演之流,否则要想找出一个不会打仗的,实属比较困难。

  就连万朝的帝王地板砖、儿皇帝石敬瑭,青年时也有数骑冲阵,左冲右突,相救庄宗的战绩。

  然而,这些人大多只凭一腔血勇,横冲直撞,如此没有束缚的武力,仿佛一群侯景在中原大地上撒欢乱跑,不仅是天下祸乱之源,更是生民之巨害。

  因此,拥有除了武力以外的治世能力就显得分外重要了,李嗣源治国仅仅是安定一方,“粗为小康”,就能被称为五代第二明君(第一是周世宗),由此可见一斑。

  王猛这些日子,就是加班加点地给李秀宁做相关培训,一应为帝为王的策略悉数铭记于心,确保可以丝滑衔接,无缝上岗。

  此刻王镇恶到来,李秀宁不愿打扰他祖孙二人叙话,索性拿着镜头走出来,和辛弃疾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辛弃疾此前在开唐位面作客过一段时间,与她颇为熟稔,此刻听她说了故事的全发展,深感惊奇。

  治世能力这种东西,真不是想学会就能学会的,都过了这么久,他不还是不擅长批改公文么?

  辛弃疾试探着问:“你一抵达后唐就要当皇帝,到时候你的奏折——”

  话音刚落,就看见李秀宁露出一种「你懂得」的神色,带着三分笃定、三分矜持、三分感激和一分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有我老师在,可以随时开视频指导。”

  辛弃疾:“……”

  你这个老师认的真不亏!

  他屈指算了算,王猛现在要同时处理前秦的政务+九州书院的课务+后唐女帝的疑难解答,今天还要给他帮忙处理掉陈朝的两叠公文。

  这是何等的卷王,万朝最卷之人实至名归。

  并不存在的良心忽而微微颤抖. jpg

  辛弃疾不禁摇了摇头:“再这般将任务推给他,总感觉我们会被秦王上天入地追杀。”

  李秀宁想象一番那个场景,立即选择了和他不站在同一立场,义正言辞地指责道:“是啊,老师已经很辛苦了,你居然还带来了两个半时辰的工作量,太不应当了!虽说文宣王不在,这等事难道不能找苍水先生或于太傅来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