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干卿底事
字面意义上的吃瓜。
“这瓜果甚是鲜美”,见邓剡也来到了这边,于谦抬手给他递了一片瓜,“光荐,你来了。”
邓剡慢吞吞地啃了两口瓜:“叫什么「光荐」,没大没小,你应该叫我一声师伯。”
毕竟他和文天祥是白鹭洲书院的同窗,于谦既然称呼文天祥为先生,难道不是他的小师侄么?
于谦微笑:“光荐。”
“不不不”,邓剡坚持不懈,“快叫师伯。”
于谦继续微笑:“光荐。”
邓剡深吸一口气,极力引诱道:“别叫光荐,你叫我一声师伯,我送你个见面礼怎样。”
于谦岿然不动:“光荐。”
“……”
邓剡与他对视半晌,见他毫无退让的意思,不禁郁闷至极:“为什么你称呼文山是「先生」,到我这里就变成了光荐?”
于谦语气十分坚决:“先生就是先生,青史浩荡,千秋万古,也不过只此一人。”
邓剡被这一句话震住了,许久才道:“……小师侄,你的想法很危险啊,文山他知道吗。”
于谦思考了一会:“可能知道吧。”
见邓剡满头问号,他补充说明道:“自从见到先生,我每天都要赞美他很多回,可能说过了这句话,也可能没有,我记不清了。”
邓剡顿时绝倒。
你们俩是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听。
下一刻,他诚恳地拉住于谦的手,使劲晃了晃。
“你究竟准备了多少类似的夸夸名句,能不能分享一下,我确实很需要!其实我以前也很擅长夸人的,但最近有个小朋友天天缠着我,我的夸夸底蕴已经快被他搬空了。”
于谦摆出了一副“不与尔等同流合污”的表情,冷漠道:“你找错人了,我不擅长夸人,我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邓剡:“……”
实话实说你都能「千古只此一人」,真要让你夸他,你还不得上天!
他不禁好奇,自家好友究竟是从哪儿挖来的这个绝世宝藏:“你家乡在何处?”
于谦:“浙江钱塘。”
邓剡若有所思:“我和文山有一个共同的故友,也是钱塘人。”
于谦想起一人:“汪元量?”
邓剡惊讶更甚:“原来你们认识。”
于谦摇头:“算不上认识,我小时候拜过他的墓碑,离故宅不远。”
邓剡无语:“人家现在分明还活得好好的!”
于谦:“没关系,他以后总会死的。”
邓剡:???
于谦也意识到了此话有歧义,当即描补道:“我是说,他在未来死了,事情是这样的——”
汪元量,号水云,钱塘人。
原本是南宋的宫廷琴师,国灭之日,掳陷于元营,曾多次前往囚牢中探望文天祥。
后因不愿仕元,孑然一身放归江南,终老河山。
他给后人留下的形象,永远是素淡而寂寞的。
似那一截故国江边湘妃泣血的竹,空染了血泪斑斑,守着早已老去的江南烟水,寥落地弹着一曲潇湘水云,直到岁华尽灭,人事全非。
既然已经说了汪水云的故事,于谦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来历,和未来建康驿出逃的计划,都告诉了邓剡。
从历史发展来看,这位的人品十分可靠,而且他也确实需要对方相助。
邓剡听完,一脸惊吓地看着他:“你莫要以为我好骗!”
于谦回想了一番邓剡的生平,开始给他挖坑:“近来,是否有个年轻人常来拜访你,态度很诚恳,想拜你为师?”
邓剡神色一变:“你这都知道!”
“当然是从史书中看来的”,于谦又问,“光荐觉得此人如何?”
邓剡提到自家弟子,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被从崖山救上来之后,便一直试图寻死,但这孩子每次都会及时出现,将我救下,百般照顾。又说仰慕我文名已久,唯愿拜入我门下。”
“如此三番五次,我非草木,岂能不动容,便决定收下他了。我还准备把平生所学编成一本书给他,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相业》……”
他说得正高兴,忽见于谦面露古怪之色。
邓剡不由惊奇:“怎么,莫非我这个弟子青史留名了?”
于谦心想,何止是青史留名:“光荐收徒之前,难道就没思考过他的身份?”
对此,邓剡表示:“我当然思考过!”
