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直上孤峰顶
“昨夜夜筵,甚是开怀,异日当请子烈至江东宴饮。”
“子烈放心,此番回江东,你与郡主之事我等必一力促成!”
“他日再会……”
一阵嘈杂的告别声中,江东使团转身离去,出了西陵城城门甬道,跟在使团中的陆逊三人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城门处……
那道年轻的身影,在侍卫簇拥之下似是正在目送他们离去。
呼!~
西陵城外,清冽的江风迎面吹来。
一夜宿醉的江东使团,顿时精神振奋了不少。
周瑜扭头,望着越来越远的西陵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这刘子烈是真心愿放郡主三人回江东……
昨晚刘武答应放人答应的实在是太痛快了,即便后来刘武一再保证,周瑜心中依旧有那一丝抹不去的怀疑。
郡主身份贵重,陆逊乃国家柱石之资,甘宁更是一代猛将!
周瑜自问,若是自己和刘子烈易地而处,自己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走这三人……
可偏偏刘子烈就这么放了?
直到此时,江东使团已经远离了西陵城,却依旧不见对方用什么追兵追击,伏兵劫人之类的手段,周瑜才算是彻底相信,刘武这是真的愿意放人了。
自己一行人,总算是能安安稳稳的回去向吴侯交差了。
想到之前自己对刘子烈的怀疑,周瑜心中闪过一丝羞惭,周公瑾啊周公瑾,你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瑜精神放松了不少,他抬眼看向跟在使团队伍中的孙尚香,见这位郡主默然不语,还只当是她在为自己和刘武的婚事忧虑。
周公瑾当下开口劝慰:“郡主莫要担忧,我等昨夜便答应过刘子烈,定会为他与郡主之事,在主公面前美言相劝,定当促成此事。”
话音落下,使团中诸将纷纷附和:
“郡主尽管放心,我等定能成就这桩美事。”
“而今刘子烈横亘江北,与刘子烈结亲实是与江东有益,吴侯岂能不知?”
“吴侯早有意与刘子烈交好,此番我等联名相劝,定能让吴侯顺势而下,成了江东与西陵的亲事。”
“郡主勿需忧虑……”
面对周瑜与诸将的劝慰,孙尚香只是淡淡一笑:“那就有劳大都督与诸位将军了。”
“伯言亦毋需烦忧……”陆逊心里正在想事情,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抬头望去,
刚劝完郡主的大都督,这是又来劝自己了?
周瑜温声开口:“吴侯虽然知道你投了刘子烈为主公,但吴侯英明,又岂能不知彼时形势如此,你为了活命不得不屈从西陵而已。”
“你毕竟有经天纬地的大才之资,是我江东的千里驹,就连刘子烈也赞你,若无你调度后方,他绝不能生擒曹仁、曹操……”
“伯言只管放心,吴侯大度,你此番回江东之后,吴侯定然不计前嫌,依旧要重要你……”
吴侯不计前嫌重用自己?
陆逊眼中掠过一丝怪异,嘴上应付:“自然,这是自然。”
周瑜的目光再次落到甘宁身上:“还有兴霸,你寻得郡主踪迹有功,还屡次传出西陵机密……”
只是甘宁心事重重,似乎完全没有在听周瑜在说什么……
呼!~
江风越来越大,也愈发的冷冽.
江东使团终于赶到了江畔,望着停在码头上的舟船,众人无不心头一松,只要上了船,顺流而下就能直抵江东,这趟差事也就终于结束了。
孙尚香、陆逊三人不动神色的对视一眼,终于到了此刻……
“上船!”
江东诸将纷纷登船。
孙尚香三人等在最后,才被接引着拉上船头。
哗!~
硕大的船帆冲天而起,当即被江风鼓满。
只要解开还系在码头的缆绳,这船便可启程,直奔江东而去。
“解缆!”
“且慢!!”船上诸将正要让人解开缆绳,一道身影抢至船头,拦在了要解缆之人的身前。
江东诸将呆愣愣的望着眼前之人,
周泰满面愕然:“陆逊!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挡在诸将面前的,正是陆逊……
……
踏踏踏!~
西陵城头上,一阵脚步声传来。
刘武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
“呼哧!~”
在他身后,两名士卒正满头大汗的抬着一张大弓。
弓身呈乌黑色,闪着暗哑的幽光,分不清是什么材质,弓弦是用老牛筋掺着虎筋绞成,这本是击败曹军的战利品,不想今天却用上了。
啪嗒!~
豆大的汗珠,自抬弓的两名士卒额头坠落,砸在了地面上,他们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似乎抬的不是一把弓,而是一块巨石。
终于,前方刘武的脚步停了下来。
两名士卒长松了一口气,跟着停下了脚步。
刘武面对西陵城外,放眼望去,清晰的看见了江边舟船上的江东诸将……
……
哗!~
大风咆哮,江面水波翻滚的愈发汹涌。
陆逊鬓角数缕青丝飞舞张扬:“诸位,此刻我已出了西陵城,也站在了这回转江东的船上。”
“可陆伯言,委实是不能与诸位再返江东了!”
