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通吃
河本的心脏立马跳到嗓子眼,他手里的望远镜转向右翼,果然在大概两公里外看到移动的车辆。
这些卡车来的毫无预兆,负责侧翼掩护的铁道警备队被其搭载的机枪火力打的抱头鼠窜,远远看着就知道他们正快速后退。
在远处的村落里,早上观战的老百姓不但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好些人大冬天的无事可做,拢着袖子看戏似的瞧了老半天,不但不腻还津津有味。
这大戏从昨晚开始,演到现在迎来高潮。
挨打的国防军突然杀出来一支奇兵。十几辆装甲卡车领头,带着几百号步兵展开散兵线,随后是几十辆卡车沿着土路出现在日军重炮阵地的右翼。
所有卡车停稳后,炮组成员放下驻锄,开始拉电话线。搭载的炮兵军官带着参谋进行测距定位,按照圆形炮兵计算盘给出炮击诸元。
“好像是咱们的人马,对吧?”
“咋来这么些辆车呢?”
“车上是啥东西?”
“那些是炮,全部是炮!”
老百姓隔着两三百米,肉眼只能看个大概。
河本爬到一堆弹药箱上,举着望远镜反而看的真切。卡车上放下驻锄的动作让他如坠冰窟,“是中国军队的机动火炮。”
日本人尝过卡车搭载火炮的苦头,各国军队也在研究这种新战法,努力把让炮兵跟卡车结合。
‘兄弟会’出售给日本不少卡车,且提供了搭载火炮的建议和方法。但相关装备显然还没被制造出来,更没送到前线。
这涉及到军费的事。
刹那间,脑子嗡嗡的河本不指望警备队能把国防军的卡车部队赶走。他只能声嘶力竭的朝自己手下的炮兵大喊:“调转炮口,轰击右翼的中国人。”
旅顺重炮团的炮兵能听到自家大佐的声音在北风中回荡。他们尚且不明所以,只知道机械的服从命令。
但两吨多重量的火炮想要转向不容易,更别提炮击需要重新构建阵地。三八式榴弹炮更是一种很老旧的装备,它的单腿炮架在转向上非常不方便。
不等日军炮兵反应过来,冷不丁冒出来的‘106’炮兵团完成炮击准备。三个炮兵营,36个炮组,全部接通电话线,接受团部的统一指挥。
十几公斤的迫击炮弹被逐一装入炮口,弹体在炮膛内滑动,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九个炮兵连进行试射。
相比‘三八式榴弹炮’震耳欲聋的炮声,‘120迫’的动静显然小很多。每‘嘭’的一声,对应的卡车就跟着一震。
但弹丸落地造成的杀伤却一点不少。
第一轮试射,九发炮弹的落点就在日军炮兵阵地附近,圆误差百米内。爆炸造成的混乱让河本大佐当场两眼发黑。
对手速度太快,打自己简直就像打个行动不便的中风患者。
‘三八式榴弹炮’爆发射速顶天也就每分钟两发,日军觉着自家‘巨炮’很给力了。可对面第二轮试射后,弹雨便如倾盆而下。
不到一分钟,试射结束。三十六门‘120迫’开始了覆盖性射击,嘭嘭的炮声在旷野上像机枪似的,轰隆隆的没完没了。
炮声震撼,观战的老百姓被吓着了,没见过这么凶狠的持续性炮击。眨眼功夫全团炮群轰出三四百发炮弹,能把人搞傻。
日军炮兵得知中国人出现在侧翼时,只是有点惊讶,并不紧张。哪怕河本大佐在哇哇大叫的要调转炮口,他们也没觉着对手又多大威胁。
当第一发炮弹落下,日军阵地的几个炮弹箱被命中,炸的四分五裂。场面当即变了,忙乱的日军炮兵集体愣了半秒,眼神一缩,似乎在确认是自己在遭到炮击。
怎么会这么快?
