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大雪满弓刀
韩老六却说:“你别想撵我走,我过两天回去一趟,送点钱回去,你可别扔下我就跑啊,你要跑了,我得骂你一辈子。”
小五子只好苦笑着说:“那行,我不跑,我等您一起走。
不过我很看好您家那个地方,不行让我爹他们也往那边搬一搬,这边离大城市近,我还有些不落底的感觉。
要不我跟您一起回去,我去看看地形?”
韩老六说:“小毛孩子,那地方是你大爷精挑细选的地址,差不了,我去和你爹说,咱们走以后让他适当换换窝子,
就是得再盖几间房是个麻烦事。”
小五子发现小凤仙这几天在躲着他,不再像原来自己出现在哪儿,小凤仙一定会跟来的,小五子也没当回事,因为那天做梦,梦里全是她,自己也有些害臊,不太敢面对她。
小五子和老海山长谈了一次,他一个当儿子的,却给当爹的做主,让老海山在他回来之前一定不能有任何行动,因为他知道老海山和他一样,是个能折腾的人,自己这个劲儿可能就是从他那儿学来的。还可能是在杨司令那儿学来的。
老海山笑着说:“行,都能当你爹的家了,爹听你的,安定下来,有时间去找找国瑞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出了境没有?爹等你回来,咱爷们一起干大事。”
小五子又跟他说了再找个落脚点儿的事,和他大爷刘小店会来送药材的事,另外刘小店那里也可以作为一个落脚点来用,那院子里还埋着大洋呢。
老海山也把这些记了下来,并同意了他和韩老六回去一趟,韩老六的家在辉南县和桦甸县与濛江三县交界的山里,很适合藏身的。
正月十三,按节气来说,早已经打春了,可是这天气,却嘎嘎冷,冷得能冻死人。
前两天又下了场大雪,关东人有种说法,叫大雪封山。也就是说,下了太大的雪,山里人就出不了门了,因为走的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没有交通工具你就甭想出去。
小五子和韩老六把那些狼皮筒子带了三张,一张是给吴先生的,两张是给春生和彩霞的。
爷俩都穿得挺厚,倒不用担心冻着。老海山给了韩老六一千多块,因为韩老六这阵子弄来的钱都交公了,自己手里没几个钱。这是让他好好安抚一下家里,等于是安家费了。
二牛又想跟着,这回全家都反对,二牛只好作罢。
小凤仙这回没躲着小五子,家人都回去了,她还没走,韩老六一看抬腿就走远了。
小凤仙这一阵子营养跟得上了,她清瘦的脸上也有了点肉了,显得更加明艳动人了。
自从上回说过不缠着小五子了,她也确实没再说过给他做小妾的话了,可是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每时每刻都对小五子述说着衷肠。
小五子心里不知怎么冒出了一种想要抱抱她的冲动,但小五子克制住了,回头柔声说:“外边冷,快回屋吧,别把自己冻着,孩子也跟着遭罪。”
小凤仙说:“孩子还没名字呢,你给起个名字吧?”小五子笑笑说:“我起合适吗?”
小凤仙说:“有什么不合适的,这孩子亲爹没了,还不能让干爹起名了?”
