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副本从崖山海战开始 第264章

作者:干卿底事

  譬如某南明。

  三帝一王打生打死,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本就薄弱的兵力尽数折损于内讧,最后硬生生打成了“双龙逝,一鸿灭”,清军一来就输得惨不忍睹。

  万朝谁人听了不说一句老六,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引以为戒。

  众人为了提高任务完成度,必须完成一统天下,假如各自分属不同阵营的话,只会大大减缓这个进程,让最终分数十分难看。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

  陈蒨等人之前之所以在沉吟,未曾落子,就是觉得张世杰虽然武力值够了,但因为出身太低,庙堂历练和为政经验还差太多,未必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古来能有几个帝王从最微末之中崛起,最后真正成为了一代圣天子的?

  也就是宋祖刘裕,还有明太祖吧。

  陈蒨自己也是当帝王的,也算得上治世明君,知道其中难度之剧如同登天,始终就在踌躇。直到观察了这么久陆秀夫的表现,终于下定决心前来投靠。

  这波稳赢,必须赶紧上车!

  桓温比他倒戈得更快,论打仗他都打不过张世杰,一开始就没了争雄之心,迅速站在了张王的旗帜之下。

  就这样,所有参赛者都被陆秀夫安排得明明白白,就连苻坚版本的太子真金也不例外。

  忽必烈做梦也没有想到,平北政权最深的内应,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

  经过之前的努力,蒙元帝国现在虽然还剩偌大的版图,远大于己方,却已经是被插了无数钉子四处隔断。

  关中、河北、京畿、漠北等地的各方蒙元大将全部都被孤立,只能各自为战,而无法形成同气连枝的呼应之势。

  加上忽必烈为了提防官军作乱,又搞了一套让大军分屯江河南北,遇征伐则遣之的操作,队伍七零八落,这就给了本方逐个击破的机会。

  陆秀夫让李庭芝自淮南大野泽出师郓城,因此,张世杰在平定汴州之后,才得以迅速腾出手来大名府会师。

  陈蒨将百姓护送南下,需要回建康城筹谋粮饷,完成通过大运河切入临沂段的粮食运输,文天祥正在那里攻打山东东西道宣府。

  严格来说,他这一路过江北取山东青州的虽然人数占优,兼之身负扼守黄河要冲,把控全局战线的重任,但并非真正主力,于谦从沂州北上进攻济宁的那一路才是。

  于谦表面上是从东平路、东昌路沿途厮杀过去,一路惊心动魄,杀机四伏。

  然而,在这个倒流时空的元末,他作为故明救时宰相,在朝野郡邑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大捷数场后,山川震荡,所到之处众多元朝平章、兵马元帅等无不归心,望风而降。

  数十日内,连下寿光等二十余县,一面抚恤居民,概定勿犯,由是山东遂定。

  元军大将来阿八赤阵亡,镇南王、忽必烈第九子脱欢因畏葸胆怯,不战而逃,弃城仓惶离蹿。其人魂不守舍地回归大都后,被暴怒的忽必烈当庭仗杀,死相极为惨烈,血肉横飞,在庙堂上洒得到处都是。

  禁宫喋血的刺激景象,确实有效震慑住了一批心怀异动的蒙元贵族,暂时不敢动弹,但也在众人心中埋下了更深的种子。

  以忽必烈之刻薄寡恩,行事做绝毫无底线,亲信如阿合马、血缘如亲子尚且难以幸免,何况是我们?

  如今风雨飘摇,眼看大元这艘破船就要沉了,何苦绑在这条船上玉石俱焚?

  一时间,前来接洽陆秀夫的各方势力多了数十倍,皆是在争先恐后准备卖国,将一个政权卖与下一家,争取来个好价钱的。

  此刻,陆秀夫微笑着告诉霍去病:“忻都的父祖蒙元亲王都给我写了信,我模仿他们的字迹写了一封劝降家书。”

  霍去病恍然大悟:“然后你就诈了忻都一把,他果然降了。可是,忻都等会联系家人发现了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么”,陆秀夫的神色十分平静,云淡风轻地说,“大名府已陷,他全家万难辞咎,不能见容于忽必烈,只能将错就错,继续为我们奔走驱策。若不能为旧朝死节之士,就只能当新朝冲锋之刃。”

  “忻都全家都在上都哈拉和林,苏定方将军一支孤军,又值天寒地冻,粮草难以为继,正好让忻都全家做个内应,以便让苏将军速战速决。”

  忻都的父祖虽然有意投诚,言辞却十分傲慢,行文之间俨然对张世杰这个堕民出身的领袖万分鄙夷,洋溢着一种“本王肯降尊纡贵搭理你,是尔等荣幸”的狂妄,更是把条件开到了天上去。

  陆秀夫见他们如此拎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就随手坑了一把。

  现在忻都全家都在胆战心惊,生怕忽必烈的处死令不知什么时候传过来,又想着这段时间朝堂上的血流成河,一咬牙,只能倒戈加入张王阵营,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们简直是欲哭无泪!

