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翔炎
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鼻中喷出,上来就抱拳问道:“两位是欧阳参政派来的?你们的人手在哪里?我们这里快撑不住了。所有的粮船都卡在河道冰面,这十几天来,让下属凿冰,勉强走了几里的路程,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城的,想强征农夫凿冰都做不到,再不把这些粮船开动,用不了十天,杭州那边必出大问题。”
“你没有看欧阳参政写的书信?”陆森问道。
“没来得及看。”这年轻官员看了会陆森,又看看欧阳春,突然发现眼前两人不对,他们身上都不沾白羽:“等等,两位似乎不是平常人!”
“先看书信,否则不好解释。”陆森说道。
而此时欧阳春露出了抹笑意。
这年轻官员立刻拆开信封,他的手指冻得通红,拆信封时双手抖得厉害,不灵活,差点把里面的信纸撕烂。一会后,年轻官员看完了纸张上所书内容。
他惊讶地抬头,看着陆森:“你就是传闻中的活神仙陆真人?”
“活神仙算不上,只是会些术法罢了。”
“下官是九品保义郎吕惠卿,兼任运粮先锋,正准备到杭州上任县丞一职,见过陆真人,见过欧阳亲卫大夫。”
这年轻官员抱拳弯腰。
陆森是正五品文职官身,欧阳春是从四品官身,虽然都没有实职,但两人无论是谁,都能压眼前的吕惠卿一头。
吕惠卿啊……陆森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后世对此人褒贬不一。
对方去年的时候,就通过了殿试,再被封官至乡下地方做事,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才一年多些,就能准备当杭州县丞,辅助欧阳修了,足以证明此人的政务能力。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陆森往前走:“我们先把粮食收起来。”
“怎么收,扛走吗?”吕惠卿急急叫道:“此事不可,运粮队只有三百余人,粮草却有二十万石,扛不走的,且大雪封路,走陆路更难,断不可行。”
陆森没有理他,踩着坚实的冰面,直接跳到第一艘粮船上,再进入船舱里面,看到层层叠堆着许多的麻袋,里面全是粮食。
吕惠卿追赶上来,呼呼喘着气,急问道:“陆真人,你打算做……”
陆森伸出手,船舱里的麻袋化成一道道金光,没入到他的手掌心中。
不到十息时间,船舱里就空了,他没有说话,出了船舱,下了船,走向第二艘粮船。
欧阳春忍不住砸了下嘴:“这就是传闻中的袖里乾坤了,真是厉害。”
而吕惠卿左右环顾,看着空空如也的船舱,用袖子擦擦眼睛,再左右环顾确认后,忍不住叫道:“真有仙术?”
他被外派到南方锻炼,距离京城极远,虽然也曾听说过关于陆森的传闻,但总是当作无稽之谈来看待的。
毕竟流言传到这边,就变得十分古怪和夸张了。
比如说……陆真人有怪癖,爱喝未嫁少女的泡澡水,越喝得多,法力就越强。
哪有如此荒唐的得道高人!
第0080章 准备回京
传闻流言这种东西,传得广了,知道的人多了,便会在口头相传中,被不同的个人主观层层加工,最后变得光怪陆离,让最初的传播者无法想像。
陆森之所以有好喝洗脚水(泡澡水)的传闻,起因便是陆森与杨金花成亲之时,杨家门房老齐在宴席中吹嘘:我家小娘子性格刚烈暴燥,怒上心头便会出言侮人,直叱使敌喝其洗脚水,然得陆小郎不以为意,真良配也。
老齐这是在夸陆森呢,说后者不介意杨金花性子冲动刁蛮,是个好男人,自家小娘子嫁给陆森,算是嫁对人了。
谁知这话传出宴席后,便成了陆森爱喝杨金花洗脚水,这才与其成亲。还把杨金花那一双脚丫子形容得晶莹剔透,天上天下独一无二。
要知道,在古时候,包括北宋此时,女子的脚丫子,其实是(忄生)器之一!
