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直上孤峰顶
孙尚香红衣烈马,居高临下的望着阿斗。
阿斗为孙尚香的气势所慑,不敢再进一步,他站在原地,像是寒风中的鹌鹑,瑟瑟发抖。
“长公子,这是何意?!”赵云脸色难看,望向车上的刘武。
赵子龙本以为刘武既愿意迎自己入城,后面双方便有得谈,但眼前的一幕却又让他的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他实在摸不清刘武的意图。
刘武神色淡然:“叔父且先进城,我有些私话要单独和阿斗谈一谈。”
私话?
以这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有什么私话值得聊吗?
赵子龙心中惊诧,他下意识的望向阿斗……
阿斗满脸可怜模样,似乎正要开口向赵云求助,却被面前的孙尚香狠狠瞪了一眼,顿时一个哆嗦,又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赵云倒不担心刘武会对阿斗动手。
刘武的性格,他赵子龙再清楚不过,这位长公子面对强敌时确实不惮于下狠手,可区区一个阿斗……实在没资格让这位长公子下手。
更何况,如今的刘武生擒曹操,大败数万曹军,更是逼迫曹孟德割地千里,成就一方诸侯,做下的无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眼中哪里还会有一个七岁稚童?
赵云没有迟疑,缓缓点头:“既如此,云先入城等候两位公子。”
话音落下,陆逊与甘宁已然上前:“子龙将军,请吧。”
当下,赵云便在陆逊与甘宁的相陪下,往西陵城而去。
越是靠近西陵城,越是能看见城墙上的斑驳,黑褐色颜料般的斑痕遍布墙体,那是鲜血被吹干后遗留下的痕迹。
就是这么一座小小的西陵城,竟然能先后挡住曹仁、曹操近十万大军的围攻,甚至还生擒了那位威震天下的曹丞相!
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
赵云望着眼前的西陵城一阵出神,他忍不住扭头望向陆逊:“曹军来势凶猛,曹仁、曹操更是先后两次领兵围攻西陵……”
“西陵不过一小城,竟然不曾被攻破?却不知贵军是如何才守住了这西陵?”
陆逊淡淡一笑:“无他,不过是主公亲自带着我等死守而已……”
陆逊也不瞒着赵云,或者说他正有意要先震慑一番这位长坂坡猛将。
数千山越轮流守四门……
再到刘武亲自上阵,杀透攻上四门城楼后的曹军……
最后刘武亲自出城,杀入敌方中军,先后阵前生擒曹仁、曹操……
这桩桩件件听得赵云心头震动,此前他虽然从诸葛瑾给孔明的来信中也知道西陵城攻守情况,但毕竟太过简略。
眼下听得陆逊细说,赵云只觉一阵恍惚,他下意识的想起了江陵之战……
主公他们守江陵,也不过是仗着江陵乃是座大城,城高墙厚,才能与夏侯惇的大军周旋已久。
可即便如此,主公也只是熬到了夏侯惇主动退军而已。
若是易地而处,让主公来守西陵,只怕主公此刻已然逃到江东避难去了……
思绪纷飞间,三人已然过了城门甬道,入了西陵城内。
赵云一声叹息:“今日方知西陵城守城之难,若非长公子……”
轰!~
突然间,赵云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他急忙回头,
西陵城门猛地关上了!
……
西陵城外。
辚辚~
刘武的马车还在缓缓靠近阿斗,魏延跨马跟在刘武马车一侧,面带戏谑的望着前方的阿斗。
滴答!~
大颗的汗珠,顺着阿斗那白嫩嫩的小胖脸滴落在地。
赵云进城了,自己最大,也是自己唯一的倚仗没了。
马车上的刘武又跟自己有仇,此刻赵云不在,刘武该不会,不会……
阿斗浑身颤抖的厉害,他后悔了,他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飞回公安城扎进糜夫人的怀里。
早知道是眼下这个场面,无论自家老爹怎么哄自己,自己也绝不会来西陵。
唏律律!~
终于,刘武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盖之下,刘武冷然目光扫向阿斗,直盯的阿斗小脸煞白,他才淡淡开口:“当年长坂坡,子龙将军七进七出才救回你一条性命。”
“可还有一桩事,你怕是不清楚……”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长坂坡时,倘若无我,你早被刘玄德给摔傻了……”
“断不会如今这般,虽有些顽劣,却也算聪慧。”
父亲在长坂坡摔过自己?
阿斗愣住了,当初赵子龙七进七出杀透长坂坡,救了自己的性命,这个阿斗是早就听人说过的。
可自家老爹在长坂坡摔过自己,阿斗却是闻所未闻。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父亲是何等的疼爱自己,怎么可能会摔自己?况且当初自己刚出生不久,还是个婴孩,这摔下去别说摔成傻子,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定然又是这刘武在挑拨自己和父亲的关系!
