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作勇者 第36章

老者摘下了眼镜，移开了视线。

霎那之间，袁歌只感觉肩头的千钧重压消散无形，他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袁师傅……魔王宫本地住民，一个负责原罪魔偶修理与维护的技师，对么？”

“是的。”袁歌点了点头，“您就是魔主大人么？”

“我是魔主，此地的下一任魔王。”老者看着001，露出了微笑，“你是原罪魔偶吧！前任魔王的杰作。”

001一低头，它的举动让袁歌感受到了谦卑。

“是的，魔主。我是原罪魔偶，代号001。”

“一个是原住民、一个是原罪魔偶，都是自己人哪。那么——你们两位，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么？”

“魔主，我们希望得到原罪魔偶的原始设计图。相信您很清楚，本地的所有住民都前往其他魔王宫避难，现在留在这里的技师，只有袁歌一人。我的兄弟们陷入了沉默中，我希望袁歌能帮我唤醒他们。”

魔主安静的点了点头，说道：“说得好、说得好啊。但是……两位，我怎么有点不相信你们呢？”

魔主抬起眼，再度看着袁歌和001。

如果先前只是神秘莫测，这一次则是杀气毕露！袁歌的皮肤无端开始发疼，这是感受到凝练有如实质的杀气刺来后的，身体反馈来的感觉。

第六十章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要坦然。

要自然。

不要说是眼神，连一个小指头都不能表现出怯懦。

小时候，袁歌经常用家里的电话给马化腾送钱。有一天，他的妈妈火急火燎的问他：“这个月的电话费翻了三倍，你有什么头绪吗？”

还很年轻的袁歌表现出极高的影帝天赋，他一歪头，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妈妈，我不知道。”

有道是：姜是老的辣。

袁妈根本没有被袁歌的天真懵懂迷惑，她谈笑风生见得多，还能收拾不了一个小屁孩？只见她冷冷一笑，说道：“你不知道，那我只有报警了。这个月电话费这么多，明显不正常，要叫警察叔叔来好好查一查！”

这一瞬间。

袁歌露怯！

在袁妈死死盯着他的情况下，他的视线下意识的闪躲——就是这一闪躲，导致他的伪装和谎言失去效果，他被吊起来打了一顿。

这一次的教训是惨痛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袁歌无数次的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他痛恨自己中了别人的计策，那一瞬间移开的视线，成为他记忆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此时此刻，与彼时彼刻何其相似？

“同样的错误，我袁歌不会再犯！”

在魔主的紧盯之下，袁歌没有表现出一丝破绽。

他的微笑是如此的自然，他两手一摊，说道：“魔主大人，何出此言？”

魔主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说道：“魔王宫的所有人都走了，为什么独独你留下？我正在为浮空装置的损坏而烦恼，你却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哈哈——袁师傅，这太巧了吧！”

“巧吗？”

“不巧吗？”

袁歌双手负在身后，踱了两步：“魔主大人，我作为一个人类，之所以能在魔王宫中生活，主要靠的就是一手修理、维护魔偶的本领。要是没有这个手艺，您觉得我能在这里过活么？”

袁歌，不了解魔王宫的情况。

但想也知道，人类肯定在魔王宫内部受到歧视。

“除了戏虐魔王宫之外，这世上还有其他地方有‘原罪魔偶’吗？我和其他住民一起去其他的魔王宫避难，当然是可以苟得一时之安，但我要怎样才能在其他的魔王宫中生活呢？”

魔主目光一动，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袁歌松了一口气。

不怕魔主不思考，就怕魔主没脑子。

他接着说道：“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001还能运作。001的战斗能力有目共睹，我作为唯一可以对它进行修理和维护的人，它难道会不保护我的安全？综上所诉，在所有人都在逃难的时候，我结合自身的实际情况，做出了和001留在这里的选择——现在，您还觉得这是个巧合吗？”

嗯。

有头有尾、逻辑分明。

完全没毛病。

袁歌一番话，叫魔主心悦诚服。他转眼看着001，又问道：“001阁下，你是戏虐魔王的造物，你对他应该有特殊的感情吧？”

“魔主，机器没有感情，只有逻辑。以前我是戏虐魔王的管家，但他现在已经死了……我是一具无主的游魂，倘若您需要，我可以充当你的护卫。但是，我需要报酬。”

咔铛咔铛。

001半跪在地，抬起了头：“我希望您能把原罪魔偶的原始设计图当作报酬。我现在有五六个兄弟等待唤醒，如果一切顺利，你会有一支可靠、强横的魔偶护卫队。”

“合情合理的要求、合情合理的交易……袁师傅，你了解‘附魔’吗？”

“这自然不陌生。”

“这个附魔纹样，有何作用？”

魔主翻开身上的书籍，指着一个显得复杂的图纹给袁歌看。

作为附魔满级的选手，基本的理论知识袁歌当然是完全掌握，复杂的变形也不在话下。他一眼看出这是个复合纹，它由五种基础符文组合而成。

他说道：“魔主大人，您要是真想考验我的水平，还是拿个像样的法阵出来吧……这一个附魔还不是核心符文，只是用在边角上增加稳定性的通用附魔。”

“是吗？很常用？”

“很古老。三四百年前就没人用了，现在有更好的。”

“哦——”

魔主是真不懂啊。

他手里捧着的、身边放着的，全是关于魔王宫浮空装置的著作，从之前到现在，他已经耗费了约莫十天。

魔主打架杀人在行，研究学术着实不行。

这十天功夫下来，他连大部分的基础符文都弄不清楚，想搞清由无数个附魔串联的“浮空装置”是如何运作的，没个三五年怕是下不来。

他思索片刻，说道：“你们可以留下，原罪魔偶的原始设计图我也会给你们，但是袁师傅——你要先帮我修理浮空装置。”

