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爱睡觉
那枚铜钱被他猛的攥在手中,接着他的眼珠胡乱闪动,顷刻,又打开手掌仔细看着手中这枚钱。
那中年举子长的略肥,看着却白净,那一瞬间贼眉鼠眼的样子,颇有些猥琐。
裴元看在眼中,只不动声色。
那中年举子爱不释手的又把玩了一会儿,遗憾的摇摇头,将那铜钱放在桌上,慢慢推了过来。
裴元也不急着拿过,询问的看了过去。
看刚才这家伙的反应,分明是下意识起了贪婪之心,却不知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言辞。
那中年举子脸上的神色收敛,开口谨慎道,“这两个字,叫做续铢。”
裴元问道,“这铜钱莫非有什么讲究?”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很值钱吗?”
“值钱?”那中年举子一笑,刚想戏谑两句,后来一想这不过是个粗俗武夫,当即摇头道,“一文是它,一两是它,百两也是它。有的时候,几百两银子也未必有它好用。”
裴元听了既喜且惊,连忙将那铜钱拿在手中,仔细的打量。
这时,又想起还没请教这中年举子的姓名,连忙热情的问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那本有些傲气的举子蔫了下来,有些意兴阑珊了,“杨用修在前,谁敢称高姓大名?永嘉不第举子张璁是也。”
裴元无心理会他的心情。
这“续铢”钱在自己手中就是一文铜板,眼前这货,却有着让这枚铜钱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
于是这个讨厌的中年举子,一瞬间在裴元心中眉清目秀起来。
裴元当即很上道的笑着恭维了一句,“先生有卧龙之才,纵是眼前时运不济,以后也定有执宰天下的机会。”
张璁听了裴元这话,心头像是被扎了几百刀,竟然忍不住羞怒道,“你住口!”
裴元一怔,心中也有些不爽。
这神经病吧!?
却不知,他这一时无心,却戳中了张璁的伤心事。
张璁也算少年神童,小小年纪就博学多才。
十三岁的时候,曾经作诗自比,“有个卧龙人,平生尚高洁。手持白羽扇,濯濯光如雪。动时生清风,静时悬明月。清风明月只在动静间,肯使天下苍生苦炎热。”
张璁以往提起此事,尚称得意。
但到了京城后,遇到了十一岁就能写“青楼断红粉之魂,白日照翠苔之骨”的杨慎。
张璁当时就是那个众多举子的朴素的念头。
“我不行,我不行!”
“比不了,比不了!”
这会儿,张璁感觉自己的牙都有些痒痒,这些锦衣卫狗东西果然是奸邪啊!
这心扎的好疼!
裴元见张璁羞恼,按下心中的莫名其妙,开口问道。
“先生……,何必动怒?”
张璁脸色黑黑的,半晌才道,“学生和伱没什么交情,咱们还是谈钱吧。”
话题回到钱上,气氛明显融洽了许多。
“这枚续铢钱,乃是世间少有的绝品。我记得南宋洪遵的《泉志》中就提到过此钱,可惜从宋至今,世所罕见。”
“就像世间的名刀、名马一般,这枚钱的价格已经不单单体现这枚钱的价值,还有它所承载的盛名。”
张璁说着,忍不住又伸手向裴元讨来再看。
看了一会儿,口中又道。
“若止如此,也不过昂贵一些,总归还是可以用钱财衡量的。但这枚钱,却有独到之处,因为这乃是一枚厌胜钱。”
裴元听得一头雾水,“厌胜钱?”
张璁解释了几句。
“厌胜钱乃是古人铸造了用来压邪攘灾和喜庆祈福的。有些大有来历的古钱,上了年头之后,更是被当成祥瑞宝物看待。你看这枚钱,文右曰‘续’,左曰‘铢’,乃是古人铸来续命,祈求长寿的寄托之物。”
张璁说着,将手中这枚钱又递还给裴元。
“这等好东西,若是遇到识货的,拿去卖个几十上百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裴元心中不由大喜。
知道了这些典故,裴元就如同被点通了心窍一般,他立刻想出来好几个把这枚铜钱卖出高价的主意。
张璁看着裴元激动的神色,哑然道,“你该不会打算就这么拿着这东西去卖钱吧?”
裴元一怔,“不行吗?”
张璁鄙夷的看了裴元一眼,揶揄道,“这东西最大的价值不是卖的,而是用来送人的。”
“送人?”裴元一愣。
张璁说的正尽兴,有心卖弄本事,当即得意道。
“我来教你。”
“续铢的名头甚大,世间却几乎寻不到真品。”
“当今大学士李东阳年事已高,身体老迈,若是你将此物作为礼物送去,李东阳骤然得到此宝,必然大喜过望,将你迎为上宾。风光这么一回儿,不比得百十两银子要好?”
张璁说完,不免又有了智商上的优越感。
若是给李东阳献上这枚大有来头的续命厌胜钱,属于吉祥喜庆之物自来投归,其意义和向天子献祥瑞差不多。
裴元当然也明白给李东阳当一次座上客的价值!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拈着这枚续铢钱,“这东西,有这么灵验吗?”