小五子苦笑,答应了她,说琢磨琢磨回来告诉她,把她哄了回去。
爷俩到抚顺上了火车,坐了一天的车,到朝阳镇时已经很晚了。他们直接去了吴先生的家,吴先生的家还是那个样子,破烂不堪的,大冷天也不说把炕烧烧,屋里冷得像冰窖。原因竟不是没柴火,而是他懒得烧。
小五子只好弄了点柴火给他把炕烧上,这老头太能对付了。
韩老六把狼皮给他铺炕上,把吴先生乐够呛,他太需要个暖和的褥子了,这狼皮毛厚,不烧火都冻不着。
小五子又出去买了点酒肉,让老哥俩好好喝点好好唠唠。
屋子烧暖和点了,热酒热菜上桌,爷仨边喝边唠,吴先生也算是经年老匪了,不过他是文化人,落草为寇是迫于无奈,一旦有机会立马洗手不干了。
因为他受的教育就是做了贼了是愧对先人的。
吴先生和殿臣队的人还真都认识,和小五子的两个爹都打过交道。
酒桌上,小五子只是静静地听两个老家伙在那里回忆往事,有时候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第二天,辞别吴先生,韩老六要给他五百块钱,吴先生说啥都没要,他说:“老六,哥哥我不缺钱花,咱们老哥们不用这些虚的,狼皮不错,你再送就送这有用的,只要你们常想着哥哥就行。”
爷俩离了朝阳镇,雇了个马爬犁沿河往东走,还得赶一天的路呢,这还是坐马爬犁,要是用两条腿走路,一天都到不了。
下午的时候,进山了,他们打发走了赶爬犁的,二人把绑腿捆扎利索就踩着没膝盖的雪往山里走,当他们走过一片密林时,韩老六站住了,脸色有些紧张,小五子一看这就是有啥情况,就从后腰掏出他的两把盒子炮,子弹在来的时候都是压得满满当当的。
不远处有个几个人才能抱过来的粗大的枯树干,里面肯定是空的,因为树洞的边缘结着白霜,这是有什么活物在里头,呼出的热气在树洞口被凝结了。
韩老六回头小声说:“树洞里是黑瞎子,你有没有把握干掉它?”
两个人都没带打猎的工具,这有点措手不及的,韩老六是想问问小五子干不干?不干就绕过去,干就得指着小五子的枪法了。
小五子笑了,有这好事他当然不能放过,长这么大还真没打过熊呢。都说这玩意不好打,他有些不服气,心里当然想试试了。
于是,爷俩各找了棵大树爬了上去,小五子上树不费劲,但一看他六大爷,人家上树一点也不比他慢,因为六大爷手里握着个木柄的铁勾子,往树上一扎,双脚一蹬就上去一步,然后循环往复,几步就上到了一个大树杈上。
然后,他六大爷从怀里掏出几个过年买的大麻雷子,点着一个用力一扔,那个炮仗准确无误地飞进了树洞,然后“砰的一声,里面传来狗熊受伤的嘶鸣声。
但过了半天,又没动静了,韩老六只好再点一个,又扔过去,这幸亏是韩老六,小五子可没把握把炮仗扔这么准,看样子要学的还很多呀!
里面又是砰的一响,这次里面的熊有反应了,只见那个大枯树整个都晃动起来,然后就从树洞口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
小五子骑在大树杈上,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黑瞎子露出头的一瞬间,“砰,砰,”两枪,把它打成了真瞎子。
黑熊刚才很是愤怒,因为有人不让它睡觉,它决定出来教训教训这个打扰它睡觉的人,所以它动作很快,但它爬到洞口时就已经中枪了,两发子弹从它眼睛打入脑中,可是,它还是爬出来了,整个身体爬出树洞后一头栽倒在树下的雪地上,再也不动了。
爷俩没敢马上下来,而是等了一会,韩老六干脆又点了一个麻雷子,扔了过去,扔在了黑熊的嘴巴子旁,当炮仗炸响时,熊却一动没动,这才确定是死透了,爷俩兴高采烈地爬下树来,收拾猎物。
第95章 离别
第一件事是剖开熊腹,将熊胆摘出来,韩老六手不利索,他就在一旁指挥着小五子,怎么找到肝,胆在哪个部位,怎么取下熊胆。
一头熊最值钱的就是熊胆了,其次是熊掌,熊皮,熊骨,熊肉。总之黑瞎子浑身都是宝。
还不错,摘了一枚铁胆,不算好可也不便宜。
这头熊个头也不小,大概二百多斤,不到三百斤的样子,爷俩趁皮肉还没上冻就将熊皮剥了下来,山里人上山都有带绳子的习惯,这不就用上了吗?
小五子绑爬犁还是手拿把掐的事,所以用不一会就绑了个大爬犁,把猎物绑上,二人拉起爬犁继续在雪中前行。
虽然走路很吃力,但他们爷俩脸上都是兴奋之色,这趟收获可不小。
两人找到山脚下的小院子时,天已经黑下来了,韩老六看着这个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不觉红了双眼。
上前打开院门,进了院儿,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彩霞问谁?韩老六对自己的老婆还是熟悉的,他竟然听出了声音中有些哭腔。
韩老六大声说:“孩他娘,是我回来了。”
然后就听见屋里稀里哗啦的忙碌声,大概是在撤下顶门杠。
门开了,彩霞像一阵风一般飞扑出来,火把都扔在了一边,一头扑入韩老六怀里嚎啕大哭。
“当家的,你怎么才回来呀,你再不回来,我和孩子们就没有活路了,啊啊啊啊……!”
