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御猫
他问道:“可是方才那人?若我没有记错,他是自大同来的,其父祖是先荣国的部将。”
柳湘莲点了点头:“是这样,琮哥儿之前跟我提过一嘴,还说让我跟山西那边的朋友打听打听,孙家在大同的名声。”
嗯?
冯紫英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这是真打算给二姑娘说亲事?怪不得冷面郎君柳二郎今日急了。
不过,不像啊!
他看到柳湘莲神情有些阴郁,不由问道:“二哥是担心赦公给二姑娘定下这人?”
“不,琮哥儿谈及此人时,曾目露厌恶。荣国府的情形紫英不是不知,二姑娘的婚事实际上做主的不是赦公,而是琮哥儿。”
柳湘莲如此一说,冯紫英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只听柳湘莲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此人心思诡异,他方才一直往两位姑娘身上瞧,正经人会如此?”
冯紫英也是世家公子,此等失礼之事自然不会做,同时也极其鄙夷这样的人。
当即点头应下,说是回京就遣人去柳家听命。
柳湘莲拱手谢过后,吩咐人重新摆饭。却不料冯紫英方才吃瓜吃了一半,哪里会轻易放过他。
“别急啊二哥,咱们继续说你跟赦公提亲的事……”
这下柳湘莲变得急促起来,他方才是一时急躁开冒然开了口,这会被冯紫英提及,脖子根都红了。
“我……我……只是……唉……”
冯紫英嘿嘿一笑:“要说这事还真有可能,琮哥儿待人不看门第,二哥如今得了御赐官职,前途远大,若你去提亲,至少有七八成的机会。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二哥还有一个优势,长得漂亮啊!哈哈哈哈……”
“紫英你……”
柳湘莲被冯紫英打趣的越发脸红,不过心中更热。
冯紫英继续说着该如何如何在贾家人面前表现,直说的柳湘莲心中痒痒,暗暗下了决心。
直到送荣国府的马车回京后,在家中翻找了几件还算不错的礼物,思前想后往忠顺王府赶去。
……
京城的粮草、药品等物资终于在三月十二送至兖州府城。
通行的还有吏部紧急派遣的文武官员,包括信任知府曹久凡、同知段临川、通判罗安等等。
吏部同意了贾琮关于洪世兴等兖州士绅的临时任命,命洪世兴暂代滋阳县令,等一切稳妥后,调洪世兴去山东外其他布政使司治下州县任父母官。
倒不是洪世兴这段日子干的不好,而是朝廷有规定,凡流官注拟,并须回避本贯。
不过洪世兴在接到吏部命令后,来府衙专门找了贾琮,说他年纪大了,等兖州安稳后还是辞官在家,想让贾琮帮忙为其两子谋划谋划。
洪家两子品性倒也说的过去,而且洪世兴这回给贾琮帮了大忙。兖州防御战时,洪世兴连续数日奔走在城中,吕效祖能征集数万民夫青壮协助守住城池,洪世兴功不可没。
故而贾琮也答应了他,并言只要洪家两子不犯国法,能力之内,贾琮不会不管。
曹久凡等人都是吏部精挑细选的人才,在经过一两日的熟悉后,很快就接受了兖州城的政务。
三月十四,贾琮正同好不容易闲下来的老师徐晋讨论曲阜孔家之事,却听亲兵来报,京中有人送来家信。
来人是荣国府的亲兵贾六二,听其言是三日不停歇快马赶来,贾琮大吃一惊。
信上的字迹贾琮不是很熟悉,询问过后才得知是老太太口述、贾蓉之妻秦可卿代写。
随着书信一页页翻过,贾琮的脸色逐渐阴郁起来。
老太太受惊缠绵病榻,初时还未察觉什么不对,后来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才意识到自己又遭了人的算计。
若当时贾敬不在,自己受惊病倒,荣国府还不得乱套?
而且若是贾琮真出了事,自己一病不起……说难听点,一不小心就这么去了,荣国府在外的几人岂不是都要按制守孝?
最重要的一点,眼见宫里的元春月份越来越大,但有惊扰,伤及龙子,那真就是塌天大祸了。
“当着好算计,真是一环套一环!”