“能在船上自由出入的,一定是个元人宦官子弟。不过呢,我跟他说我绝不仕元,只是收他为弟子,他居然还挺高兴的,说什么,既然这样的话,以后老师的元人学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摇了摇头,直叹气:
“这孩子如此憨憨傻傻,估计家中官职不会太高,难得有一颗求学进取之心。我不好多问,生怕打击到他。”
于谦:“……”
憨憨傻傻的分明是你才对吧。
他凝视着邓剡,一字一句道,“你这个学生,是张弘范的次子张珪,未来的元朝宰相、帝师、四朝老臣、汉法改革推行者。”
“你是张珪一生中,对他影响最大的人,犹在张弘范之上,张珪的汉法就全盘继承自你这里。”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些夸夸名句,不会就是给张珪准备的吧?”
【作者有话说】
邓剡:?那我走
于谦(微笑):你猜我为什么要把你拉进计划
好耶,评论区依照惯例掉落红包
这是摘自网络的:大明一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忠臣、孝子、大魁、宰相,古今惟公一人,芳名壮概,与宇宙同不朽————郑思肖《文丞相叙》
第22章 武德充沛
邓剡的笑容缓缓消失。
“怎会如此……”
于谦又道:“以张珪的身份, 若处理得当,必能为计划增添不少助力,一切就看光荐如何把握了。”
邓剡虚心请教:“我该如何把握?”
于谦告诉他:“就是先这样, 然后再这样,最后那样那样。”
邓剡:???
于谦见他一脸茫然,不禁皱眉。
他回想了一下, 自己在景泰位面也经常这么说话, 既然陛下能明白,邓剡却听不明白, 这一定是邓剡的问题。
于是他笃定地说:“光荐, 你要不要自己再努力领会一下,我都把计划告诉你了, 这一切显然已经不言自明。”
邓剡崩溃道:“怎么就不言自明了!你倒是继续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于谦:“……”
啊这,邓光荐究竟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难道就因为他憨吗?
没准还真是。
历史上,忽必烈抓到了邓剡, 本想劝降他, 后来发现他只会写词作文,完全不通政治, 又将他放走了。
张珪也深知自家老师的秉性, 纯良天真,又喜发文论,很容易惹出祸事,干脆将人留在了张府中。
他表示, 在哪里写书不是写, 为了安全起见, 老师你先搁我这儿待着吧。
每次邓剡要走,张珪就过来问一堆问题,“师事之”,以此挽留。
邓剡没有办法,只好继续住下来,给他把问题都一一讲解清楚。
就这么留了四年,实在是留不住,邓剡一心要回到江南故乡去。
不过,张珪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天下无人不知邓剡是他的老师,自然也没有谁不长眼去为难他。
总而言之。
邓剡因为政治上极度钝感,在改朝换代的乱世里,居然还过得挺好的。
文天祥和陆秀夫大约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不约而同,选择将身后事托付于他。
文天祥说,“光荐真知吾心者,吾铭当以属之。”
后来,邓剡果然给他写了各种列传和墓志铭。
陆秀夫将自己的崖山手卷数十,尽数交给了邓剡,让他将这些资料编纂下来,流传后世。
邓剡的后半生,主要就是在忙这两件事,不负故友所托。
于谦想到这里,心情复杂。
世事从来不公。
他的先生才兼文武,万古高风,世中无双,最后只能凄凉就义于柴市斜日。
反观邓剡,不管哪方面都差了先生不止一筹,活得还挺滋润。
但这也不能算作邓剡的过错。
毕竟先生如此完美,世上岂能有第二个人能同他一般。
邓剡许久听不到答复,推了推他:“小师侄,你好端端地发呆作甚,在想什么?”
于谦脱口而出:“在想为何先生如此完美,你却如此不济。”
邓剡:“……”
你三十多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文字!
在长久的打压下,他终于愤怒了,搜肠刮肚,决定给予一个有力的还击。
他的朋友文山,才不是样样完美,只是于谦不幸被蒙蔽了双眼而已!
然而,邓剡思考了半天,最后发现,文天祥好像居然真的……
没!有!缺!点!
要说外貌吧,文天祥“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绝对是个惊艳无双,天上少有,人间难见的大美人。
要说才华吧,文天祥是少年状元,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
邓剡作为他的昔日同窗,更是从小到大一直被他压了一头,早成习惯了。
要说能力吧,文天祥起兵勤王,运筹帷幄,转战千里,征伐沙场从容如覆掌。
要说风骨吧,这还用提吗。
于谦从后世而来,他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了问题。
在后世,文天祥这个名字,显然已经成为了碧血丹心、浩然正气等许多美好品格的代名词。
邓剡:“……”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完美呢!
于谦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道:“光荐莫非有思路了?”
邓剡目光移到他脸上,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这个于谦,既然叫他的好友【先生】。
上一篇:从剑桥留学生到物理学之神
下一篇:大明:拿命教太子,皇帝求我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