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爱睡觉
玉松子正以控鹤功控制着那点火头缓缓的下落,就听库房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似乎是什么铙钹之类的东西被触动了。
便听昨日那个应声过的赵师兄大喝一声,“在里面!不要放跑了贼人!”
十几个道人各持刀剑在手,在一众江湖人士的拥簇下,小心戒备的向前合围去。
而静静躲在他们侧后方的裴元,则在人后,倾听跟随着他们的步子,慢慢的向库门附近摸去。
看着那向库房深处合围去的人群,裴元的心砰砰跳着,尽量放轻着脚步。
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抛飞了火折子之后,在这黑乎乎的库房中,所有人的视觉几乎下意识的被那点亮光吸引。
接着,不等那些人的思绪回归,贪念老鼠在远处弄出动静,又引来误判,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过去。
如今,谋算的成败,就看这最后一举了。
就在裴元谨慎的凑近库房门的时候,忽然见到在月光的映照下,一个影子正在慢慢靠近。
那影子穿着穿着宽松道袍,走起路来颇有气势。
裴元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是那个手段不凡的玉松子!
怎么办?!
裴元的脑海中,立刻开始疯狂的思索着。
结果,越是疯狂思索,思索越是疯狂。
眼看那玉松子的影子越靠越近,裴元猛一咬牙,毫不犹豫的闪身而出,奋力将撞开的库门“嘎吱吱”的合上。
接着,强壮的身子用力的将库门顶住。
门口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门内、门外的人!
里面的人,因为光线瞬间消散,反应最快。
那赵师兄立刻停身大喝道,“是谁在那里!”
接着意识到不对后,立刻大喝道,“去人!把门打开!多去几个!”
外面的玉松子也暴喝道,“怎么回事?”
裴元毫不理会。
想着和秦凌波抵死缠绵时那射来的巨箭,想着当时那狼狈躲闪,险死还生的惊悸。
裴元脸上努力牵出的笑容,慢慢变得狰狞而难看。
他腰间的老鼠口袋里,如同涌出了黑色泉水一样,大量半尺长的大老鼠疯狂的从里面窜出,向库房中钻去。
几个摸黑找过来的江湖人,脚下猛地踩到软乎乎的东西,不由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可惜事起仓促,他们没带火把,原本还能指望的微弱月光,也被厚厚的库门关在外面。
还没等他们慌乱的用刀剑试探,刚才踩到东西的那个江湖人,就感觉脚趾一阵钻心的疼痛。
接着每个脚趾都传来那种难忍的痛苦。
刚才还极度安静的库房,一下子窸窸窣窣起来,接着痛苦的惨叫,和彷佛背景音一样的微弱的咬裂骨头的声音,立刻轰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有人忽然惊恐的大喊了一声,“老鼠!”
“好多老鼠!!”
“啊——”
慌乱的大叫让整个库房嘈杂起来。
惊恐地大叫和凌乱的脚步声,短促的响起。
接着便是一阵阵惨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多,咯咯吱吱咀嚼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那为首的赵师兄疯狂的挥剑,带着剩下的人往库门方向逃窜。
然而越往前冲,老鼠越多,赵师兄已经感觉到有老鼠在撕咬他脚背上的皮。
他疯狂的踢打,乱砍。
然而那些老鼠像是杀之不尽一样,越发汹涌的冲了过来。
那些老鼠乱窜着,互相踩着,拼命的往他头脸上爬来。
赵师兄胡乱的拍打掉几只扑在他脸上的老鼠,然而只顾头脸的行为,让他衣衫中很快就有几只老鼠钻了进去。
此时的恐惧在黑暗的加持下,已经让他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了。
赵师兄知道,只要能冲到库房门口,打开那道门,就能得到玉师叔的支援,至不济,也能逃离出去。
然而那黑乎乎的前方,彷佛绝望地深渊在等着他。
赵师兄胡乱挥舞的钢剑,忽然和一个发狂乱砍的师弟撞上。
钢剑交击的微弱火星,让离库门只剩几步之遥的赵师兄,赫然看到一个雄壮威武的男子,正奋力抵着那剧烈摇晃的库门,向他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就在那撞门的间隙,那个男人竟大胆的向前走出两步。
那如潮水般的老鼠,立刻分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接着那人,一脚重重的踹来。
原本只剩下最后一丝意志的赵师兄,彻底崩溃了,“不!——”
随着这声大喊,赵师兄横飞出去,直接落入了老鼠堆中。
黑压压的老鼠立刻涌了上去,覆盖了那挣扎扭动的躯体。
库房中的惨呼声越来越低,裴元也几乎支撑到了极限。
门外的玉松子,听着库房内众弟子的惨呼,已经快要发疯了!
