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很废很小白
益都距离即墨相隔数百里,且无水路,因此需十日才能抵达。
刚出城时,几个小丫头兴致还很高。
几天时间后,新鲜劲儿过了,一个个就觉得枯燥乏味,缩在香车内不愿下来。
就在韩桢赶往即墨之时,赵宋庆贺的使节团,进了益都城。
坐在马车上,看着繁闹的街道,孙傅神色复杂。
在来山东之前,他以为反贼治下,必定兵匪当道,民不聊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结果自打进了山东境内后,目光所及之处,百姓安平乐业,治下胥吏清明。
乡间田园牧歌,城中繁华似锦。
副使李纲面色凝重:“吾本以为,韩贼不过一介武夫,仗着兵锋而已。却不曾想竟是一位雄主,将山东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
孙傅叹了口气:“是啊!若再让其安稳发展十数年,只怕又会是一个西夏。”
李纲语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此人留不得,待回朝之后,吾必当上奏陛下,尽快将韩贼铲除。”
“谈何容易。”
孙傅苦笑一声:“青州贼悍勇,又有火器之利,胜负犹未可知。更何况,金人与西夏虎视眈眈,一旦我朝与韩贼开战,金人必定趁势南下。”
“唉!”
李纲长叹一声。
韩桢崛起的时机,太巧妙了,与当初的西夏如出一辙。
若非忌惮辽国,西夏仅凭五洲之地,如何能扛住赵宋。
好水川等几场大胜,根本就代表不了甚么,事实上对赵宋庞大的体量来说,顷刻间又能招募数十万人的军队。
西夏才几个人?有多少粮食?
根本就耗不起。
之所以对西夏束手无策,最主要的原因,是忌惮北方的辽人。
如今,韩桢与当初的西夏如出一辙,只不过北边的辽人换成了更野蛮,也更骁勇的金人。
在李纲眼中,韩桢比之李元昊,更加难缠。
西夏乃是苦寒之地,党项人也只是蛮夷罢了。
而山东却不然,作为上古九州之首,资源丰沛,要良田有良田,要矿有矿,甚至还有几处养马地。
韩桢又是汉人,手持胥吏这把剑,根本不愁无人治理百姓。
念及此处,李纲脸上的愁容更甚了。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
“伯野兄,别来无恙。”
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
孙傅整了整仪容,说道:“谢守器来迎了。”
“嗯。”
李纲点点头。
下了马车,孙傅笑着拱了拱手:“一别多年,守器兄风采依旧啊。”
看着谢鼎身上的紫色官袍,李纲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性情刚正,对谢鼎投贼之事,极为鄙夷。
孙傅介绍道:“这位乃是太常少卿李纲。”
闻言,谢鼎拱手道:“久仰久仰。李少卿两次直言上书,本官敬佩的紧。”
李纲轻哼一声,敷衍的拱了拱手。
见状,孙傅赶忙解释道:“李少卿舟车劳顿,许是有些乏了。”
谢鼎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本官已摆下酒宴,为两位接风洗尘。”
使节团入驻临时馆驿后,孙傅与李纲便来到卓楼赴宴。
除开礼部侍郎裴怀之外,谢鼎又将刘勉之拉来作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纲面色微醺,借着酒劲,他语气讥讽道:“谢尚书贤名,本官也是有所耳闻。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谢家世食宋禄,当忠君之事,希深公(谢绛)在天有灵,得知后人如此,只怕会觉得可悲可叹。”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的气氛一滞。
谢鼎收敛笑意,不急不缓地说道:“若本官没记错,李少卿也曾在山东任职过罢?”
李纲怡然不惧,答道:“不错,政和二年,本官出任济州教授。”
谢鼎又问:“李少卿自定陶而来,定然途径济州,不知李少卿任职时的济州,与如今相比如何?”
“这……”
李纲面色一滞。
他本性高洁,不愿昧着良心说谎。
沉默了片刻,李纲沉吟道:“蔡京、王黼等奸臣把持朝政,以致民不聊生,但这并非是谢兄投贼的理由,我辈读书人,当奋勉图功,拨云雾而见青天。”
“如今六贼已去其四,我等忠臣义士,终将重新执掌朝堂。届时,辅佐陛下勤政爱民,推行仁政,安定社稷。如此,方才不负横渠先生四言。”
“呵。”
刘勉之冷笑一声,幽幽地说道:“根子烂了,除掉一批六贼,又会冒出新的六贼,不过是徒劳罢了。”
李纲面色一变,怒道:“刘致中,本官知你因洛学之事,对官家心怀怨望,因此才出口污蔑。”
“污蔑?”