小五子上前捡起了火把,看大爷两口子在那抱头痛哭,就先将爬犁拉进屋。
韩老六问彩霞:“这是咋的了?春生呢?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他好好照顾你们吗?”
彩霞这才把韩老六拉进屋来,一边哭一边给他讲。
年前那几天,春生看家里没什么肉食过年,就带着打猎的工具进山了,可是一直到第二天也没回来,她们以为可能是走得远,在山里蹲了一宿,今天怎么也该回来了,但一直等到过年了也没回来。
彩霞一个女人,孩子们还都小,谁也不能进山去看看,家里的粮食到是够吃,可是没了男人,挑水劈柴的活就得彩霞一个人干,又得做饭照顾孩子们,几乎把彩霞累垮了。
韩老六说:“别哭了,我明天进山去找找,估计不是让人绑了就是遇到危险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人恐怕已经没了。”
孩子们也都醒了,看见爹回来了,都过来跟爹哭诉,韩老六用他残缺不全的手挨着个的给孩子们抹眼泪。
小五子也知道,这年月在大山里走丢个人是稀松平常的事,要是被绑了还有条活路,可是要是在山上碰到什么大牲口,没有枪支,可就是凶多吉少了。
彩霞把火点着,忙着给他们做饭,小五子看缸里水不多就打着火把去水井打了一担水回来。
孩子们都挂在韩老六身上不撒手,韩老六干脆坐炕上不动了,给他心爱的孩子们讲他出去以后的故事。
小五子帮大娘把熊肉剁了一大块炖上了,大娘在外面拿回来一盖帘冻豆包,放锅里蒸上,又去坛子里捞了些咸菜切了切端了上来。
等肉炖好了,一帮孩子过年都没吃上一口肉,都馋肉了,吃得无比香甜,让韩老六心疼不已。
小五子很正式地和六大爷说:“大爷,这回真不是我撵你,你真不能走了,说句不好听的,春生叔看样子是回不来了,这一大家子人没您真不行,您知道可怜我这没爹的孩子,可弟弟妹妹们也不能没爹呀?所以您别跟我走了,您把本事教我不少了,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韩老六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了句:“这就是命啊!
行,我不走了,明天你也别急着走,咱们上山找一找人,看看还能有点线索没有了,找到找不到的,过一阵子也得伐送一下,让孩子们记着还有一个爹呢。”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韩老六和小五子问过孩子们春生往哪个方向走的,然后两人进山转了一天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到是小五子打了个狍子回来,这回家里一半会不缺肉吃了。
又过一天,爷俩又去附近的镇子上打听,也没人知道春生的消息,这个人就这么失踪了。
小五子让韩老六想着给老海山选个藏身的窝子,但不能离他家太近,因为一旦出事,附近的邻居必受牵连,不管是认识不认识的,日本从来就没讲过理。
韩老六也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总是还拿他当小孩子看。
小五子也不反驳,只是笑着点头答应。
然后,小五子就挥泪告别了六大爷一家,走向来时的路。
到了朝阳镇,小五子没再去吴先生那里,而是直接买票上了火车,这年头的火车慢的出奇,可是管咋的不用在外面冻着,这数九寒天的,没啥事没人愿意出门。
到家时又已经黑天了,刚敲敲门,就听见小狗的汪汪声,虽然小,但知道看家了。
二牛出来开门,看只有他一个人就问:“六大爷呢?”小五子说:“家里出了点事把他留家里了,这回走时候不带着他了。”
招娣去忙着给小五子热饭,小凤仙抱着孩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小五子才想起来给孩子起名的事。
小五子在狼吞虎咽,一家人都在看着他吃饭,因为都刚吃完,就他没吃呢。
老海山端了个烟袋在炕里抽烟,小五子一边吃一边讲从家出门一直到回来的所有事。
讲完了,也吃撑着了,关键是他真饿了,路上啥也没吃。
老海山全面考虑了一下,说:“你们走吧,出正月就走吧,家里不用太惦记,有爹在呢,我看等天气暖和点了我就去找你六大爷,再建个落脚点。”
小五子跟他说过杨宝清的事,所以老海山又说:“等过一阵子,我去找找他们,他们要是愿意的话,我就收下他们,反正都是抗日的,没必要分什么国党共党。”
小凤仙的大柜姓陈,所以孩子随父姓,小五子吃完饭和小凤仙说:“叫陈曦怎么样?晨曦是黎明的意思,寓意着光明的未来,你看行吗?”