张璁一笑。
“谁知道呢?说不定李大学士心中喜悦,又有了寄托之物,能坚定心思,多活个一年半载也未可知。”
裴元捏着手中的铜钱,想想家里那个养了搬金小鬼儿的青釉瓷瓶,情不自禁的干咽了口唾沫。
他再看张璁。
这个原本在他眼中极为讨厌,之后又眉清目秀的举子,现在已经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了。
(本章完)
第14章 我有一句“飘零半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个张璁如此博学,头脑还这样灵活,简直就是个宝藏举人啊!
自己有青釉瓷瓶,每天都能刷出来一枚钱。
之前裴元还只是觉得新鲜,没把这一文钱看的太重,但是钱和钱也不同啊!
说不定这世上还有很多能值几十上百两的钱币。
自己这里每天能刷新一枚,又是什么概念?
裴元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个数学公式。
“青釉瓷瓶”+“国色张璁”=“一棵摇钱树”。
裴元对张璁的态度,立刻肉眼可见的热情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挪了挪位置,离得张璁又近了些,这才热情的看着张璁道,“兄台。”
张璁被裴元叫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你想做什么?”
裴元豪气干云的拍了拍桌子。
“听了兄台这番话,小弟真是胜读十年书啊,兄台这顿我请了!”
张璁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肉包、茶汤、豆干,不在意的说道,“那倒不必。”
为了一顿饭和锦衣卫牵扯上,反倒是一件麻烦事。
谁想这锦衣卫奸邪,比他想的还要大方,竟然直接将那枚“续铢”钱推了过来。
张璁一怔。
裴元便道,“兄台的见识,不是几百两银子能够衡量的,这枚钱就送给兄台了。”
张璁不敢置信的看看裴元,忍不住脱口道,“当真?”
接着,他像是担心裴元反悔一样,又提醒道,“这可不止是一枚钱,还可以换到李东阳大学士的人情。”
裴元笑了笑,很是坦率的说道,“钱和钱不一样,人和人也不一样。你是读书人,我是锦衣卫。伱去大学士面前能换到的人情,可比我换来的值钱多了。”
张璁心中一动,这才认真看了裴元一眼。
这个锦衣卫,也是个聪明人啊。
锦衣卫这种名声恶劣的武官,在大学士李东阳面前,连对话的基础都没有。
说不定,李东阳看到这枚钱,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知道这枚钱是锦衣卫从哪里搜刮来的。
李东阳心里有疙瘩不说,甚至可能会有反效果,引起当朝大学士对送礼人的恶感。
只有张璁这等诗书传家的翩翩士子送去,才会变成一段佳话。
张璁确实有些心动。
他看了那钱半天,手指捻了捻,还是接了过来。
“你是明白人啊。只是学生读的是圣贤学问,从不做亏心的事情,怕是给不了你什么回报。”
裴元连忙笑着打消他的顾虑。
“我只是出身不好,内心也是仰慕文采风流的。闲暇时能偶尔请教,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啊。”张璁犹豫着。
这时候,裴元的“债务清算系统”却忽然弹了出来。
应收债务中多了一行。
——应收债务(1/1):张璁欠了你一个人情,他承诺可以闲暇时接受你的请教。你也可以强行请教一次,但会导致此项承诺失效。
裴元看到这行字,立刻吃了一惊。
张璁?
原来是这个张璁啊!
就像裴元所说。
人和人不一样,钱和钱不一样,“张璁”和“张葱”也不一样啊!
如果这两个字是这么写,又是永嘉举子的话……
那他的身份必然就是打跑了杨廷和,成功当上内阁首辅的那个家伙!
这个可是以后道君皇帝的头号心腹啊!
嘉靖皇帝初登大位时,文官内阁打算抱团削弱皇帝的权势,年轻的嘉靖皇帝敏锐的察觉到苗头,立刻掀起了大礼议之争。
整个大礼议之争的核心,其实争夺的就是一件事。
那就是嘉靖皇帝登基的法理,到底是来源于“宪宗皇帝之孙的血脉”,还是来源于“众臣推举他为孝宗皇帝的继子”。
这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如果来源于前者,那孝宗皇帝这一支死绝了,法理往上推一代寻找,朱厚熜作为宪宗皇帝的亲大孙,继承皇位天经地义,合理合法。
如果是来源于后者,那么就相当于完全从孝宗皇帝这一支开始算,明朝皇系嫡枝已经死绝。
所有的朱家血脉是平等选择,大臣们让你当孝宗皇帝的继子那是瞧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们能选你当继子,也能给孝宗皇帝再换一个继子。
年仅十四岁的朱厚熜,能够在纷乱的局势中察觉这件事隐含的陷阱,并且能在极短的时间窗口发起反击,只能说是天纵奇才。
然而这么一个少年郎,面对执掌了整个国家的文官集团,无疑是力不从心的。
纵使朱厚熜开始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等文官集团整顿好旗鼓后,一定会进行反扑。
然而就是这一年,出现了一个极为重大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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