贾琮啪的一声将书信拍在桌上,跟贾十一说道:“十一叔,给京中去信,让人去查缮国公府、治国公府……”
“小三爷,老族长已经让人去查了。”
贾六二面色疲惫,连喝了好几碗茶水才缓过劲来。他拱手道:“属下出京时老族长还我给小三爷带话,说京中有他,让您不必太过忧心,安心办好皇差。”
听到此处,贾琮这才恢复了理智。
家里还有一位大佬坐镇,算计贾家的人绝讨不了好。不过老太太在信中说的一桩事,还是让贾琮有些放不下心。
正如老太太所说,这一回的算计,最大的目的应该是宫里的元春,以及元春腹中的龙子。
想到此处,贾琮不得不提起心来,开始研墨回信。
一封是送回荣国府保平安,一封直接是写给刘弘。当下他在宫里最粗的几根大腿该利用利用,他就不信了,有太上皇、皇帝以及好四哥刘弘出手,还能让大姐姐元春出了事不成?
贾六二只休息了一夜,就带着贾琮的书信快马往京城赶。等送走了贾六二,贾琮依旧放不下心,想了想往刘恪暂住的院子走去。
既然有人让他不开心,那他就让更多的人不开心。
死太监夏江去曲阜这么久了,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掘了孔圣人的坟?
刘恪自一回兖州府城,立马将手里的兵马全部交给了徐晋。
人家十三爷将椅子搬到小花园,小酒喝着,太阳晒着,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徐晋多次找刘恪商议彻底剿灭山东境内白莲乱匪的事儿,刘恪都会坚辞拒绝,并说上一句:“钦差大人威武!”
至于说他自己也是钦差……
抱歉,本王奔波数日,累病了,不能动的那种。
“累病了”的忠顺亲王在暖阳下哼着小曲儿,亲兵串了羊肉放在临时制成的烤架上烤得滋滋冒油,贾琮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肉香。
“爷,小贾大人来了。”
听到亲兵的禀报,刘恪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不耐烦的说道:“本王病重不得行,你若是给你老师当说客,出门左拐回府衙去。”
“什么说客?不是不是,我是来找十三爷帮忙的。”
贾琮毫不客气的接过了亲兵的活,烤肉什么的,他才是专业的。
滋滋滋滋……
调料一撒,烤串的香味勾着刘恪鼻尖微微动。
贾琮顺势将烤好的肉递给了已经睁开眼睛的刘恪,嘿嘿一笑:“那啥,有件事想请十三爷帮帮忙,给京里去份信……”
刘恪撸着串儿,瞥了贾琮一眼:“说吧,又想坑谁?先说好啊,老十四跟刘烨那边本王最近不好出手了。前段日子坑他们的次数有点多,再坑他们有点说不过去。”
呃~
贾琮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不坑人不坑人,只是想请十三爷给王妃娘娘去封信,让娘娘没事多去宫里走走,陪我大姐姐多说说话。”
嗯?
刘恪猛地停下了撸串,神情凝重了起来:“有人打贤妃的主意?还是说,有人在打她腹中孩子的主意?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给本王说一说。”
果然,皇家除了老十四刘忭这个蠢货,就没傻子。
特别是面前这位皇帝最宠的弟弟,简直就是个人精子。贾琮连多余一句话都没说,他就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等贾琮详细将老太太信中内容讲述了一遍后,刘恪收起了玩世不恭,细思其中的各种可能性。
“四哥子嗣艰难,至今就大猫小猫三两只,这群人真是疯了,就不怕四哥发疯杀他个人头滚滚?”
唉!这哪里是有人在打贾家人的主意,人家这是瞄上了皇帝陛下的后宫啊!
刘恪对皇家父疑子、弟害兄的破事厌烦到了极致,长叹了一声精神萎靡起来。
“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杀来杀去,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放过了,还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十三爷……”
贾琮也没想到自家的事,会让这位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纨绔亲王生出这些感慨。
刘恪呵呵笑了声,稍稍提起一丝精神:“王妃去宫里走动不合适,本王给皇姐写封信吧。你家不是要跟公主府说亲么?就用这个借口吧。皇姐性子直,让她去宫里闹一闹,也能让有心人顾忌一二。”
虽说刘恪并未提及是哪位皇姐,但跟贾家议亲的人家只有德清长公主刘淑乐,这倒是个好人选。
“其实你也不必关心则乱,后宫有母后坐镇,又有杨妃娘娘在,哪里会让人钻了空子。你家老太太……算了,这事的确有些奇怪,当时兖州被围的具体情况我都是从你老师那知道的,京中那些人怎么会这么清楚。要查就查一查吧,我会给四哥写封信的。”
贾琮起身向刘恪拜了拜:“多谢十三爷,实际上我也知道有些惊弓之鸟了,只是思来想去总是放不下心来……”
原本还打算跟刘恪商议一下曲阜孔家之事,可见其精神头明显不佳,贾琮便息了这个心思,帮其烤了些羊肉闲扯了一阵,听其预备午休,便告辞离开。
出了院子的贾琮,带着亲兵无聊的在城中闲逛,越逛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兖州城被围六日,城中军民的伤亡高达数千。靠近泗水的繁华之地,这几日都甚少有人前去热闹。
四门不时有人顶着白幡撒着纸钱,送棺出城。一路哭声阵阵,让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小三爷,您看那边,好像是晏家的晏承霖……”
贾琮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名身着白麻孝衣的中年男子怀抱灵位,身后跟着几名少年,一人一块灵位从西城门走了进来。
四周行人纷纷避到一旁,相熟之人走近问候一二,领头的晏承霖神情哀伤,行人唏嘘不已。
那边下人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贾琮,与其主禀报后,晏承霖将灵位交给身后的少年,随后快步走到了贾琮面前。
只见晏承霖作揖深拜,极其郑重的说道:“晏家晏承霖,代晏家上下,多谢大人为晏家惨死的族人报仇雪恨!”