小凤仙说:“我听你的,就叫陈曦了。”然后点着孩子的鼻子说:“陈曦,爸爸给你取名字了,你开心吗?”
小陈曦真的咧嘴乐了,小五子也跟着笑,完全没注意到称呼问题。
一家人也跟着会心地笑了。
过了二月二,小哥俩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小五子的计划是先去朝阳县,到那儿是为了完成纪华的嘱托,给他找一找他的亲弟弟是否还活着。
然后不走山海关,而是从热河省进入北京地区,因为这条路相对更安全些,少一些麻烦。
老海山让他俩过奉天的时候去和白九爷道个别,别无声无息地就走了,不够朋友。
那边,二牛和招娣在自家院子里抱在一起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而小五子已经走出了院子,小凤仙没抱孩子,她将孩子放摇篮里哄睡了,这时正俏生生地站在小五子面前,说了一句:“走了不抱抱我吗?”
小五子过来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心跳,小五子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凤仙抬头说:“别忘了我。”说完早已经泪眼朦胧了,小五子轻轻点头,他就是想忘也忘不了了,这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定位置了。
小凤仙最后抓起小五子胳膊,撸开棉袄袖子,在小五子小臂上使劲咬了个牙印,都咬出血了,小五子却没叫疼。
小凤仙又深深地看了看他的脸,推开他转头跑回屋去,一边跑一边抹眼泪。小五子也鼻子发酸,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和二牛走向远方。
二人乘火车到奉天城,去了小南街的白府,白九爷知道他们要走,给他们又准备了两身警服,让他们在路上少一些麻烦。然后又给他们两本证件,这也是警员证,却不是他们的名字,这是白九爷托人给他们做的假证件,以便关键时刻使用。
小五子他们都知道白九爷虽然是满洲国官员,却也是个真正的抗日志士。
二人雇了辆马车,装了不少东西,马车出了城,却看见了路边等着他们的窈窕身影,忧伤而落寞,小五子突然感觉心有些痛。
二牛把小五子撵下车,把他自己留下去和那伤心的少女告别。
“你要走了吗?不跟我告别吗?”
白雪一改往日的盈盈笑意,这时的眼睛里已有水雾弥漫。
小五子站在她面前,第一次主动伸手帮她拢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秀发。“我走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面,我不敢和你告别,我怕心里不得劲儿。
既然你来了,我就把这些心里话对你说一说吧,小雪,我喜欢你,很喜欢。
但我是战士,我有更重要事去做,将来如果把侵略者赶出中国,到那时候我再回来找你吧,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吗?”
白雪一下扑入小五子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五子感觉得到这丫头浑身都在颤抖,白雪泪眼朦胧地说:“我知道,我理解,可我就是忍不住来再看你一眼,我也会心痛,可是我还是要来。
我就在这等着你,十年也等,百年也等,等你回来娶我做你的新娘。”
当小五子艰难地再次上路的时候,听到了身后白雪嚎啕大哭的声音,小五子的心仿佛被揪住了一般疼痛。
身后传来他心爱的少女的哭喊声:“小五子,你再回头看我一眼呐!”
小五子不敢回头,不能回头,他怕回了头他就走不了了。忍着心痛大踏步走向远方,却不知何时已是满脸的泪水。
第96章 兴中府
二人之所以不坐火车坐马车是因为他们得先去新民,好哥们金良在那儿等着他们呢。
金良没告诉父母,更不能告诉姑父姑母。这要是跑了风,就得被抓回去,所以,他提前好几天就走了,他们约好了在新民见面。
新民府,虽然农历二月了,可天气没有一点开春的意思,还是很冷。这地方没有山区的雪那么厚,但风大,这西北风一刮,多厚的棉袄都能吹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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