所以杨金花说让别人喝她洗脚水的话,其实是比较……粗俗的。
就跟现在的精神小妹,开口闭口繁衍器官的道理一样。
随着陆森的事迹在大宋传得越来越广,流言的内容也在渐渐变化,那些形容他神通广大的传闻,就不必说了,极其离谱。
而关于爱喝自家娘子洗脚水的传闻,也上升到了喜欢未嫁少女泡澡水的程度,可见流言传开后的可怕程度。
也是鉴于关于陆森的传闻太过于离谱,吕惠卿在南方县城听到了这类内容,也只是当作笑话。
不过他也从这些内容中筛选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比如说汴京城出了个年轻的道人,深得官家宠爱,却不劝官家炼丹修行,所以文武百官对其抱有善意,甚至让其拜领了文官职位,也没有意见。
总的来说,在吕惠卿的观念中,陆真人应该是个很擅长说道法理论的年轻人。
至于传闻中的仙家皮影戏,所谓的洞府之术,极有可能是障眼之法。
至于为什么京城中的百官们不戳穿陆真人的把戏?
理由也很简单:既然陆真人都劝官家不要修行了,给足了百官面子,那么百官也卖个面子给他,岂不是理所当然的?
这可是官场的潜规则之一。
然而现在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将他之前的推测全部打翻。
连着他的三观一起打碎了。
“真有仙术啊?”吕惠卿亦步亦趋地跟在欧阳春后面,神情茫然。
很多人三观破碎重组的时候,都会有类似的表情,毕竟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脑袋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
特别是那样已经有自己坚定世界观的人,更会如此。
陆森踩在冰面上,又去了第二艘粮船上,将所有的麻袋收入系统背包中。
很快,这情景引起其它运粮兵的注意,他们自发地走过来,沉默地看着陆森将一袋袋粮食收走,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以及某种奇怪的狂热和虔诚。
三十多艘船的粮食,很快就全被陆森收走了。
站立在大雪中,吕惠卿还带着些青涩的脸上,是一种难以接受的神情,甚至还有些扭曲。
他按着自己的脑门,有些痛苦地说道:“要是人人都会这种仙术,赈灾调粮,大军出征的粮草,完全可以轻而易举解决,何需再要大量的后勤运粮队。”
只有当了运粮先锋的人才清楚,带着一只粮队出行,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一路上管理几百人吃喝拉撒就已经是件麻烦事情,还得防着某些军痞悄悄偷吃或者偷粮。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这个偷点,那个偷点;今天偷点,明天又偷点,不知不觉就会少掉许多粮食。
然后还得小心劫匪。
当运粮官完全可以说劳心又劳力,是件苦差事。
但若是像陆真人这样,直接来个袖里乾坤,把粮食都收走,等到了目的地再放出来,多轻松。
省时省钱省力不说,安全性还高。
陆森将所有的粮食收走后,说道:“吕保义郎,粮食已经到手,我们也该离开了。”
“请稍等,身为运粮官,下官得去和欧阳参政交接此事。”吕惠卿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陆真人,请允下官随行。”
吕惠卿这人很骄傲,不太看得起同龄人,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向陆森低头。
无论是官身,还是能力上,他感觉自己都没有在这位陆真人眼前狂傲的资本。
陆森想了会,道:“说得有理,那就随我们一起骑马去杭州,只是得麻烦你与他人同乘一骑了。”
“无妨。”吕惠卿拱拱手,然后转身对着前边两百多名士兵喊道:“众人听令,先列队。”
哗哗哗的响动,两百多名军士列成了数排,定定地看着前方,一部分的人注意力在吕惠卿身上,但更多的人却是看着陆森,这些人的眼中,都闪着崇敬的光芒。
吕惠卿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心中颇是无奈。
这一路过来,他好不容易才收拢了这些人的军心,但陆森刚闹这一出,轻而易举就把大多数军士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别人根本不需要花力气。便能有更好的效果。
这让他有种挫败感,看起来很像是个蠢蛋。
只是他心思挺深沉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反而说道:“我等运粮至此,遭遇大雪封闭河道,离交粮日期已近,若不能按时将粮草交付到杭州,必是大罪加身,我等即使不死,估计也得流放边军。”
听到这话,很多军士吓得咽了下口水。
吕惠卿扫了一眼,将所有军士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然后微笑着说道:“所幸陆真人飞驰而来,救我等于水火,说声是再生父母亦不为过,尔等应该如何?”
