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爱睡觉
听到裴元房中的响动,程雷响轻轻敲门道,“千户,给云不闲传信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另外,季信也赶回来了,千户要不要见一面。”
裴元心中一动,季信赶回来,肯定是虎贲左卫的事情在江都城闹开了。
只是不知道最后的处置结果,是否如自己所愿。
裴元长出一口气,穿好了衣服出门。
门外的程雷响,又赶紧交代了几句,“司空百户见我守在这里,向我给您回一句,说是早上您安排的事情,他已经办完了。驿丞已经紧急向扬州府和江都县去了公文。”
裴元嗯了一声,吩咐道,“把季信叫来吧。”
不一会儿,季信赶了过来。
裴元见他神色如常,心中大致有数了。
于是,便向季信问道,“虎贲左卫的事情,已经在江都城传开了?”
季信忙道,“回禀千户,确实如此。那天咱们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打扫战场。后来还是扬州府的差役去收的尸,有人从那些死者身上,意外的发现了两块百户的银牌子。”
“他们当时没吭声,后来找人典当才被发现。”
裴元询问的看了过去。
季信连忙道,“虎贲左卫的人,和城里很多赌场、妓馆、典当行都有来往,也替他们充当打手。我后来打听到,据说这次虎贲左卫出城的时候,曾经从各处都借了不少人手。正巧那个典当行,也出了人。”
“他们借出的人当晚没回,第二天还有人来典当虎贲左卫的牌子,立刻就让典当行的东家觉得大事不妙。”
“结果等那人找去百户所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被杀的鸡犬不留。”
“事情也就这么闹大了。”
裴元“唔”了一声,也没太大反应。
闹大就闹大呗。
不说裴元早已胸有成竹,还有王敞这个卧底帮着带风向呢。
季信接着道,“这么多人死在江都城外,确实引起了轩然大波。”
“扬州知府和江都县令本来想把事情压下来,先秘密上报,但是今天一早有不少商家出去认尸了。有不少帮闲打手的家人撒泼胡闹,那些商人不想吃这个哑巴亏,又不愿意多赔钱,只能告到府县里,要求他们查出凶手。”
“扬州这等地方,不知藏着多少豪强人家,府县两级根本无法一手遮天。”
“正好南京兵部尚书在江都城里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事情闹开之后,扬州知府便让人拿着那两枚百户的银牌子,给王敞送了去。”
“临来的时候,大司马说会尽快把水搅浑,把更多的卫所牵连进来,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裴元听了,甚为满意。
他对季信吩咐道,“既然这事是你在办,你就继续盯着江都城里的动静。到时候你多带些人手去,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及时派人通知我。”
季信闻言,立刻施礼道,“卑职领命。”
好在事情的发展,基本上符合了裴元的预期,甚至比裴元预想的还早,进入了正确的轨道。
这一切的功劳,都来自南京兵部尚书王敞。
在那一日见证了虎贲左卫覆灭之后,意识到问题关键的王敞,当天就给各地的卫所,加急发送了召他们来扬州商议大事的公文。
王敞派去的信使,还话里话外的透漏出了,借机平账的想法。
各个卫所的指挥使,以及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一听说王敞要干这等大事,都是精神一振,乐颠颠的往扬州赶。
按照不少人的看法,这王敞是眼前仕途无望,所以打算在彻底退下来之前,玩把大的,狠狠的圈一波钱。
但是这有什么?
王大司马有这等格局,就该他富贵余生。
等到虎贲左卫覆灭的消息,在扬州开始发酵的时候,正好是各路军头赶到扬州的时候。
因为事涉虎贲左卫,王敞手里又拿到了那两块百户银牌,于是扬州府内外一边放话搜捕,一边顺理成章的从虎贲左卫查起。
扬州差役的搜捕,自然搜无可搜,捕无可捕。
大几百人的虎贲左卫都被人杀光了,何况是他们这点只能维持治安的人手。
那些差役就连过场都不敢走,生怕会被有心人误会,每天一出城门就一窝蜂的聚在城门外。
至于那些偶然路过现场的行人和商人,更是嘴巴闭的严实,没人敢多话。
再加上裴元这么一大堆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住在官驿里,还明目张胆的给扬州府县行文,说城外官驿出现妖物,吞了朝廷的银两,让他们支援人手、物资云云。
于是离谱的一幕发生了。
一时间,竟没人知道内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算市坊间有些谣言,甚至大声到差役们都觉得有些吵了,但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事情,我怎么上报?
至于对虎贲左卫的调查,才算是真正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首先,虎贲左卫死了四、五百人,这件事总要和虎贲左卫的大小武官对接吧。
结果公文四处乱飞,整个虎贲左卫除了南京城留守的小猫三两只,竟然找不到人接手此事了。
奔走此事的兵部员外郎焦昆,先是发现虎贲左卫的武官都没了,接着顺势往下找,又发现虎贲左卫的军营也空荡荡的。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代表着,大明的虎贲左卫已经消失了。
这可是整整一个卫!
这该怎么给上面交代?
等到兵部员外郎焦昆想继续追查下去的时候,那些齐聚扬州,嗅到风声的军头们,都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他们立刻找到王敞施压,要求坚决不能再查下去了。
有的人苦口婆心,有的人疾言厉色,还有的人语带威胁,直接告诉王敞,再这么弄下去,谁都不会好过。
这些人的表态,让王敞松了口气之余,也对裴元的判断大为佩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裴元才让人稍微往外透了点风,把虎贲左卫和外人合谋,出卖南京锦衣卫的事情传了出去。
之后,不等那些齐聚扬州的军头有什么反应,裴元就在官驿中,公开提及了对虎贲左卫的报复!
