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很废很小白
她语气冷冽道:“柴荣一代雄主,想不到子孙后辈竟如此不堪。罢了,只要能掀翻赵家的皇位,谁做江山,我不在乎。”
寅先生轻声道:“莫要急躁,你我祖上父辈百余年都等了,何须在乎这些时日,眼下是百年来最好的时机。”
“我晓得。”
天边云霞涌动,恰似乱世将起。
……
……
京东路,分为东路与西路,前后遭到过两次合并和拆分。
宋初时为京东路,熙宁五年,正式拆分为东西两路。
大观元年,宋徽宗下旨将两路合并,设大都督府。
然而没过几年,到了政和四年时,宋徽宗又再次下旨,将京东路拆分两路,西路移安抚使于南京应天府,东路齐州升为济南府。
在此之前,京东东路的治所一直在青州。
青州乃古九州之一,山东之咽喉,兵家必争之地。
只需看看此前任青州的知州都是谁,便知晓其重要性。
寇准、李迪、王曾、夏竦、富弼、范仲淹、文彦博、欧阳修……这些人其中十之八九,后来都入阁为相,执宰天下。
可是到了徽宗年间,情况变了。
因齐州水路便利,经济增长迅猛,远超青州,于是由州升府。
州郡之名,莫重于府。
随着齐州升为济南府,京东东路治所也随之转移,青州的地位一下子变得尴尬了。
从张叔夜的调任就能看出来,他本是海州知州,因剿灭宋江有功,升任青州知州,没过多久,又直入龙图阁,改任济南府知府。
青州,成了一个官员过渡的地方。
如今的青州知州,乃是赵霆。
此人在宣和二年时任杭州知州,同年方腊起义,年底携大军攻打杭州,作为知州的赵霆,竟然选择弃城逃走,导致杭州城被方腊攻破。
本来一城知州畏战而逃,重则问罪流放,轻则贬官弃用。
可赵霆却通过贿赂童贯、梁师成等人,为其开脱,非但没有被问罪,反而在张叔夜升任济南府知府后,补了青州的缺,当起了青州知州。
到了青州上任后,赵霆起初还很收敛,随着卸任在即,便开始暴露本性了,此次借着王黼征收丁身钱,大肆敛财。
本该是三千五百文每人,他硬是多加了三百文。
并且,借机宰割富商大户。
一时间,益都郡哀声一片,无数富商地主家破人亡。
乡间百姓为了凑够丁身钱,卖田卖地,卖儿卖女。
而贪官污吏们,则趁机低价收购大量田地,以至于益都良田十之八九尽归官员之手。
知州府衙内,赵霆正在后院与通判刘宓吃酒。
赵霆把玩着腰间一对白玉佩。
这对玉佩乃是前两日从城中一户富商家中巧取豪夺而来,形似明月,料子乃是上好的羊脂玉,唤作明月珏。
赵霆越看越喜欢,这两日一有空闲便拿在手中把玩。
两人一边吃酒,一边闲聊。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临淄县,刘宓吃了一口酒,说道:“常玉坤递上来的剿匪折子,知州如何看?”
赵霆捻起一颗蚕豆放入口中,冷笑一声:“剿匪是真的,毕竟一干匪首首级做不得假。但坐山巨寇,聚众上万,他常玉坤还真敢写,也不看看临淄县拢共才几个人!”
“管他是真是假,功劳薄上我等可是排在首位。”
刘宓笑着端起酒壶,帮他倒了一杯酒。
两人碰了碰杯,赵霆说道:“常玉坤此人本府有所耳闻,颇有才干,据说早些年得罪了蔡相公,所以迟迟不得升官,一直在知县上蹉跎。”
忽地,刘宓似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说起来,此事颇有些蹊跷。徐主簿前脚刚死,徐家后脚就被那石宝灭门,紧接着常玉坤便发兵剿匪……”
莫要把这些官当傻子。
能高中进士,并且爬到这个位置,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很多时候,并非是他们不知道,而是不想管。
又或者,他们也想分一杯羹。
赵霆若有深意道:“对了,常玉坤不是保举一个胥吏为县尉么,你近日可去临淄县审查一番。”
看似是两个不相干的话题,答非所问,但刘宓却心领神会,问道:“几何?”
见赵霆比划了个七,刘宓皱眉道:“会不会太多了,那常玉坤怕是舍不得。”
“舍不得?”
赵霆冷哼一声:“你且告诉他,到时若是提刑司去了,可就不止这个数了!”
