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通吃
找到这两面旗帜,江南来的新华远征队毫无感觉,周青峰和王信稍有感叹。倒是归化营的当地青壮跑上去又踩又砍,兼且大哭不止。
建奴大军南下,把宽甸周边给屠了一遍。死难者不计其数,数百座乡村化作废墟,悲剧惨剧日夜上演。
若不是新华势力横空出世,屠杀就不会停止。
等到‘野猪皮’拿下整个辽东,还要杀‘无谷之人’,数百万汉人会因被夺去糊口的粮食而遭遇屠杀。
被解放的归化民在欢呼,庆祝女真蛮子的大败。
王信则低语道:“后世还有汉人为‘野猪皮’鼓吹,动辄民族团结,把个蛮族头子吹成反抗明朝暴政的英雄。这算什么事?”
“想那么多干嘛?唯物主义者承认现实。十几亿人口总会出点标新立异的奇葩。碰见就宰掉,烦恼没有了。”
周青峰没再跑进山区追黄台级,只让人把两面砍成碎布条的旗帜捡回来,随后带队前往宽甸,与陈定会师。
看到两面都快失去本来面目的‘正蓝’‘正白’旗帜,战场投诚的非建州部各牛录额真才放下心来,一一出来拜见这次新华远征队总指挥,并宣誓效忠。
对于这些墙头草,就地解散是不行的,招入部队会跟辽东归化营发生冲突。萧金浪出了个损主意——新华提供后勤,用小火轮运女真人去打朝鲜。
至于朝鲜死活,关我屁事。
女真各部对打朝鲜倒是很积极,反正柿子总是要挑软的捏,朝鲜怎么看都是最好捏的那个。
远征队至此连续作战快两个月,在宽甸休整一星期,又从松江海运来两个步兵营,外加两千进行后勤工程炮兵等辅助部队。
至此,早期建军构想的两千主力,三千辅兵全部训练完毕,并都抵达辽东战场。除了这些正规军,还招募了大概五千归化营,用于协助作战以及后方治安。
休整结束,十一月的寒冬降临,辽东再次陷入冰天雪地的天气。
‘当初’抗美援朝中,志愿军能在朝鲜遇到零下四十度的极低温。现在小冰河期正在出现,冬天格外寒冷。
由于太冷,蒲石河和瑷河被冻住,连鸭绿江也河面冰封,船只没法开动。后勤只能变成马拉雪橇。
但辽东的幸存者在这个冬天却过的比往年舒服,粮食和棉衣供应充足,空心土墙加保温火炕,房子内外也暖和。
不用担心明军和女真人来抢掠,生活无比幸福。
周青峰把自己的前线指挥部设立在瑷阳堡,重修了堡寨,同时搞冬季大练兵——这种天气作战是不太可能,但练兵再好不过。
正规部队要适应辽东气候,归化营要强调纪律。
远在松江在枪炮项目组经过产能和技术提升,决定造八十毫米口径的线膛铁炮。重量更轻,威力更大,精度更高。
十一月,周青峰还收到努尔哈赤派人送来的十个木匣。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用石灰防腐的人头。
随木匣来的还有努尔哈赤的亲笔书信,表示双方动兵纯属被明国小人挑拨,完全一场误会。如今英明汗识破小人奸计,已经把明国派来的细作斩杀。
木匣里的脑袋便是明证。
石灰处理的脑袋干瘪脱水,难辨原形。其中有男有女,有些死前面容狰狞,有的癫狂大笑,有的悲呼吼叫。
努尔哈赤还表示已经知道新华受明廷压迫而起,愿意跟新华结为兄弟,共同对付明廷。至于辽东,希望双方已宽甸为界,互通有无。
为了体现群体内民主,周青峰为此专门发电报给萧金浪,通报团队常委。结果电报里聊天群似的,留守松江的机械组第一个抱怨。
“我们累死累活搞了这么多老古董出来,可不是为了跟‘野猪皮’拜把子的。你们军事组要是打不动了,别站着茅坑不拉屎,让我们机械组上,保管好使。”
军事组顿时炸锅……“‘野猪皮’已经是锅里的肉,开春就灭了他。机械组好好造枪造造炮,不要总想着干分外的活。”
医疗组倒是好奇的问:“‘野猪皮’长啥样?我们折腾两年,都不知道鞑子是个什么德行?你们把他脑袋砍下,让我们瞧瞧?就算只剩颅骨也行,我们可以做面容复原。”
明史专家也弱弱发声,“别总喊打喊杀的。能不能活捉‘野猪皮’,带回松江?我想跟他好好聊聊大金早期发展的细节。
比如‘七大恨’之谜。这点在学术界争论极多。亲自采访‘七大恨’的当事人,应该可以为这个争论盖棺定论。
捉不了‘野猪皮’,捉黄台级也可以的。我想跟他聊聊‘八旗’改革的话题,还有关于大妃阿巴亥是否真的勾引过他?”