刘勉之怼道:“如此说来,李少卿觉得李邦彦、白时中、蔡攸这些都是品行高洁的忠臣义士喽?”
“你……”
李纲一时语塞。
这时孙傅出言劝和:“莫要伤了和气。”
说罢,孙傅扯了扯李纲的衣角,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们此次前来,乃是游说,说服韩桢放弃与金国结盟,岂能意气用事。
李纲自然知晓,但他性情刚烈。
强忍心中怒气,他端起酒杯道:“本官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李纲起身离去。
李纲走后,在孙傅的努力下,酒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眼见谢鼎几人眼中都带着醉意,孙傅不动声色地问道:“守器兄,前阵子坊间传闻,金国派遣使节来此,可有此事?”
刘勉之与裴怀二人,心头只觉好笑。
坊间传闻?
甚么时候,金国秘密派遣使节,能被坊间百姓知晓了?
“确有此事。”
谢鼎点头答道。
孙傅并未追问,而是小小的拍了个马屁:“金人狼子野心,阴险狡猾,不过韩县长一代雄主,又有守器兄等贤臣辅佐,想来应当不会中计。”
“呵呵。”
谢鼎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见状,孙傅点到即止,将这个话题揭过。
第315章 【谢鼎:得加钱!】
第315章 0312【谢鼎:得加钱!】
酒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酒宴的后半段,他与谢鼎、刘勉之等人都醉了,索性放下差事,一起谈经论道,末了还赋诗一首。
孙傅在伙计的搀扶下,一路出了酒楼。
走出酒楼,眼前的一幕让他为之一愣。
只见深夜的内城街道,彩灯高挂,宛如白昼,人声鼎沸。
叫卖声、嬉闹声、交谈声……无数道声音汇聚成繁华的音符,传入孙傅耳中。
恍惚中,他有种置身东京城的错觉。
孙傅大着舌头问道:“守器兄,益都不禁宵么?”
谢鼎答道:“自然要禁宵,不过时间推迟到子时,若遇节日,则通宵达旦。”
不止益都如此,历城、瑕郡、须城等人口超十万的大城,如今都是如此。
宽松的环境,更利于商业发展,也能极大充实百姓的精神生活。
毕竟这会儿娱乐活动匮乏,只是出来逛一逛,都是一件趣事。
“不错,不错。”
孙傅连说了两个不错。
上了马车,一路回到馆驿,却见李纲的房中还亮着烛光。
敲了敲门,孙傅推门而入。
房间内,李纲正在秉烛夜读,见他进来,不由放下书。
孙傅自顾自地给自己冲泡了杯热茶,沉声道:“你今夜有些冲动了。”
李纲轻笑道:“谢守器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我虽不耻他投贼,但却从未质疑他的品格。”
他对谢鼎,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所以方才在酒宴之上,才不吐不快。
“你心中有数就行。”
孙傅抿了口热茶,神色担忧道:“我本以为只有个谢守器,没成想刘勉之也投贼了。韩贼摆明了是想趁此机会,拉拢洛学与蜀学大儒,有他们这些人做表率,只怕往后投贼的读书人会越来越多。”
闻言,李纲不由收敛笑意,正色道:“回去之后,你我二人联名上书,请求陛下停止打压洛学与蜀学。否则继续下去,完全是在为韩贼做嫁衣。”
“没那么简单。”
孙傅摇头苦笑。
在他看来,李纲这个人甚么都好,但就是有些过于理想主义,太天真了。
李纲皱眉道:“为何?”
孙傅反问:“伱可知,官家为何要高举舒王大旗?”
李纲答道:“自然是要改革新政。”
孙傅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可这些年,官家的改革与舒王推行的新政有一丁点关系么?”
这番话,如一记响雷在李纲耳边炸响。
先前就说了,宋徽宗很聪明,手段也非常高明。
首先重用蔡京,其次高举王安石的大旗。
不管他干了甚么混账事,最后都可以把黑锅与屎盆子,扣在蔡京和王安石的头上。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王安石搞出的青苗法。
青苗法本意是好的,官府低息向百姓借贷种子,如此一来,百姓就可以不受地主的高利贷盘剥。
但下面的官员,或故意使坏,或嫌麻烦,干脆搞一刀切,强制让治下百姓借贷种子。
有些百姓明明不需要借贷,却也只能强行背上债务。
百姓会骂官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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