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干卿底事
宋人的一大特点就是内斗,文也斗,武也斗,这群官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陆秀夫这时候还不是丞相,只是端明殿学士,张世杰虽然也手握兵权,但还没有后来崖山时代的风光,朝野都成了他一言堂的地步。
非常嚣张的是另一个人,左丞相陈宜中。
此人相当擅长跑路,属于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当年在临安元军兵临城下,他是第一个离开准备跑路的,而且连夜撤离,连官服都忘了脱下。
如今,他看见福州好像新朝廷又立起来了,于是麻溜滚回来了,准备继续当丞相,大包大揽了所有工作。
工作纲领就是一句话,敌人来了,我们快跑吧!
陆秀夫说要抗元,他说不,我们快跑路。
张世杰让他别墨迹了,赶紧打仗,他说不,我们快跑路。
苏刘义叫他赶紧让朝廷仪式都恢复正轨,他说不,我们反正最后要跑路的。
可谓没有半点廉耻和抗争之心。
最后此人在崖山海战前夕出逃,一路跑到了越南占城,后来占城被元军打下来,他又留到了泰国,后来惨死在那里,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此刻,陈宜中每天听陆秀夫催促他赶紧出战,并且献上了非常优秀的战略,感到无比厌烦!
他指使自己的党羽弹劾陆秀夫,直接将陆秀夫投下狱,后来见众人群情激愤,纷纷抗议,才改为了赶出了福州府,让他到外面去自生自灭。
张世杰大怒,在朝堂上直接就跟他撕破了脸,大打出手。
但他此时也只是个将军,还不是太傅,只能言语痛骂威胁一番,好不容易动手揍了两下还被其他同僚拉住了,拿陈宜中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悄悄把陆秀夫带回家中藏好,整个人都沮丧极了,拉着好友的手唉声叹气:“君实,你先在我这里住下,现在该怎么办啊。”
陆秀夫面对此等惊天变故,神色依旧淡然如水,眉间隐隐流露出的忧虑也都是在担心国事,而不是自己的处境。
他立在那里沉思,就会自然而然让人平静下来,只因江南三千里,陆君实,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是最清丽皎洁的一抹月光。
在檐上,在目下,在梦里家山,这一缕月光吹风落雪又冷浸梨花,清莹流转,点染了眉间,温柔了岁月。
张世杰看在眼里,气在心中,只恨刚才没趁乱直接把陈宜中的狗牙打掉。
陆秀夫想了想,说:“眼下必须逼迫陈宜中出战抗元,我听闻他母亲新丧,不若你带兵入陈宅,挟持他母亲的棺木,抬棺迫战。”
张世杰深以为然,当下就照着操作了起来。
于是第二日,当一只空棺材进入富丽堂皇的陈府,停留在祠堂中,准备请陈宜中的母亲下葬时,张世杰的军队立刻将这里包围。
陈宜中面色铁青,刚想说什么,忽见空棺材猛地动了一下。
一股巨力从天上袭来,居然直接就将他推入了棺材中,而后盖子落下,四角钉紧,直接来了个当场盖棺定论,全部封得死死的。
岳飞顺着小陆相公随身携带、载有自己事迹的书籍定位,一路好不容易找到这里,从棺材中钻了出来。
岳飞:?
等等,方才是什么东西又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岳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第58章
场中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
场中一片死寂, 只有陈宜中使劲拍击着棺材板的声音在回荡,咚,咚, 咚。
间杂着他的尖叫声:“放我出去——!”
十分凄厉,一波三折。
张世杰下意识拔剑挡在了陆秀夫身前,警觉地看向岳飞, 厉声道:“汝是何人, 擅闯当朝要员府邸,莫非是元贼奸细?来人, 赶紧将他抓起来审问!”
陆秀夫立刻扯了扯他的衣袖:“且慢。”
他有些疑惑地望向岳飞, 觉得这人风骨峻峭,眉眼卓然, 遗世而独立,铿然振之衣衫,宛若临江独立的高士洒然傲啸沧浪间。
正所谓相由心生,面前人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个坏人。
他拱手行礼:“请问阁下是?”
岳飞当即如实相告。
“武穆王显灵?”张世杰登时大怒,不屑地挑起眉:“就这?你也不提前做好功课, 武穆王的佩剑分明是湛卢剑, 你手中这柄平平无奇的蠢物是什么东西?”