能住进扬州城外的官驿的人,多少都是有点官场身份的。
裴元当众放下的狠话,自然不胫而走。
等到扬州城内和此事直接相关的那些人知道此事后,一时间都陷入沉默了。
一是,没想到这个裴千户像疯狗一样,报复的手段如此酷烈。这让同属江南卫所的其他人,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二是,越发觉得此事牵扯的事情太过复杂,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虎贲左卫勾结人暗杀锦衣卫千户,想要谋夺官银,这本身就是一桩大罪。
若锦衣卫把此事上报朝廷,朝廷一心要查,足够把虎贲左卫上上下下都牵连进来了。
事情真要到了那种地步,那这些军头说不得,还得力保虎贲左卫,以免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事情牵连到他们身上。
但,现在问题来了。
锦衣卫的人吃亏之后,直接对虎贲左卫展开了报复,关键还做成了。
直接把虎贲左卫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净。
如此一来,别无选择的这些卫所军头,反倒需要竭尽全力的保护锦衣卫的这些加害者。
因为……
他妈的受害者不能查啊!
因为受害者不能查,所以导致凶手也不能查。
这件事的离谱程度,有力地冲击这些军头的三观。
一群聚在扬州的指挥使和都指挥使,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心情都十分难受。
这种感觉,就踏马的像被人按着强奸了一样。
(本章完)
第165章 建南教你种道德之花
在这个因为受害者有错,就不得不包庇凶手的大明宇宙中,各位指挥使和都指挥使不由陷入了深深地迷茫。
如果这个逻辑成立,甚至将他们用利益绑架着,被迫成为帮凶。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有一天也会成为那个受害者?
?
当这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大家的感觉就很不好了。
不知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得赶紧把账面上的缺额平掉啊。”
众人没去看,但是心中都有了答案。
有王敞这个内鬼居中斡旋,江南的诸多军头一致认为,不利于团结的事情就不要再讲了,南京锦衣卫那边也应该以大局为重。
大家要齐心协力,应对这次白莲教偷袭虎贲左卫的突发恶性事件。
可惜军头们想息事宁人,扬州知府又不干了。
扬州府地面上,竟然出现了足以灭掉一个卫的白莲教乱匪,那是什么概念?
那他这个扬州知府是怎么治理的,还要不要脑袋了?
面对地方上强烈的反弹,军头们无可奈何,只能又跑去找王敞斡旋。
毕竟王敞虽然是南大司马,江南一带的最高武官,但毕竟是文人出身的,和地方上打交道,比他们这些军头不知道方便多少。
好在扬州地方上,也不是完全不考虑那些军头的利益,给他们打开了全新的思路。
于是扬州城内关于此案的基调,重新出现了调整,市面上开始力推新的说法。
虎贲左卫乃是被突然窜至的倭寇袭击,所以才全军覆没。
如此一来,就完全甩掉了扬州地方的责任。
相应的,浙江、南直隶、福建三地的备倭都指挥使司,以及专项负责的金山备倭都司,在围攻这支精悍倭寇的时候损失惨重,大量减员不等。
四位都指挥使决定一起上表请罪,并且表示早年的那点战船早已腐烂不堪,无法应对越演越烈的倭患,希望朝廷能拨一笔款项,专用于造船和修补兵甲。
王敞则代表南京兵部秘密上书。
表示南方卫所形式复杂,又要依仗各都司、卫所围堵霸州叛军,以免霸州叛军祸害江南这税赋重地,希望能够对犯错的几人,暂且薄惩留任。
扬州知府在这等烂事中无欲无求,只要那些污泥,别甩到他身上就行。
一时间,皆大欢喜。
本来在驿站里,每天为自己那些银子愁眉不展的裴元,也听说了扬州城中又又又出现了对这场惨案新的解读。
等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后。
裴千户顿时勃然大怒,视此为奇耻大辱。
白莲教匪也就罢了,老子也不是冒充一次了,可居然还给老子一个倭寇的帽子。
裴元越想越生气,甚至还亲自抽出时间,冒着风险跑到江都城去以正视听。
可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千户,在如今满是正二品都指挥使和正三品指挥使的江都城中,完全势单力薄,孤掌难鸣。
虽然裴元一再强调虎贲左卫是自己复仇杀光的,但很快裴千户就以扰乱调查,滋生事端的罪名,被从江都城里驱赶了出去。
扬州知府表示不欢迎裴元再来惊扰当地的安宁。
紧急从南京赶来调查的巡按御史,也认为裴元有借机装逼的嫌疑。
于是这场裴千户主导的血腥报复,便脱离了裴千户的掌控,完全没有达到他“威震南直隶、浙江和山东部分地区”的目标。
好在那些军头们应该知道裴元不好惹了,后续应该也不会再跟着伸黑手下绊子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形的好处。
那就是不会吸引到大庆法王朱厚照的注意。
朱厚照在政治改革全面挫败后,毫不犹豫的换了赛道,开始抓军权。
若是被他留意到这个小小千户,发来一道圣旨,“你这么靓仔,给我当干儿子吧。”
那裴元可就跳到火坑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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