诶……谈到阿巴亥,议论更多。好些‘圣光’成员想知道这位号称美貌的太妃是不是真的漂亮,能不能捉来让大家看看?
又有人问努尔哈赤的福晋到底什么质量?是不是史书吹嘘太过,却像晚清后宫的妃子,一个个驼背歪嘴龅牙,丑的能让人避孕。
群聊很正常的朝搞黄色的方向发展。
周青峰则把十颗人头全给烧了,然后对来送信的建州信使说了句:“让野猪皮吃好喝好吧。等开春,我要去杀他全家。”
第48章 逼近
1617年11月初,莽古尔泰和黄台级避开周青峰,翻山越岭绕过瑷阳堡,沿着富察、阿布达里岗一线,苦哈哈的返回赫图阿拉。
同行的近千女真精锐有小半失散,一部分逃离,一部分饿死在山岭间。
两位贝勒爷回到大金国都城,发现大冬天的全城都在整军备战。赫图阿拉内外守卫极严,无关人等禁止进入。
到了内城的汗王宫,大汗的贴身侍卫,如今的一等大臣扈尔汉亲自把守。
“父汗怎么了?”黄台级是诸子中较受宠的,在‘汗王的四合院’内急切问道:“新华向北打过来了?”
扈尔汉摇摇头,领着两个贝勒进了努尔哈赤的卧室,进去前特意叮嘱,别离床榻太近。二子隔着几米跪下叩安,抬头就见‘野猪皮’满面病容,精神不济,话都不怎么说。
叩安出来,扈尔汉才道出内情。
“上个月得知宽甸被困,大汗决议出兵相救的。可不等八旗大军集结,就得知宽甸方向已经溃败,只能作罢。
此外,大汗还抓了一伙明国奸细,故意挑拨大金跟新华关系,惹来此次争端。
大汗把奸细脑袋送去,表明无意跟新华继续打下去。可那伙汉人好生无礼,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大汗思来想去,决议明年还是要先打抚顺,抢了足够钱粮人口,才能跟新华继续打下去。如今只封锁阿布达里岗一线,不让南面的汉人打过来。
只是那伙明国奸细着实可恶,他们竟然在我们国都内传播疫病。其财物中找出一堆写着‘炭疽’‘天花’‘伤寒’之类的瓶瓶罐罐。
底下的奴才不懂,以为奸细有宝,把那些玻璃罐儿全打开,没找到东西还把罐儿砸了。没多久全城就开始发瘟,连大汗也莫名中招。”
啊……?!
黄台级翻了小半个月的山岭,满以为回到赫图阿拉便是回到家,总算可以松口气。可听现在意思,全城发了瘟疫?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回来。
莽古尔泰连忙问道:“父汗现在情况怎样?”
“发热、呕吐、腹泻,且背生毒疽,已然溃烂。城内遍寻名医,有的大夫来看过,辩证后为如何开方吵个不停;有的大夫得知城内发瘟,连夜逃走。
前几日太妃请了海西最灵验的巫神来驱邪。结果巫神做法驱了两场,自己反而病倒,还说什么疫鬼太强,他抓不住。”
扈尔汉说来摇头,叹了又叹。
“如今赫图阿拉内外城已经隔离,但城中患病者超过一成,均无药可医。重症者只能丢到城外,任由死生。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那么快处死明国奸细,好歹问问病症来历,如何治疗。现在只能等人死光。”
黄台级听着骇然,才明白城中为何戒备森严,原来是没办法的办法。
扈尔汉继续道:“大汗病倒前,命大贝勒代善暂代汗王之位,并叮嘱大贝勒不可逞能,紧守阿布达里岗,先打抚顺恢复元气,再跟新华汉人一争长短。”
‘野猪皮’封了四大贝勒,其中镶蓝旗的阿敏在凤凰城意外撞上周青峰,被一枪打爆了脑袋。莽古尔泰和黄台级又在宽甸被打的全军溃败,仅以身还。
剩下便是大贝勒代善。
黄台级听到这安排,心里隐隐觉着不妙,急问道:“既然父汗下令明年年初再打抚顺,为何今冬就开始备战?各牛录的甲兵和包衣得不到休息,明年什么都干不了。”
扈尔汉对这个问题更是无奈,“因为宽甸败的太惨,新华汉人又派奸细四处游说,说爱新觉罗家族无德,不配称汗。
奸细传言,要女真各部与我建州部划分界限,还叫嚷什么只灭大金,不诛其他。他们到处乱跑,许诺愿意投奔新华者给钱粮,搬去朝鲜居住。
说什么朝鲜孱弱,土地开阔,比在辽东的穷山沟里好过多了。仅仅半月,便有好些蠢货信以为真,偷偷派人跟南面联系。”
听到这个,黄台级可谓是感同身受,狠狠的捏拳大骂:“汉人狡诈,喜欢用间。在宽甸时也是如此作为,奸细杀之不绝,害我和五哥不战而溃。”
谁说不是啊!