岳飞看了一眼手中的「宋王剑」,来自刘裕的「见剑如朕躬亲, 可掌江山社稷」的天子之剑。
“……”
平平无奇的蠢物?!
张世杰见他沉默, 又是冷笑一声:“呵呵,你要是武穆王,那我就是辛稼轩,搞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神神叨叨东西呢, 你以为本将军是傻子吗?”
岳飞:“……”
观众们:“……”
天幕前的辛弃疾:“……”
张太傅, 你是真的很桀骜不驯, 希望你等会还能态度如此强硬!
岳飞叹了口气,扬手拔剑,众人只觉眼前骤然一亮,明朗的剑光霎时若一道长虹,贯穿了室内。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衣袂一掠,身形轻动几下,剑锋就已经架在了张世杰修长的脖颈处:“这般足够证明了吗?”
张世杰审视着他,神色渐转凝肃。
他毕竟是宋末时期唯一能抵挡千军的名将,虽然更多时候是作为战术大师,而不是依靠个人武艺,但也绝对弓马娴熟,能征善战。
如果有谁能轻易制住他,也只能是岳飞这样千古难遇的大bug了。
而且……
此刻,他望向岳飞的眼眸,并未在他神情中觉察到一丝一毫的恶意,反而带着淡淡的温和关切之色。
“你真的——”张世杰感觉大脑有些卡顿,“真的是武穆王?”
岳飞收剑入鞘,淡淡颔首:“自然。”
张世杰猛地抬手掐了自己一把,嗯,根本不痛,不会是在做梦吧?
一旁,陆秀夫幽幽地看着他说:“世杰,你掐的是我。”
张世杰连忙道歉,回头给小陆相公揉了揉手腕,忽而如梦初醒一般,惊呼说:“武穆王显灵了!你是回来保护这片你昔年守护过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的吗?”
陆秀夫也神色振奋,一下子就信了,甚至都没有拿出岳飞的画像进行对比。
虽然英魂显圣这事听起来很奇怪,但他是岳飞啊,岳武穆就是每一个南宋人的信仰,所有人都相信他可以做到任何事。
别说是显圣了,就是带着鬼兵大军从地府杀回来,再造河山,也只能算常规操作!
想到这里,陆秀夫好奇地问了一句:“不知九泉之下,是否与人间无异?岳王带着你的岳家军,把地府九州都打下来了吗?”
岳飞无言了片刻:“这个么,暂时还没有。”
他自己甚至都还没死,怎么会想到那么长远的话题!
在他们交谈的功夫,旁边拍棺材的声音愈发轰轰烈烈,简直称得上撕心裂肺,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放——我——出——去!”
“哦”,张世杰似笑非笑,故作惊讶地走过去,“险些把陈老狗……把陈丞相给忘了,真不好意思!”
岳飞有着随手关门的好习惯,所以,方才陈宜中掉进去的时候,他直接就顺手合上了棺盖。
正所谓「盖棺定论」,这些棺材可不是滑盖式的,而是卡扣式的,一旦关上就严丝合缝,处处相嵌,只能强行以暴力拆开。
张世杰一边指挥下属劈棺材,一边自己提着剑,在上面戳戳戳,刻意往人身上瞄准。
陈宜中顿时被捅出一个大窟窿,惊呼惨叫:“啊!”
“对不住”,张世杰连忙说,仗着他看不见,手里戳得更狠了,“急着把你救出来,也没个准头,陈丞相你先忍一忍!”
到最后,陈宜中好容易被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是血,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张世杰瞧着自己的作品,难掩得意之色,回头悄悄看向陆秀夫,露出了一个“我做得很不错吧,帮你报仇了”的邀功表情。
陆秀夫颇有些无奈,高洁的君子品行让他下意识觉得不妥,世杰也太乱来了,这怎么可以。
唇角却不由微微弯起,漾出一点兰台春雪般的清隽笑意。
他转身看向岳飞,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天子不日即将登基,如今人心浮动,四野难全。若是岳王可以现身于祭天大典上,那就太好了。”
岳飞肃容道:“这正是我要同你商议的事,登基之事,一概取消。我从李庭芝军中过来,日前新收复建康、瓜州、真州等地,欲请天子移跸扬州,为临时行都。”
陆秀夫大惊,他们这里山长水远,音讯阻隔,什么信息都没收到:“此言当真?”