不等这个问题想明白,‘120迫’的炮弹落点圆误差在迅速缩小。
弹片在横飞四射,推动火炮的日军炮兵当场急了眼。他们发出非人的嚎叫,努力调整炮口,试图反击。
可弹雨太密集,炸的日军炮兵鸡飞狗跳,无处安全。河本大佐自己也没可能在炮击中屹立不倒,慌的四下寻找隐蔽。
几下呼吸的功夫,死者横尸倒地,幸存者拼命逃跑。整个日军榴弹炮阵地被打垮,没人再去管那些宝贵的大口径重炮了。
不过三四分钟而已,河本大佐的重炮群就被干翻。
‘106’自行炮兵团士气大震,战场上没谁有威胁他们的能力,自然调转炮口轰那些‘满铁警备队’。
警备队的日军还在震惊自家炮兵居然垮了,愣神间发现自己成了目标。
国防军的炮兵自然振奋,连观战老半天的百姓在炮声中也呆愕不已――原来日本人也会挨炮子啊?原来咱中国人也能打胜仗?
自打1840年以来,过了足足七十年啊,这还是头一回嘞!
第62章 成长
蒋翊武手抖、脚抖、浑身在抖。
他搞不清自己是因为害怕、兴奋、激动,反正手脚乃至口舌都不太利索,很平常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一句话要分成好几段才能说完。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炮击。
日军重炮轰小半天,躲在防炮洞里的蒋翊武被轰的脑子嗡嗡响。他曾经浪漫的认为自己为了革命不怕死,但炮声让他明白自己还是想当然了。
连续挨了几个小时的重炮轰击,营部突然给前线各连打电话,要求做好引导己方炮群攻击的准备。
己方炮群?
接电话时,蒋翊武就因为多次炮震导致耳鸣失衡。同一个防炮洞的士兵也都有类似现象。部分严重的还会哭喊,失禁,乃至不管不顾抱头缩在角落的。
蒋翊武抱着磁石电话的话筒,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营部命令。他喊了声‘明白’,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跑到工事的地堡观察孔,半跪着把脑袋凑上去。
不知什么时候,小鬼子热热闹闹的炮击停了。
从观察孔朝外看,步兵营用两个月构建的工事坑坑洼洼。部分壕沟被炸塌,几个观哨被轰没了,有所死伤。
“喂,二连,看得到南面小鬼子的炮兵阵地吗?”电话里传来营长的粗哑嗓音。
“营长,你大声点,我耳朵被震聋了,听不见?”蒋翊武摇了摇自己嗡嗡响的脑袋。
“把你眼睛睁大点,老子在营部都能看见鬼子阵地上在挨炮,你能看不见?”营长似乎又高兴又想骂娘。
鬼子炮兵阵地距离蒋翊武两三公里,举着望远镜确实能看到远处出现大量烟柱,以及炮弹落地炸开的火光。
但直到营长提醒,蒋翊武才明白这是敌人受到我军炮兵反击。
他浑身是土,满脸乌漆嘛黑,确认消息后咧嘴发出‘哈哈哈’的大笑,“我们的炮兵上来了?小鬼子也有今天?他们在挨炮子。”
连副和通信兵手脚并用的爬出防炮洞,从壕沟探出头。他们瞧见远处的烟柱,先是不相信的干嚎,接着扯嗓子欢呼,抱在一起大喊大叫。
挨了半天的炮,终于轮到敌人倒霉了。
蒋翊武的笑声通过电话线,一路传到营部。
营长在另一头骂:“别笑了,打仗呢。敌人炮兵被我们一锅端了,接下来要对鬼子步兵进行覆盖射击。告诉我,那个地方有鬼子?”