袁歌倒是不在乎，他到这里来，主要目的是在魔主面前刷个面熟，然后想办法去漆黑塔第三层探险。

至于修复原罪魔偶什么的，优先度很不高。

主要是……

001能不能接受？

袁歌转头看着001，001的情绪非常稳定：“敢问魔主，这是因为什么？您现在持有权能魔之心，可以任意调用魔王宫内的所有邪能。魔王宫内部的邪能经过千百年的积累，已经到了‘难以计量’的恐怖规模——能调度如此多能量的您，还怕什么呢？”

“当然是怕正统勇者！”

魔主不假思索，直接回答。

他看着001，接着说道：“能调度此地邪能的我，从理论上将的确是无敌的。任何一个人在此等磅礴的能量面前，都免不了一个身死道消的结局！可是001，戏虐魔王同样有这样的优势，他的结局不用我多说了吧？”

“斯卡努帝的正统勇者可以杀死戏虐魔王，难道还杀不了尚不是完全体的我吗？魔王宫一日停留在地表，我就一日不得安心！”

“……”

袁歌面色古怪，沉默不语。

他很想说魔主大人您太多虑了，我跟你保证，现在的正统勇者就是一个铁憨憨，他不要说是和你打，就算是和001打都不见得有胜算。

可惜。

他不能说。

魔主看着袁歌，接着说道：“袁师傅，我希望你竭尽所能，尽快修好魔王宫的浮空装置。我要让魔王宫重新升上天空，然后远远的逃离——斯卡努帝有正统勇者坐镇，此地，不宜久留！”

第六十一章

魔主立场明确、态度坚决，001思考片刻，最后让袁歌做决定。

袁歌做什么决定？

魔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哪敢说不字啊。

于是。

魔主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袁歌，先前他在看的书籍、论文、设计图也一股脑的全部推给袁歌，自个儿当起了大爷。

“啊呀——这几天天天看书！倒是让老夫想起了我还年轻的时候……那会儿在学校里，我也是天天看、夜夜看，最后毕业的时候理论成绩还是全校前十。”

魔主搬来了一张躺椅，乐呵乐呵的躺了上去。

袁歌整理手边资料，漫不经心的说道：“您老上过学？”

“这话说的！你知道银流城的麦哲伦家族么？你应该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

魔主微闭着眼睛，说道：“银流城是海滨城市，麦哲伦家族的先祖是航海家，祖上阔过，到我这辈就不行啦。我二十岁之前还算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其后却是穷到连乞丐都嫌弃……上学上过，还是贵族学校；苦也吃过，苦到孩子都养不活。”

他的语气，饱含唏嘘。

他看着袁歌，竖起三根手指：“我有三个孩子，都死了。要是他们顺利长大，我孙子和你差不多大。”

“这可真是……您老节哀。”袁歌抬起了头，“后来呢？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怎么会成为魔主？”

“三个孩子死后，我在银流城成立了一个兄弟会，专门干些杀人越货的买卖。后来得到魔王教的赏识，入教做了一个头目。在魔王教里，我学会了黑暗魔法、了解了‘权能’的妙用——戏虐魔王被杀之后，我第一时间带着我的手下冲到这里，抢先得到了魔之心！”

魔主大人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

他眯着的眼睛已经睁开，先前因回忆起他的三个孩子而涌现的悲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狂热、一股狂喜。

他看着袁歌，解开长袍的衣襟，露出胸口。

咚！

咚！

这一刻，强劲的心跳声忽然响起。

袁歌举目看去，只见魔主心口位置有强光迸发，一颗金色的圆珠取代了心脏，正在起搏跳跃！

魔主抬起手掌，用指尖触摸金色圆珠：“这就是魔之心，魔王的力量来源！拥有它的我，拥有等同于戏虐魔王的力量！”

“超凡力量、无穷寿命！袁师傅——只要我能躲过正统勇者这一劫，往后我是呼风唤雨、有求必应，荣华富贵、取之不尽呀！”

魔之心光辉夺目、闪耀无比。

袁歌看着它，心中竟慢慢产生一股贪婪、一股渴望，他想要摘下这颗心脏，安在自己身上！

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赶忙低头说道：“不可思议……魔主大人，我刚刚竟然产生了想要和你争夺这颗魔之心的冲动，真是吓人。”

“哈哈！天地造化之物，谁不想要？只可惜我先你一步，把它吸纳融合，你现在想抢，恐怕不够资格。”

袁歌还能说什么呢？

他抱抱拳，又低头看书。

001在一侧站着，它说道：“魔主大人，戏虐魔王应该还有一个名为‘天工’的权能，您没有得到它吗？”

“天工？找了，找不着。它可能是被别的人取走了，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伙人在寻找权能……”

魔主漫不经心的说着。

他露出几分庆幸，接着说道：“要不是我快她们一步，掌握魔之心的或许不是我。那伙人中，有一个黑发红眼的女人，她强得惊人！当时我已经吸纳了魔之心，她却可以和我战个平分秋色，你们可以想象吗？”

袁歌的耳朵竖了起来！

魔主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黑发红眼，强得惊人的女人——除了魔女辛德瑞拉之外，不做他想！

袁歌顾不顾许多，说道：“吸纳魔之心的您，已经不算是人类了吧？这个女人能和打个五五开，她难道也不是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