  先前大名府攥在手中,投诚还能摆姿态、谈条件,现在就算打白工人家也不一定肯收,别提有多惨了!

  他们作为哈拉和林城探马赤军的一支首领,疯狂向新朝展现着自己的诚意,虽然不足以直接开城迎敌,却是暗中搞了无数小动作,帮助苏定方赶紧打进来。

  陆秀夫语气沉静,立在萧瑟的天风深处说:“依照苏将军的能力,新年之后过不了几日,上都陷落的战报便会送到。”

  霍去病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不得不佩服他对人心的把控实在是妙到毫巅。

  此刻,一名毛绒绒的小老虎举着提示牌从旁边路过。

  霍去病扫了一眼,连忙道:“对了,君实,我的小画本呢,这是我的新朋友李来亨,他也想要小画本。”

  “临国公好”,陆秀夫轻笑着一拱手,腕底流动着一线天光落晖,晶莹如玉,“久仰了。”

  小老虎无比高兴地看着他,美滋滋地转了一个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久仰」呢。

  “谢谢君实!”

  小老虎使劲眨了眨眼,疯狂暗示,希望陆秀夫可以夸夸他。现在可是开着视频的,要让陛下和晋王也听一听,他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人。

  陆秀夫见他脑袋上有一簇呆毛迎风招展,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就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帮他按了回去。

  小老虎一下子瞪大眼,好温柔啊,是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满脸期待地望着陆秀夫说:“军师大人,丞相,再来几下吧。”

  陆秀夫颇觉好笑,见他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便伸出手,指尖清透微凉,优待一点关河霜雪、寒星寥落的寒意。

  小老虎立刻凑过来,在他掌心毛绒绒地一通乱蹭,头发都飞起来了,看起来是真的很快乐。

  霍去病一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自家舅舅,大声说:“舅舅,我——也——要!”

  卫青:啊这,这是什么小孩子之间奇奇怪怪的好胜心。

  他把自家外甥拎过来,直接拆开头发,绑了两个小啾啾,而后拿出一面铜镜照给霍去病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直接一步到位,开心吗?”

  霍去病:喵喵喵?

  卫青拿出小画本,当场给他记了上去,这么美的画面不能他一个人独享,必须回去装裱起来。

  ……

  新年佳节,伴随着漫天风雪,悄然来到了大名府。

  虽然此地新近陷落,但毕竟是和平交接,未出现太多损伤和波澜,故而此刻城中气氛尚好,处处张灯结彩,喜迎新春。

  霍去病的热情也特别高,舅舅就在这里和他一起过年,别的亲友虽然不在,但也可以通过视频交流。

  而且元末年间的美食可比大汉先进多了,满满一桌都是他和舅舅的,那头的众人只能干看着满腔羡慕,简直再爽不过了。

  卫青给两个小朋友都塞了新年红包,小老虎没想到自己也有,顿时眉开眼笑,跳起来就使劲抱了他一下:“多谢长平侯!你就是这世上我第三最最最喜欢的长辈!”

  卫青有点意外他居然还给长辈排了号,挑眉问道:“那前二位是?”

  “自然是陛下和晋王了”,小老虎满脸都写着快乐,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抱着大红包跑进室内,兴冲冲地问镜头那边的家人们,“你们是不是有新年礼物要送我呀!”

  郑成功:?

  副本里是新年,大明又不是,好端端的谁能想到要准备礼物。

  “有的吧”,他单手支颐,不动声色地说。

  小老虎高高兴兴地问:“是什么是什么,陛下快告诉我。”

  郑成功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你不妨猜猜看。”

  “哦”,小老虎可乖了,陛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满怀期待地猜测道,“难道是一只浑身都是雪白的长毛小猫咪?还是新的宝石剑饰,或者一张「今日懈怠不用学习不用练兵」的卡券?又或者是……”

  他一边说,郑成功一边示意镜头外的宫人提笔记录,迅速安排下去。

  等李来亨滔滔不绝地说完一长串,最容易搞到的卡券已经制作好了,郑成功拿起玉玺,啪地在上面一盖,朱色明艳若流火:“在这里了,其他等你回来再给你,都有都有。”

  哇,小老虎感动极了,觉得自己现在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崽。

  甚至有点想掉眼泪. jpg

  一定是因为今天气氛太温暖美好了,他使劲抹了把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会还要参加新年宴会呢。

  虽然他们现在依然处在行军路途中,但毕竟进了城池驻扎,算得上暂时稳定下来,故而此次宴会算得上小小地隆重了一把。

  陆秀夫不管在哪一个时空,对宴会毫不热衷的属性都没改变,到一个偏僻角落随意吃了几块点心,就悄然离开了。

  常言道,真正关心你的人会始终关注着你,将你放在第一位,张世杰虽然在人潮簇拥的最高处,众人追捧,但目光总是追随着他,见他离去,很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告辞离开。

  反正这是军中宴会,没那么多礼节要讲,众将士也只是微微一愕,很快就重又投入了新一轮觥筹交错中。

  没了上司在这里,不是更方便放飞自我吗. jpg

  小陆相公及时把他带走,真是大好人呐。

  “继续嗨起来!”