莽古尔泰也是恨极,重重跺脚道:“若是真刀真枪的打一场,我大金败则败矣,绝不会怕。可汉人如此损招太卑劣,仗着自己钱粮多,耍弄些见不得光的烂事。”
扈尔汉也道:“前日捉住个汉人探子,死前大肆嘲弄,说南面哪怕是个小兵,吃穿也比大汗要好,骂我们是山里穷鬼,没见过世面。我用五匹马把他撕烂了。”
这话把莽古尔泰和黄台级也激怒,可两人跟新华汉人交过手,还真得承认对方确实钱粮多。
普通小兵不但吃的满面红光,脸颊饱满,还穿大将级甲胄,脚上的靴子都是精致的羊皮料子,暖和的很。
说了这么些,扈尔汉才谈及重点,“眼下局势不稳,代善觉着不能按大汗的意思办。他说今冬若是不能稳住局面,不等明春回暖,大金各部就得散架。”
说白了就是两难。努尔哈赤病倒,新主未立。大金各部失去效忠对象就会散伙。代善想打一仗重塑威望。
“就算现在要打,也是打明国的抚顺,绝不可越过阿布达里岗。”黄台级斩钉截铁的说道,莽古尔泰也点头认同。
扈尔汉说代善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大金攻打抚顺,新华汉人若是乘虚来攻,赫图阿拉可是一座空城。
对这个难题,黄台级和莽古尔泰也是面面相觑,无法可解。
与此同时,瑷阳堡也爆发了一场瘟疫。
郭海曾经来此送猪牛,将炭疽杆菌释放到镇朔关。这是通过皮肤和呼吸传播的病菌,很快在小范围内传播开。
但新华远征队反应极快。
在瑷阳堡的隔离病房内,医护人员带着棉质口罩,照顾百来名病患。其中一半是皮肤性炭疽,还有一半是肺炭疽。
‘圣光’医疗组全部乘船赶来控制疫情。除了控制病源,阻隔传染外,特效药就是小规模量产的青霉素。
在凤凰城时,青霉素就成了挽救生命的神药。十几名被郭海刻意感染的年轻女性刚刚表露出梅毒症状,立马被控制住。
李院士从松江赶来,戴着水晶防护镜和口罩,确认瑷阳堡隔离医院的工作后,倒是笑问周青峰:“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打赫图阿拉?”