修工事的时候,营长把全营排以上军官拉起来搞培训。其中一件事就是教基层军官看地图,并且按地图给阵地外的各个区域做标识。
蒋翊武抱着电话回到防炮洞,将一张桌上的瓶瓶罐罐全扫到地上。他从自己的行军包里取出地图,让勤务兵铺在桌上。
不等勤务兵铺好,蒋翊武冲着电话里喊:“十三号方格,日军有一个连在我阵地三百米外的高粱地里,就是十三号方格。”
“好,注意观察炮击效果。”营长挂了电话。
蒋翊武则让通信兵通知各排恢复观察哨,向他汇报敌人所在位置。他自己则抱着电话蹲在地堡的观察孔前,浑身哆嗦的等着。
三百米外的田地里有人,日军每次炮击结束后,都从那里展开散兵线向国防军阵地发起冲击。冲击受挫,小鬼子就退回去,等待下一次炮击结束。
这套进攻和撤退的流程反复演练好几次,每次都一样。看似简单,其实需要长期训练才能配合好。
蒋翊武在观察孔前等啊等,等了约莫五分钟,一发炮弹落在高粱地东面两百米外,轰的一下炸开,掀起些许泥土。
躲在高粱地后的小鬼子纷纷扭头,像土拨鼠似的观望。蒋翊武摇动磁石电话的摇柄,向营部报告炮击效果,“打偏了,偏东差不多两百米。”
第二发试射很快轰了过来,命中高粱地南面一百米。几匹给鬼子驮载军需的骡子倒了霉,被炸的嘶鸣乱叫。
高粱地后的小鬼子又扭头,看着那些发狂的骡子,面面相觑。日军炮兵阵地挨炸,这已经大大出乎意料。没想到才几分钟时间,炮弹瞄中了他们。
“偏南一百米。”蒋翊武抓着电话大喊,“打准点,打准点,叫那些小鬼子好看。”
第三发试射落在鬼子正中,有个鬼子兵被炸的飞了起来。蒋翊武在电话里喊了声‘准了,准了’,接着就是十几发炮弹仿若一波大雨似的倾泻而来。
‘120迫’最大射速能上每分钟二十发。哪怕控制炮管温度,降低到每分钟十发也是跟天雷轰鸣似的,持续个没完没了。
高粱地里硬邦邦的,小鬼子连挖个掩体都做不到。
一个中队两百号兵力,完全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仅仅一分钟时间,上百发炮弹将这个中队炸的鬼哭狼嚎。
弹片横飞,泥沙四溅。
指挥中队的日军军官待不住了。他抹了满脸沙子般的碎土粒,跳出来抽出军刀指向国防军阵地,喊了声‘杀鸡鸡’……
轰,一枚炮弹当即将其撂倒。
日军士兵倒是听话,军官死了,他们也端着长长的步枪,挺着刺刀发起冲击――反正撤退是不可能撤退的,作战指导也轮不上,那就只有‘猪突’了。
对于敌人散乱的冲击,营部加强给蒋翊武的‘马克沁’最开心了。两百发的帆布弹带嗵嗵嗵的抖。抖完之后,对面还能站着的日军少了三分之一。
蒋翊武的二连全部上阵地,机枪排的三挺‘麦德森’哒哒哒的响。打空两个弹匣后,炮击停止,敌人所剩不多的溃兵慌忙后退。
营长在电话里问了炮击效果,要求二连打个反冲击,歼灭歼敌人这个中队――蒋翊武的手下在阵地里还能像模像样的打,一跑出来就拉胯。
新兵没练过战术,三个排挤在一条进攻路线上,完全没有配合。要不是小鬼子已经溃退,他们非得吃大亏不可。
蒋翊武本人也跟着冲。赶到高粱地时,全连又发愣――日军一个中队挤在大概一百乘二十米的田坎下,两百多发炮弹将这里给犁了一遍。
‘120迫’的弹坑远没有‘三八式榴弹炮’大,但落下的炮弹够多,造成的伤亡不会有半点打折。
弹坑密密麻麻嵌套在一起,每个弹坑旁边至少有一两具尸体。有的尸体挨了不止一次炮击,被炸的肚破肠流,肢体破碎。
也有日军士兵受伤未死,强挣着靠在田坎边据枪顽抗。二连的新兵被这股蛮横劲吓的不轻,连忙朝伤兵和尸体补枪。
“连长,接下来该咋办?”