陆逊都出了西陵城,都站在了这回江东的船上……可他现在忽然说,他不回江东了?!
一时间,
除了大江上呼啸的江风,舟船上一片寂静。
周瑜呆住了,江东诸将傻了。
所有人满脸茫然,他们完全搞不懂陆逊是什么意思,明明刘子烈也不曾阻拦陆逊等人离开西陵,可陆逊眼下这是什么意思?
周瑜率先反应过来,他脸色难看:“伯言,可是刘子烈暗中威胁你了么?”
除了刘武的暗中威胁,周瑜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原因能让陆逊临时改变念头。
陆逊毫不犹豫的摇头:“我家主公堂堂大丈夫,又岂屑于用如此下作手段?”
“然则我家主公是大丈夫,陆伯言亦非小人……”
“当初我与主公去探曹仁大营,道左相逢曹仁,主公生擒之,奈何我被曹仁亲卫所拿,当时主公竟愿以曹仁这等曹操心腹,天下名将来换我之性命!”
“若非如此,曹仁早已被主公所擒,又何来三万大军围困西陵?”
“此后无论曹仁围城,曹操围城,主公出城力战曹军之前,总是将西陵城托付与我……”
哗!~
陆逊的声音和江涛汹涌之声合于一处:“主公对陆逊如此信重,如此大恩!陆逊安能轻言而去?!”
话音落下,诸将默然不语,船头一片寂然。
陆伯言说的话,他们也不是不认同,可他要是真走了,吴侯那边他们该怎么交差?
“伯言,不可糊涂!”
陆绩连忙冲到了船头,一把攥住陆逊的手腕:“我等俱为吴侯臣子,你怎能……”
“吴侯当真信任我陆家一门吗?”陆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开口:“他当众赞我有柱国大臣之资,赞我为什么陆家千里驹……”
“其意如何,小叔父当真不知吗?”
陆绩怔然,陆逊的压低的声音还在继续:“我陆氏起于庐江,当初孙伯符打庐江整整打了两年,我陆氏死了一半族人,老家主亦为孙策所害……”
“为求存续,陆氏不得已才投了孙氏,陆氏与孙氏本有大仇!当今吴侯继位以来,虽然用我陆氏,却又处处忌惮防范……”
“吴侯如此吹捧我陆伯言,所为者,不过是想为我在江东,在陆家造势,以期分裂我陆氏……吴侯要的是一个半死不活的陆氏,他绝不容许陆氏真正的强盛!”
“小叔父,莫要自欺欺人了,陆氏在吴侯治下已无再度兴盛之可能!”
轰!~
陆逊的话,就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的轰击在陆绩的心头。
陆绩为陆氏家主,这些事情他又怎么能不知道?
可这些事情对于他这个陆氏家主而言,实在是过于残酷,这些年他一直在逃避,不愿想这些事情。
但此时,陆逊却逼着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不错,陆氏与孙氏有大仇,死在孙策手中的上一代老家主,正是陆绩的父亲陆康!
这般大仇即便陆绩为了家族能忘,可吴侯会忘吗?
况且陆氏虽遭重创,但在江东依旧可称得上是数大根深,吴侯又怎能不忌惮?
正如陆逊所言,陆氏在吴侯治下已无再度兴盛之可能,可若是陆逊能在西陵,在刘子烈那里打开局面……
刘子烈如今据地千里,横亘江北……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陆绩拽着陆逊手腕的手,鬼使神差的松开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陆逊直接转身从船头跃下……
哗啦!~
水浪四溅。
“伯言!”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船上诸将反应过来时,陆逊已然趟着没过小腿的江水,艰难的回到了西陵岸上!
噔噔噔~
江东诸将正措手不及,忽然孙尚香快步走到船头:“诸位将军,我亦不能随你们过江了!”
郡主也不愿回去?!
黄盖、程普脸上全是呆滞,他们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逊跑了,现在郡主也不回去?
那他们这些人回江东之后,该如何跟吴侯交代?!
周瑜深吸一口气,尽力稳定自己的情绪:“郡主尽管放心,这次回去,你与子烈之事……”
“我不是因为和子烈的事情。”孙尚香直接打断了周瑜的声音:“我是信不过我二哥!”
信不过吴侯?
众将愕然。
孙尚香:“之前二哥要把我嫁给刘备,只跟我说刘备是英雄,却只字不跟我提那位刘皇叔已然是年近五旬的垂垂老叟!”
“那什么所谓的三英战吕布,也只不过是那刘玄德占了他两位兄弟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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