“如果一切顺利,明年春天;如果不顺利,现在就可以。根据我们的情报,赫图阿拉也在闹瘟疫。很可能是‘联邦’那伙人临死闹出来的。”
李院士也读过关于敌人瘟疫病症的备忘录,“应该是肺炭疽,跟我们这里流行的状况完全一致。但女真人的卫生条件差,传染规模将大的多。”
这话到十一月末被验证了。
新华远征队的工兵正在修建从瑷阳堡前往阿布达里岗的山路。‘当年’萨尔浒之战,东路军刘綎就因为这条该死的道路而延误战机,导致明帝国的丧钟被敲响。
远征队一营的崔小二排受命前出,构建哨塔警惕建奴可能的骚扰,保护施工的部队。哨塔阵地还特意在周边安装了拉发地雷,生怕敌人潮水般涌来。
但真正涌来的不是敌人,反而是七八个十几个一群的难民——全都剃了发辫,目光麻木,见到持枪的汉人就跪地磕头。
这些难民要在大冬天翻越直线两百里的山路。出现在新华步兵面前时,一个个跟饿死鬼似的,穿着破烂的兽皮,瘦的皮包骨,两眼冒绿光。
警戒的哨兵发现这帮家伙时,吓的差点拉地雷。确认对方没带任何武器后,才允许一两个过来问话。
情况很简单,为了控制疫情,赫图阿拉完全封闭了。传言努尔哈赤已经病死,现在掌权的是大贝勒代善。
开头几批难民是代善派来的议和使者。但他们来了之后就不肯回去,不管新华远征军如何答复,反正他们就是不走,要死也死在南面。
这些使者往往是女真贵族的家奴,可家国不保,家奴也被抛弃。他们把大贝勒的计划全抖搂给汉人,说代善打算在十二月冒险去打抚顺,抢夺过冬的粮食和人口。
为了获胜,代善将八旗所有牛录的甲兵和旗军全收拢在赫图阿拉,准备打仗。底层的汉奴甚至部分女真人全放弃,一点过冬的粮食都不给。
寒冷的冬天,疫病加无粮,大金国的人口在暴跌。奴隶不想死就必须出逃,能跑到瑷阳堡附近的是极少数,大部分人死在半道上。
“道路上全是冻僵的尸体,硬邦邦,黑黝黝,要到隔年春暖才会烂。赫图阿拉周边有大量村寨,现在很多都死绝。
无人清理尸体,活着的人只拼命逃走,可逃啊逃的就倒在路上。现在若是前往大金国都,无需向导,跟着满地尸体逆向就行。”
逃到瑷阳堡的女真人哭的呜呜叫,喝了几口热粥后,才有力气把浑身搓暖,走进烧着热炕的屋子。
别看这批人模样落魄,可他们原本在赫图阿拉都是主子的身边人。真正底层的没能力逃出来,已经死绝了。
周青峰见了几名所谓‘使者’,询问道:“赫图阿拉的疫情怎么样了?”
“好像没事了。”面如骷髅的‘使者’恢复些力气,跪在地上回话,“毕竟主子们心够狠,染病的人都死绝了。
城中人口至少没了一半,如果今冬抢不到人口和钱粮,明年开春大金国的各个牛录必然分家。代善年底肯定要出兵,否则他也活不下去。
奴隶中唯一有口粮的就是能打造兵器的工匠。但现在大金也不用刀斧,全力打造火铳。
据说一个月能有个五六百支,加上之前明国奸细送来的两三千支,建了个火器营。只是新建的火器营练的不好,肯定不如老爷们的火铳步军。”
周青峰对鞑子有两三千支火铳表示震惊,‘新华’有水力带动钻床,几个月也就造了那么四五千而已。
“是明军那边给的,说是沈阳那边的工匠卷制打造。”‘使者’说出来的内情显得太合情合理。卷制工艺简单,给钱倒是很多铁匠都能干。
等时间到12月,通往阿布达里岗的山路在风雪中修通。远征队七个燧发步兵营外加五个辅助营全军出动。
莽古尔泰带着两千建州人马守这座山岗,站在被寒风冻透的关口高墙上,面无表情的注视对面山道上出现的汉人大军。
正蓝旗和镶蓝旗合并,全数精锐都在这关墙上。莽古尔泰还把从明军手里买来的‘无敌大将军炮’搬上了十几米高的关墙炮台。
据说这玩意还是戚继光当蓟镇总兵时造的青铜后膛炮,使用子母铳装填,重一千五百斤,按明制算,差不多近一吨。
其实就是弗朗机炮,早期后膛炮中的奇葩。
但有了四门无敌大将军炮,建州部的士气总算上来了。按试射的结果,这炮最远能打二里地,糜烂一方啊!
黄台级跟着莽古尔泰一起,任由寒风割面,举着青铜望远镜盯着远处隐现的汉人侦察兵。那些精锐士兵爬上山岗的高处,也用小小的望远镜观察关墙。
这附近群峰高耸,重峦叠嶂,林木丛生,只有一条狭窄道路通行。黄台级恶狠狠的喝道喝:“五哥,这次汉人再敢列队而来,就让他们尝尝炮轰的滋味。”
莽古尔泰双手抓着修建不久的关墙,指头发白。他回忆过无数次在宽甸被汉人炮轰的经历,确定其轻炮射程有限,绝对不到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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