“唉,晏举人不必如此,百姓遭难,本官奉旨南下戡乱剿匪,守土保民本就是应有之义,哪里当得谢字。倒是百姓蒙难,乃官府失职,晏举人莫要怪罪本官戡乱不利才是。”
贾琮扶起了躬身下拜的晏承霖,见其双目遍布红血丝,想起其父晏夫子的病情,便问道:“晏夫子可还好?”
“回大人,家父得闻山东乱匪被朝廷大军剿灭,精神好了些。此次出城处理族亲丧事,学生为防家父触景生情、见之陨泪,便未让家父出城。改日等家父身子再好些,必往府衙拜谢诸位大人。”
说到此处,晏承霖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兖州被乱匪围困,大人忙着戡乱守城,可能还不知道,济南有人走访串联,传言钦差大人构陷衍圣公府与白莲乱匪勾结,意欲查抄衍圣公府……”
贾琮双眼一缩,神色清冷起来。
他盯着晏承霖的眼睛,冷声问道:“晏举人从何得来的消息?”
只听晏承霖苦笑回道:“晏家在山东仕林还有些名望,兖州之围方解,就有人来府中找过家父,想要家父联名上书。此事非比寻常,大人当小心提防。”
贾琮再问:“晏举人为何会将此事告知本官?”
晏承霖脸上的悲伤去了几分,似有嘲讽之意:“家父拒了来人的联名之请,并向学生说了其中的原因。我朝白莲乱匪起于江南,却盛于山东,他孔家若是没有与之勾结,学生是半点不信。衍圣公刚刚离开曲阜,白莲乱匪就攻克了重兵防守的曲阜城。大人,一千余乱匪,怎么可能从外面攻克数千精兵驻守的儒门圣地?”
曲阜县的县令,向来都是孔家人担任。县中不止有两千朝廷大军驻防,更有数千孔府私兵,一千余乱匪轻而易举的攻破了数千人防守的城池,拿人当傻子耍?
若无孔家勾结放任,山东岂会天灾又人祸,害的数万百姓无辜惨死?
他那小侄女……
孔家人,该死!
晏承霖脸上的愤恨溢于言表,作揖再拜:“大人,学生所说都是肺腑之言。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但孔家在山东势大,仕林物议非非,对朝廷、对大人都不是好事,大人还是早做打算为好。等学生回家处置完家事,再往府衙拜会钦差大人。”
贾琮点了点头,目送晏承霖离开。
他并不怀疑晏承霖所言,纠集书生闹事是孔家惯用的手段。白莲教在山东能闹了一场又一场,孔家的地是越来越多,如今都快占了济南府、兖州府、青州府的三成良田了。
正如晏承霖所言,要说没勾结,谁会信?
“回府衙!”
贾琮远远目送晏承霖消失在街口,转身便往府衙走去。
一回府衙,贾琮就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往夏江处。
这厮去了曲阜至今半月有余,却无一纸消息传来,也不清楚他在曲阜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济南府都闹出书生串联联名上书的事了。
书信才送出去半日,傍晚间刘恪就将贾琮叫到别院中,表情甚是奇特,似笑非笑,哭笑不得。
“夏江被堵在了衍圣公府,城中的书生要将其架在柴火堆上,烧死在孔庙前!”
噗……
贾琮没忍住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惊讶的问道:“这厮到底干了什么?竟然让那些书生不顾皇家威严,打算将他烧死?”
“他把孔林翻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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