百来号菜鸟新兵借机宣泄一通,没任何人想到要抓俘虏啥的。几个排长顶多指挥打扫一下战场,将有用的军需物资带走。
蒋翊武也不知道该干嘛,至于是麻溜的又带兵返回阵地。
营长没指望手下菜鸟打出什么漂亮反击,问了句伤亡大不大?随后要求多多观察日军动向,继续引导炮兵。
这小小的战斗中,连队一百多号新兵,手里的步枪几乎没派上任何用场。除了机枪发挥点作用,全靠炮兵输出杀伤。
现在国内兵工厂主要在制造‘120迫’及其弹药,‘82迫’和‘60迫’的生产任务要排到1911年的年中。
等‘60迫’能装备到排级,三百米外的那伙日军就不用前线步兵在电话里呼叫炮兵支援。栓动步枪的作用将再次下降,真要成烧火棍了。
蒋翊武回到阵地内,四肢和皮肉还是在抖。他布置好观察哨,靠在壕沟内,听着手下菜鸟们讨论刚刚的炮击,脑子依旧嗡嗡响。
真正的战争远比和想象的复杂且残酷多了。
见蒋翊武的手在抖,同样脏兮兮的连副凑过来,掏出皱巴巴的卷烟,“头,抽根烟。这打仗嘛,就是一回生,二回熟。等这次结束了,咱再好好练兵。”
火柴擦出火,蒋翊武抓着卷烟吸了一口,精神总算放松。他吐了一口烟气,苦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总算明白这话啥意思了。”
连副乐道:“书生咋了?书生也能打仗啊。班定远还投笔从戎呢,咱不比他差。只要活下去,有机会开疆扩土的。”
连里两个主官对视而笑,嘿嘿嘿的带着全连傻乐。
此刻,进攻鞍山的三个日军铁路警备队正遭受灭顶之灾。从海州快速北上的日军第二骑兵联队同样遇到挑战。
肖劲带领的混编部队完全摩托化,凌晨三点从沈阳出发,中午十一点抵达鞍山。除自行炮兵团协助鞍山防御,主力继续南下。
日军第二骑兵联队很快发现自己刚刚离开海州,马匹的机动性尚未展开就受限。负责前卫的几个中队纷纷回报表示跟中国军队的前锋遭遇,且一点便宜没占到。
大岛义昌妄图利用骑兵的速度来获取胜势,却被更加高速的卡车死死克制。第二骑兵联队的后藤大佐感觉自己刚出门,就被对手一棍子敲了上来。
骑兵若是跑不起来,还能叫骑兵?
“暴支军队的战力变化太快了。”
后藤大佐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队被对手捅穿,他命令一个骑兵大队下马构建防御阵地。另两个大队其余继续迂回,在更大范围内穿插,寻找战机。
作为防御核心,自然是骑兵自带的骑炮和机枪。
其中日军‘三一式’山炮是联队火力中坚――这种炮是世界火炮装备史中的奇葩,一种‘非常先进’的架退炮,可惜晚生二十年。
但现在后藤大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联队装备的这种火炮上,用它每分钟两发的高射速和不到四百公斤带来的强大机动优势,阻止对手卡车部队的狂飙突进。
为了获胜,后藤大佐特意将防御部队布置在几个铁路边的村子内,利用村外田地的沟沟坎坎给卡车制造障碍。
同时,几个日军骑兵中队被集中起来,随时准备从防御部队的侧后杀出去,向来袭的中国军队发动冲锋。
中午十二点,作为前锋的‘104’装甲汽车团出现在后藤大佐的视野中。但这个团没直接靠近,而是隔着两三公里拐了个弯,找日军骑兵对冲去了。
骑兵打骑兵嘛,很合理的。
第63章 被碾压
十二月的沈阳周边,白天气温降到零下。8日左右正好有西伯利亚寒潮侵袭,白天室外温度一路跌破零下十度,夜里更冷。
这种天气下,马匹冻的鼻孔冒白气,跑动中体力消耗极大。稍有时间,日军骑兵就要寻找避风处给自己的战马喂食大豆。
在海州北面的崔庄村,二等兵原田翻了翻已经空空的豆袋,对旁边的兵长问道:“富川前辈,我们真的要去对抗暴支的铁甲车吗?”
富川疼惜的摸了摸自己战马的额头,因为如此寒冷天气作战,必然造成大量马匹死亡。而饲养一匹战马的花销够东京平民家庭半年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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