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汝当谛听
“方才是你在污蔑于孤!”
看到面露恨色的秀丽夫人,嬴政驻足在灵堂棺椁前,眼神微凝,神情冷漠非常。
“怎么?你娘敢做,还不让朕说么?”
嬴政闻言眉头一扬,回望了赵姬一眼,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列坐臣公,原本漠然的面孔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开言说道:
“尊驾此言,可有明证?”
“何须明证,此乃人尽皆知之事,我秦国王室的脸都让你们母子丢尽了!”
事已至此,秀丽夫人也不在乎什么颜面了。
就这个坎,过去了大富大贵,过不去身死族灭,还有什么好矜持的呢?
“你污蔑!”
赵姬听到秀丽夫人的话,心中气急,上前两步,便想动手。
秀丽夫人看出了赵姬的意图,不屑一顾,也是上前两步,蔑视的说道:
“怎么?说不过便想动手?你以为满堂朝臣皆是不辨是非之辈么?”
“你不用在此挑唆!”
嬴政走上前来,拉住赵姬的手腕,看着她轻轻说道:
“此事交给儿臣处理,不会让些许妄言扰了父王声誉,母妃放心便是!”
嬴政轻轻用力,将赵姬送到一旁,转头看向面露得色的秀丽夫人,神情镇定的问道:
“你还未曾告诉孤,你的证据呢!”
“证据?你还要什么证据,你娘的所作所为便是最大的证据!”
嬴政听到秀丽夫人的话,嘴角一抿,微微摇了摇头,皱眉说道:
“也就是说,夫人所言均无真凭实据,只是凭借心中臆想,便开言污蔑于孤?
你好大的胆量啊,你当我秦法是玩笑么!”
说着,不待秀丽夫人辩解,转头看向一旁的臣公,厉声问道:
“众等何人能告诉孤,依我大秦律令,污蔑该当何罪!”
列坐臣子面面相觑,无人敢起身答话。
“你这是气急败坏,被朕戳中真相,想急于灭口么?啊?你若说你是秦王之子,可敢当着满堂宗亲臣公的面,自证清白?”
听到嬴政的话,秀丽夫人终于急了,指着嬴政,高声喝骂起来。
嬴政却连理也不理,看着满堂臣公,眼神微眯,重复喝问道:
“怎么?诸位俱是我秦国栋梁之臣,却连我秦国立身之本都不记得了?
有没有人能告诉孤,在我秦国,污蔑该当何罪?”
朝臣未曾摸透新君性格,不敢随意插言。
嬴政看着沉默的臣公们,扫视一圈,直接开言问道:
“廷尉,我秦国廷尉何在?”
臣公之中,一位身穿白色麻布宽袍的人站起身来,面向嬴政,恭敬一拜。
“臣,非,拜见王子!”
“免礼!”
嬴政看着此人,神色微动,露出了一抹感兴趣的意味。
“韩非?家师观澜先生曾与孤评点天下英豪,说到过韩卿,不知韩卿可想听听家师对你的评价?”
韩非闻言,恭敬一礼,语气沉着的说道:
“臣,愿闻其详!”
嬴政见他举止,微微点了点头,扬声说道:
“家师曾说,天下诸子百家,法家学派,当以阁下为尊,说阁下是集法术势之大成者,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杰,不知阁下以为然否?”
韩非闻言,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又是一礼,恭敬说道:
“观澜先生谬赞了,臣实不敢当!”
嬴政宽袖一挥,扬声说道:
“韩卿著作,孤也常有研习,所得不浅,韩卿不必过谦!”
说着,再次撇头看向了沉默的秀丽夫人,扬声问道:
“韩卿身为我大秦廷尉,孤是放心的,还请韩卿明言告知于孤,这污蔑,该当何罪?”
“这...”
韩非闻言沉默了,看着秀丽夫人那发红的眼眶,久久不能答话。
“哦?你也不知么!”
嬴政看着韩非的作态,脸色变得危险起来。
韩非闻言心中一惊,察觉到臣子们的作为引起了新君的忌惮,眉头紧锁,缓缓说道:
“王子明鉴,依大秦律令,诬告,反坐!”
“诬告?”
嬴政听出了韩非话中的意味,猛然转头看向韩非,双目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
“韩卿确定是诬告反坐?”