  小老虎面对张世杰一直有点发怵,觉得他的气质太冷肃了,让人望而心中凛然。

  这时一见人走了,立刻跳到了桌子上面,手持酒杯,作纵声高歌状,一边将满脸都写着抗拒的霍去病给拖了上来:“现在我们要给大家带来一曲双人合唱!”

  霍去病抗议无效,被迫加入了鬼吼鬼叫的行列。

  诸天万朝的不少观众还期待了一番,结果歌声一出来,顿时都觉得自己仿佛耳朵都聋了,旁人唱歌只是五音不全,但他们唱歌却要人命,堪称见血封喉。

  只有新皇帝王莽面露赞赏之色,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弹琴高唱的那一曲《套马的汉子》。

  和这二人合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实乃人间绝品。

  真绝. 品,听了就会想要自绝的那种。

  霍去病越唱越是渐入佳境,小老虎听了赞叹不已,直接将舞台全部让给了他。

  卫青倾听半晌,终于就连他的滤镜如此深厚都无法坚持下去,忍无可忍地捂住了耳朵。

  自己应该把红包要回来当作精神损失费!

  反观小老虎还是一脸沉醉,时不时还踩着并不存在的节拍频频鼓掌,甚至竖起了大拇指。

  霍去病得到鼓励,愈发神采飞扬,甚至给《秋风辞》都拿出来唱了一遍,主打一个秋风肃杀毫不留情,每一个音节都宛如刀锋般直逼咽喉。

  镜头那边的汉武帝,感觉以后已经无法再直视自己的诗词作品了。

  卫青也只能感叹,这两个孩子能成为小伙伴,果然是有点意气相投之处的吧。

  ……

  另一边。

  张世杰出来的时候,见腊月霜风怒号,天地间皆作一片暗色,唯有城上隐隐的灯火曳动流光。

  满城人家,檐下都有灯笼在漂泊闪烁,明明灭灭,这点万家光辉分明是璀璨的,但融入了整个天穹的大背景下,反而更显得寥落寂静,苍茫万古。

  陆秀夫素衣如雪,静坐在丹霄楼上一片微茫的光辉异彩中,襟袖飘拂,仿佛浸满了流水的微凉月光。

  张世杰走上楼,愈往上愈觉得此地寒风凛冽,倚在阑干前更是冰冷彻骨,不禁皱眉,握住了他冷如霜雪的指尖,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么冷的地方。”

  陆秀夫顺势拉他坐下,一边淡淡说:“看一看月照万古,满天星河。”

  张世杰望着楼外如墨染的一色深灰长夜,又侧眸看看他,陷入了沉默。

  “世杰莫这样望着我,等下就会出来的”,陆秀夫眉眼微弯,温和的声音如流水一样在夜色中蔓延开来,“雪后初晴,星空总是分外清澈,星星和明月都会有的。”

  张世杰轻声说,“好”,没有再多问,抬手给他加上了围巾和披风,决定待在这里陪他一起等。

  “现在这个时候,文山应当已经拿下益都了”,陆秀夫语气清缓,带着一丝散漫地发散开去,“说来也是神奇,于忠肃公在另一个世界居然是文山的弟子。三千世界三千景,浮生茫茫若梦,也不知到了他生,你我又是什么样子,是否相识。”

  “会的”,张世杰立刻道,凝视着他的眼眸,“无论在哪一处时空,我都一定会遇见君实。”

  否则这人生,当真就如同白过了。

  陆秀夫轻笑,复又夹杂着极轻的叹息:“但愿如此,天地如此沧桑,时空如此浩渺,又岂是人力所能转移——世杰相信这天地间有神明吗?”

  “不信”,张世杰冷冷地说。

  他在沉默中回想着自己的前半生,生而落入尘泥,家中满门丧尽,世间的苦难他什么没经历过。

  也许,弱小时候的他还会祈求上天开眼,放他一条生路,但自从他建起了五陵岛,埋下了至亲的衣冠孤坟之后,他就只相信他的手中剑了。

  蒙元的暴政不会因为苍天垂怜而消失,要想活下去,只能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世间无神,人只能自渡”,他轻声说。

  就在这一瞬间,到了深夜,雪后的长风凛冽浩荡,终于吹开了天空中的万里冻云。

  厚重帷幕缓缓散开,星辰一颗接一颗地浮现,很快就在丹霄楼前汇聚成了一条悬挂的瀑布,清光万千,璀璨夺目。

  陆秀夫起身,伸出手去触摸星光,斑斓的星辉便如冰玉般从手腕滑落,纷扬成一场空明剔透的飞花,随风吹落,星星点点地沾满了衣衫。

  “多美啊”,他轻声惊叹,“不枉我等了几个时辰。”

  张世杰望着好友,见他一身清绝地站在如水的星河深处,遗世而绝尘,未知今夕何夕,无端觉得他比那些荒诞不经的传闻更像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