阿斗没有说话,但刘武看阿斗脸上的神色,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呵……”刘武只是淡淡一笑:“回去问问家里大人吧。”
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阿斗心头泛起了思绪,但现在明显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此刻,他心头恐惧压下不少,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正事没办。
“阿斗出发前,父亲让阿斗把这封信交给大,大哥。”阿斗颤颤巍巍,从衣袖中取出一张丝帛。
魏延纵马上前,一把将丝帛夺了过来,走至马车一侧:“主公。”
刘武接过魏延手中丝帛,展开来看……
霎时间,
整个西陵城外都安静了下来、
炽热的阳光,照在所有人的头顶。
清风拂过,带走几分燥热,也吹动了那雪白的丝帛。
阿斗望着正在看信的刘武,脸上满是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这次来西陵,到底能不能要回【属于自己】的家业。
魏延与孙尚香,下意识的盯着那张丝帛,他们也很好奇,那位刘皇叔到底在信中给刘武写了什么。
良久,刘武终于看完了信,脸上不见喜怒。
“文长……”刘武随手将丝帛递出马车外:“你也看看。”
“是!”魏延精神一振,他深恨刘备已久,比谁都更想知道,刘备这份信到底写了什么。
魏延迫不及待的接过丝帛,展开来看,一行稳重的笔迹映入视线:【刘武吾儿亲启,自雪夜一别,吾儿再无消息,为父日夜思念甚苦……】
思念甚苦?
嘿,恐怕是这大耳贼眼见子烈创下千里基业,而自己连到手的江陵城都保不住,自觉心苦吧?
想到刘备气急败坏的场面,魏延顿时心下舒爽,满脸幸灾乐祸的看下去。
【为父而今能得荆南四郡,立足荆襄,吾儿出力实多……】
【遥想当初,若无吾儿相助,为父焉能得云长、翼德、子龙这等猛将?】
【檀溪之畔,蔡瑁追击甚急,若非吾儿,为父早已尸沉檀溪!】
【卧龙岗上,吾儿连跪三日三夜,才终得卧龙垂怜为父,出山辅佐为父以襄大业……】
丝帛上所书的每一件事,都曾是刘备最忌讳的逆鳞,都曾是刘备最不愿提起的事情,但此刻他竟事无巨细,桩桩件件的都摆了出来。
“这大耳贼为了和子烈套近乎,真是脸都不要了!”魏延看的叹为观止,但脸上的鄙夷愈发浓厚。
刘备这种主动承认刘武功绩,连自己的体面都放到了一边,在此之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奈何眼下形势不如人,刘皇叔为了拉近和自家长子的关系,已然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为父听闻吾儿先败曹仁,后败曹操,更亲领数千兵马凿入曹操中军,败曹营三十将,生擒曹孟德而归,儿神勇之姿真天下无二!】
【惜哉吾儿行事过于操切,虽逼曹贼割地千里,此不过蝇头小利而已,若彼时儿将曹贼交于为父,则大汉兴复在望矣,此事儿当自省……】
自省?
刘玄德居然还有脸让子烈自省?
“呵,呵呵……”魏延给气笑了:“无耻之尤,真无耻之尤!”
“说什么自省,无非是怪子烈擒了曹贼没有交给他!”
要擒曹操?刘玄德有能耐自己抓去!
从曹操手中割地千里,在这大耳贼口中居然都成了蝇头小利?他也有脸说这话?刘大耳也不看看自己这些年东奔西走,才拿了多少城池土地?!
这刘玄德果然还是那般小人、无耻!
魏延满脸讥讽,目光继续在丝帛上移动。
【为父与儿分别日久,思念太甚,儿见信之时当速速随子龙、阿斗回返公安。此外,江东郡主,儿亦当一同带回,使其与为父完婚……】
【非是为父贪念美色,实是为了续存孙刘联盟,儿带孙尚香归公安后,前者儿所犯之劫亲荒唐事便就此揭过,为父必与你重叙父子天伦……】
刘大耳到底在想些什么?!
魏延盯着手中的丝帛一阵恍惚……
如今子烈已然建下了自己的基业,这位刘皇叔居然还妄想着子烈扔下这千里之土回公安?
还妄想着让子烈带回江东郡主,和他完婚?
甚至还许诺要和子烈【重叙父子天伦】?
这等话,恐怕就连面前的阿斗听了都不信,刘玄德是真把子烈当三岁幼童来哄了?!
这大耳贼当真是上了年纪,糊涂不堪了么?
魏延只觉得无比可笑,可笑至极!
魏延的目光,继续从丝帛上扫下去……
按刘备信中前言所思,恐怕接下来刘大耳就要瓜分子烈的领土了。
【……吾儿归公安后,江北千里之土不可无人镇守,可让汝二叔云长镇合肥,汝三叔翼德守西陵,此两处要地,非自家人不能委以重任!】
【为父听闻,汝麾下之魏文长正守江陵……】
刘大耳还提到了自己?
魏延一愣,下意识的一字一句看起来:【此人脑生反骨,乃背主之贼!绝不能留,宜速斩之,但其麾下守江陵兵马切不可动……】
大耳贼给子烈写信,居然还惦记着取自己的性命!!
嘎吱!~
魏延捧着丝帛的双手,猛地捏成拳头,指节被捏的嘎吱作响。
霎时间,魏延怒火升腾,脸色发黑!
浑身都愤怒的在不停颤抖……
大耳贼,大耳贼!大耳贼!!大耳贼!!该死的大耳贼!!!大耳贼,你可真是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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