他那矮小的身躯,彷佛有着无穷的力量,不停地向着库门猛撞!
裴元在之前顶住众多三元宫弟子的时候,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在玉松子如疯似狂的猛撞下,已经完全支撑不住了。
裴元算着空当,直接见好就收。
发疯的向库房深处奔跑。
那满地的黑色老鼠,也如流水一般,也如退潮一般,紧紧的跟随在裴元身后。
玉松子猛然一撞,将库房门撞得大开。
月光倾泻而入,入目的东西,却让他的双目有些眩晕。
只见森森白骨散落的到处都是,有些骨头甚至被咬碎,扯烂,完全看不出人形。
离库门最近的两具白骨,甚至只差着两三步的距离,就能干扰到堵门的贼子,让玉松子得以破门支援。
玉松子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修道以来唯一的一次惨嚎,“啊——”
他疯狂的在库房中奔走,想要找到有没有幸存的人。
然而越找,他的心颤抖的越厉害。
他的心中跳出一个个名字,但是那满地的骨殖,已经让他无从对照了!
然而,那略有模糊的记忆,却让他心中跳出了另一个名字。
——“裴元!”
玉松子咬着牙齿,发泄着无穷的愤恨。
作为去扬州行刺裴元的江湖势力中的一员,玉松子作为三元宫的头面人物,也和裴元远远地照过面。
只是当时的局面混乱,担任主攻的又是强弓大箭,玉松子并没有花太多的心思。
那黑暗中模模糊糊的人影,本该慢慢的在他的记忆中淡去。
但是今天那贼人的身形相貌,却猛地让一切都清晰起来。
玉松子有着一种强烈的直觉。
他是裴元!
他就是裴元!
想到裴元,玉松子那空荡荡的心彷佛又被重新填满了意义。
他无尽悲愤的暴喝一声,“裴元!”
接着,提剑疯狂的向库房深处追去。
库房越往里越是黑乎乎的,但是对玉松子这等人物来说,却只是觉得光线暗淡深重了,并不是全然不能视物。
玉松子一边冲着,一边迅速的扫视着那些整整齐齐的架子,和胡乱堆着的物资。
口里则神经质一般念叨着,“哪去了?哪去了!”
还没等冲到库房的尽头,玉松子的心就凉了。
他完全没有感觉到那裴元的气息。
敌人,逃了?
玉松子忽然有些慌。
以他的高深修为,甚至都一不小心,脚下出现了踉跄。
玉松子忽然无比的渴望想见到裴元。
哪怕看到这个敌人好生生的活着,活蹦乱跳的活着。
他的脑海中胡乱的想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等到了库房的尽头,玉松子一下子就呆滞在那里。
就见一个架子后面,那厚厚的库房墙壁,早已经不知道被什么掏出了一个大洞。
玉松子几乎是大脑空白的从那洞中走出去,看着天空中零落的几颗星星。
接着,玉松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浑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不好!
玉松子甩着宽大的袍袖,疯狂的向客院里赶去。
离得尚远,玉松子就闻到了风中传来的血腥气。
玉松子暴喝一声,“裴元!”
接着快步冲入客院。
一入门,便见横七竖八的躺倒着许多尸体。
这些都是之前留下照顾伤员的江湖人。
这些人本事粗疏,没资格上阵,自然也阻挡不了裴元这等猛人。
玉松子大致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就顾不上其他,连忙向客房中找去。
就见一个个重伤的道门弟子,被无情的杀死在他们的床上。
有些进行过简单的反抗,屋里显得有些凌乱。
然而越是这样的人,死状也越惨烈。
有些手脚被砍断、扯烂的人,像是经历了野兽的肆虐一样。
“裴元……”玉松子的嘴唇已经颤抖起来。
经此一夜残酷的报复,威震淮安一府的三元宫,还剩下几个人?
破空声响动,玉松子猛然抬头,目光如鹰隼般看去。
就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相貌姣好的道姑,落入院中。
她的脸上不怒自威,目光如电般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尸首。
见是此人,一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玉松子,才露出悲戚的神色,“师姐!”
来人正是三元宫之主,玉真子。
玉真子的目光盯着玉松子,口中喝问道,“怎么回事?”
玉松子想起裴元仍旧逍遥法外,只能道,“师姐随我先去追杀仇人,此事师弟路上会给师姐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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