“多谢陆真人救命之恩。”
所有军士皆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动作和声音端是整齐。
陆森和欧阳春两人都愣了下。
随后欧阳春的嘴角露出了丝微笑,他明白了吕惠卿此举的意思。
一是变相隐性自辩,证明自己的能力,告诉陆森,运粮队被困于此,乃是天意,而非他吕惠卿无能之过。
二是向陆森示好,将所有的功劳都按在陆森的身上。
陆森自然也明白了,但他不在意。转身对着一群军士作出了抬手的动作:“请起。”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语调也听着也没有什么感情,有种清冷的感觉,但他一身白衣,又是在大雪中伫立,那种出尘的气质就更突出明显了,所有人都觉得陆森说话简洁‘无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群军士不敢违逆,都站了起来。
陆森转身与吕惠卿说道:“安置好他们,我与欧阳大侠在前方的驿站等你。”
“得令。”
吕惠卿抱拳低首。
等陆森和欧阳春两人离开后,吕惠卿才缓缓抬起头。
雪落在他的官帽和官服上,天气越发寒冷。
吕惠卿舒了口气,长长的白色气雾从他嘴中喷出,看着两路蔓延向远方的雪上足印,他的心情有些郁闷。
本以为这只是个天才与怪才横生的时代,他觉得自己有与天下英杰一争长短的能力和豪气。
但和真神仙……怎么比?
陆森和欧阳春并排走着,积雪虽深,对两人却没有什么影响。
欧阳春笑着说道:“刚才那吕保义郎,看着不简单啊。”
“确实,把运粮队的军士治得服服帖帖的。”陆森有些饿了,便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两个梨子,扔了个给欧阳春,咬了口,然后继续说道:“等他到杭州,做了欧阳参政的县丞,凭着能力,估计很快就能飞黄腾达了。”
“陆真人似乎很看好他?”
“倒也不是看好,只是单纯觉得他有能力罢了。”
“现时能做事的官吏确实不多。”欧阳春也吃了口梨子,惊讶了会果子的美味,他又说道:“我身为马帮的帮主,以前时常与官员打交道,有时候可真是被那些狗官气得想吐血。”
陆森听到这话笑了:“被狗官欺侮了,不来个替天行道?”
“陆小郎依然还是爱说笑。”欧阳春无奈地叹气道:“身为武林正道,反而更不能随着性子来,否则只会给门派和亲眷招来灾祸。”
“欧阳兄对这世道看得好通透。”
“什么通透不通透的……”
两人聊着天,没过多久便走回到了驿站里,见着了三名正在烤火的官差。
三人见到陆森和欧阳春,立刻围上来,询问情况如何了?
欧阳春笑道:“有陆真人的‘袖里乾坤’,这事又有何难?”
三名官差闻言顿时开心不已,随后就有人端上来两碗羊肉羹,还是热的,让陆森和欧阳春暖暖身子。
两人其实都不觉得冷,但也没有拒绝别人的好意。
随后五人围着火炕聊天,聊着聊着,便成了陆森在说故事了。
驿站中的几名留守人员也围了过来,津津有味一起听着。
待到两个时辰后,吕惠卿来了。
他穿着黑色大氅,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片儿:“陆真人,下官已将事情办妥,我等何时出发。”
“就现在吧。”陆森站了起来。
欧阳春也和其它三名官差站了起来。
随后五人骑马上路,吕惠卿则和某位官差同乘一骑。
又是三天的长途跋涉,回到杭州城外时,陆森发现,即使是处于更南边许多,且处于海岸边上的杭州城,在其护城河道水面,也有薄冰漂浮。
“寒流都刮到杭州来了。”陆森愣了下:“连这里都如此冷了,汴京城呢?或者说更北方的草原和西北高原呢?”
欧阳春愣了下,他没有听懂陆森的意思。
毕竟是江湖武人,弯弯绕绕没有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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