第105章 【俺要报官,有人造反!】
第105章 0102【俺要报官,有人造反!】
赵霆如今很缺钱。
方腊叛乱,他弃城逃走,导致杭州城破,转运使与通判身死。
宋徽宗在得知后,勃然大怒。
若不是因为祖制规定不杀士大夫,只怕宋徽宗会当即下旨斩了赵霆的狗头。
赵霆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于是贿赂了童贯、梁师成等一众大臣帮忙说话。
硬生生将他弃城逃走,歪曲成是他主动出城劝降,结果那方腊却趁机攻城,这才导致杭州失守。
不过赵霆为此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为了填饱童贯、梁师成等人的胃口,他在杭州辛苦搜刮的钱财,全部送了出去,还倒贴了十几万贯,一时间成了穷光蛋。
上任青州之后,他自然要把这笔钱赚回来。
可惜济南府那边有张叔夜盯着,赵霆只能收敛性子,结果一年多下来,只落了个五千余贯的孝敬钱。
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
趁着王黼征收丁身钱,赵霆疯狂捞钱,根本不管青州百姓的死活。
短短时间,便积攒了数万贯,但他仍不满足。
眼下,任何捞钱的机会他都不会错过。
那临淄县的徐主簿赵霆也有所耳闻,号称路过的野鸡都得丢下一身毛,这么些年下来,想必也积攒了不少家业。
因此,他自然想分一杯羹。
刘宓沉吟道:“此事只怕不好办,眼下松山岭一众匪首已授首,人证物证俱无,死无对证。常玉坤若是不上道,一口咬死了是石宝所为,我等也不好强来啊。”
闻言,赵霆不由皱起眉头。
就在两人商讨之际,一个衣衫狼狈的男人,来到益都城外。
此人名叫李桩,乃是临淄县都头李柱的胞弟。
李桩恨极了韩桢,自从大哥被韩桢杀了之后,家里便一落千丈,没多久老娘也病逝了。不提刘都头手下弓手三天两头来找麻烦,到了后来就连西市那群烂泥一样的泼皮都敢打骂他。
昨夜侥幸逃过一劫后,他亲眼看到韩桢带兵进了县衙。
反正这临淄县也呆不下去了,李桩干脆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来州府报官。
也合该他走运,一路上竟没遇到野兽和匪寇,后来天亮了,在路上遇到一队行脚商。
其中一个行脚商见他可怜,便让他搭了一路牛车。
看了眼益都郡高耸的城墙,李桩闷头就往城门里走。
没走两步,便被城门口值差的士卒拦下。
一名士卒伸手道:“可有凭由?”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北宋时期对百姓流动的管控限制,反而是历朝历代最严格的。
唐时百姓出离居所百里,就需要路引了,而到了北宋,这个范围被缩小至八十里。
北宋的路引唤作凭由,想获得凭由,需找里长作保,随后去县衙登记,道明出门的缘由,审核通过后,才会发放凭由。
若是没有如期而归,县衙便会拿里长问罪。
因为里长是保举人。
正是有连带责任,所以里长一般不会轻易保举,这也就导致了百姓出行受到了极大限制。
如果没有路引出门,一旦被衙役、巡检等抓住,则会被当作强盗流寇处理。
李桩摇摇头:“俺没有凭由。”
嗯?
没有凭由?
值差的士卒顿时双眼一亮,一把揪住李桩的脖子,狞笑道:“好胆,你这犯下命案的贼人竟还敢回来,当真是自投罗网!”
他们最喜欢遇到没有路引的人,一旦抓住,便可随便安上一个罪名,然后扭送去官府领赏钱。
这种人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会走路的铜钱。
李桩大喊道:“俺不是贼人,俺是来报官的!”
“哼,还敢拒捕!”
另一名士卒可不管那么多,冲上来一拳砸在男人肚子上。
这一下,让李桩疼的整个人缩成一只大虾,口中止不住的哀嚎。
两名士卒唤来同僚顶差后,便一左一右押着他往府衙走。
途中,见李桩有挣扎的迹象,两名士卒又补了几拳。
一路来到府衙,值差的衙役见了,好奇道:“怎地了?”
一个士卒笑道:“今儿个运气好,捡了个钱丁儿!”
钱丁儿是他们之间的黑话,专门用来形容李桩这类没有路引的人。
“真是走了狗屎运。”
衙役撇了撇嘴,神色羡慕。
李桩这时觉得肚子没那么疼了,猛地抬起头喊道:“俺是来报官的,有人造反!”
造反!
那衙役顿时一个激灵,呵斥道:“你可想仔细了,造反乃是大事,若是敢谎报,定不轻饶!”
李桩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摇头:“不是谎报,不是谎报,真有人造反。”
衙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见他虽狼狈,但衣着还算得体,心下便已信了几分。
这回儿轮到两个士卒傻眼了,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
不过事关造反这等大事,他们也不敢胡来,只得松开李桩。
“你且随俺进来。”
造反这等大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衙役能沾染的。
领着李桩先是找到了班头,班头得知后,又找了都厅……一路兜兜转转,最后才由幕客报到赵霆那里。
“造反?”
赵霆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抖。
自从经历过方腊造反后,他就听不得这两个字,每每听到,心里就一阵发慌。
刘宓也被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后,赵霆吩咐道:“先将人带到大堂,本府随后就来。”
两人整理了一番朝服后,匆匆来到大堂。
端坐在案桌后方,赵霆朗声道:“伱乃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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