岳飞点点头,语气平静地说:“文山留在建康镇抚百姓,不日就准备重开科考,让朝廷一切都恢复正常运转。”
陆秀夫精神恍惚,心想现在距离临安出降,扬州围城将破,建康沦陷,他们不得已南下转移,这才过去几天啊,形势就已经陡然逆转。
不能说一片大好,但至少有了一点反抗之力。
对于长年累月被蒙元吊打的宋末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上一次能战胜蒙古,还是二十年前的吉国公、老元帅孟珙。
哦,陆秀夫忽而意识到,孟珙是岳家军三代目,论创造奇迹、震慑天下,岳飞才是真正的祖宗。
他定了定神,问岳飞:“我能为此做些什么?”
岳飞沉声说:“你与张世杰分领文武百官,即日北上,绕开重兵聚合的临安城,前往扬州。”
”我会派军潜渡太湖,四面鼓声,佯攻临安,迷惑伯颜军队。苗再成已经在真州外水布下了铁锁横江,将会和姜才分两路来接应你们。”
陆秀夫面露为难之色:“岳王的计划好是好,可我刚被夺了官职,现在不过一介庶民,那些文官如何愿意听我指挥……”
正说着,因为身上有伤,被抬在一边哀鸣嚎叫的陈宜中,这时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他一抬眼看见陆秀夫,登时大怒:“不是已经发文将他逐出福州府了吗,怎么还在这里?谁敢欺上抗命将人藏匿,张将军,是不是你——”
陈宜中一转头,看见陆张二人并肩而立,顿时勾勒出一丝诡吊的笑意:“本相就知道你居心非良,来日少不得要参上一本。”
他对陆秀夫一向看不顺眼,完全就是一种羡慕嫉妒恨、想要把对方彻底毁掉的心态。
他也很讨厌年少登科、光芒万丈的状元文天祥,不择一切手段地排挤对方,后来甚至直接将文天祥赶到了南剑州,只能孤军奋战。
之前逃命的时候,陈宜中不得不依靠陆秀夫出谋划策,整天唯唯诺诺,现在一经得势,权焰炽盛,自然就嚣张跋扈了起来,指挥一帮党羽搞事。
至于张世杰,陈宜中不认为他真的有胆量抗旨,除非他这个将军兼签书枢密院事不想当了。
他是手握兵权又怎样啊,毕竟是个武人,而且还是从江北金人政权那边归顺过来的,背景完全不干净,自己有一万种法子可以制裁他。
陈宜中带着迷之自信,等待张世杰赶紧对陆秀夫动手。
观众们看见这一幕,不得不感叹,陈宜中都要亡国了还在拼命篡权内斗,也是个人才。
醒醒吧,大人,时代变了!
张世杰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忍无可忍,正想骂回去。
忽见岳飞上前一步,单手拎着担架,把陈宜中又塞回了棺材了,咣当合上盖子,淡淡道:“烦人的东西先丢到一边,我们继续说。”
张世杰:“……”
陆秀夫:“……”
社会我岳王,人狠话不多!
棺材先前被张世杰戳了一堆洞,陈宜中在里面,一时半会倒也不会闷死。
只是这一下被撞得头破血流,直接产生了脑震荡,需要很久才恢复过来,暂时是没有办法参与政事了。
这正合众人之意,当即就把他连人带棺材留在了陈府,另治一番丧仪安葬其母,特别让信得过的亲信留下,每日揭开棺材来给陈宜中送饭,其余时间一概不能自行活动。
陈宜中的党羽们都是些墙头草,完全没有要帮他抗争的意思,纷纷作鸟兽状散。
……
张世杰在自己家中招待岳飞。
长距离穿梭非常消耗能量,他翻箱倒柜,试图找出一个能让岳飞暂时栖身之物,却怎么都找不到:“我明明记得有空白灵牌,上次写的时候还剩下的……”
陆秀夫从高处抱下一只木匣,素白手指轻轻一动,拧开了上面的金锁:“在这里。”
张世杰惊奇道:“怎么会到那个地方去?”
陆秀夫温声说:“是我放的,之前写好就搁在那里,等有空一起去埋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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