污蔑和诬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说法,污蔑是指捏造事实对名誉进行贬损。
而诬告却是指,捏造事实并通过公权进行陷害。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定罪方式也完全不同。
韩非自然能明白新君的意思,深吸一口气,缓缓拜倒在地,恳声说道:
“王子明鉴,依我大秦律令,确是诬告反坐,臣不敢有丝毫欺瞒!”
嬴政闻言,深深的看了韩非一眼,缓缓说道:
“廷尉乃是职掌我大秦刑法之要臣,又是家师提及的法家名士,廷尉之言,孤自是相信的。
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还望廷尉今后能不吝才学,为我大秦法制再填薪柴!”
说完,不在理会感激涕零的韩非与一脸晦暗的秀丽夫人,转头看向众臣,扬声问道:
“孤久在边关,专职六国战事,旬日前,山东六国派使臣请降,孤不敢擅专,因而快马加鞭赶回咸阳。
来到此方才得知,父王薨殁,不知父王可有遗诏?”
“有诏,我王有诏!”
一声高呼自门外传来,嬴政应声回头一看,眼中厉色一闪而逝,淡淡的看着来人,漠然不语。
来人气喘吁吁,顾不得满头大汗,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嬴政面前,恭敬一礼,颤声说道:
“老臣,吕不韦见过王子!”
第232章 为大秦贺 大秦万年!
“老臣吕不韦,见过王子!”
灵堂中,一身风尘的吕不韦战战兢兢的拜倒在嬴政面前,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夹杂着一丝颤抖。
嬴政见了来人,眼中厉色一闪,淡漠的盯着他,久久不语。
一时间,灵堂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纷纷把头埋得低低的。
吕不韦躬身拜倒在那里,一缕缕汗水顺着灰白夹杂的发髻缓缓下流,额前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政儿!”
灵堂中,赵姬不堪忍受这压抑的气氛,再加上与老情人的旧情,忍不住上前两步,轻轻扯了扯嬴政的衣袖。
赵姬虽然自认嬴政生母,但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她清楚这个儿子与自己根本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自己儿子做出来的温情脉脉,全都是演给众人看的。
相比之下,吕不韦与自己的关系要比自己跟儿子的关系近得多。
若是依靠儿子,将来虽有太后殊荣,但事事都要看儿子脸色,原本就没有感情,谁知道自己儿子将来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若是依靠吕不韦,一来吕不韦身为顾命大臣,权势滔滔,二来他们本就是老情人,以色娱人乃是她拿手好戏。
权衡之下,赵姬自然会靠向吕不韦,人性使然,无可厚非。
“哦!母妃!”
见到赵姬的动作,嬴政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但这笑容之下隐藏的确是对赵姬无比的失望。
他自幼丧父,是母亲将他抚养长大的,母亲这个角色对于他来讲,着实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他的生母赵妮,一直谨守贞洁之道,即使生活再艰难,也一直护佑着他,抚养他健康成长。
为了他的未来,还做出了背井离乡,隐姓埋名的牺牲!
也正是靠着这股力量,他嬴政才有勇气走到今天,登上这未知的舞台。
他的师母善氏姐妹,不仅与师父夫妇和顺,而且最为偏疼他这个徒弟。
三位师娘没有孩子,却是真真正正将他当做自己亲生儿子来疼爱的,不仅衣食住用打理的无微不至,还担负起了他的武艺教授之责。
他的一身武艺,就是在善柔师娘的指导下才修习有成的。
两位女性对他的影响着实不小,这致使他对这位名义上的生母也充满了期待。
可是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先是嬴政并非赵姬亲生的谣言,后是吕不韦与赵姬的私情。
一切的一切,将他对赵姬的那份憧憬与幻想狠狠打碎。
若是仅仅如此,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荣养起来,帮不上自己的忙,不给自己添乱也是好的。
可赵姬的所作所为,直挺挺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刚将秀丽夫人贬为污蔑,赵姬就上前为吕不韦求情,这种行为,无异于在他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此时的嬴政虽然面带笑容,但心中却恨不得将这对狗男女一块送去犬决。
嬴政眼神幽幽的望着赵姬,面带微笑,看着这个母亲,宽声安慰道:
“母妃稍待,此间一切交由儿臣处理!”
说完,笑吟吟的望着赵姬,等待她的答复。
赵姬看着自己儿子那幽不见底的眼神,想说的话绊在了嘴边,说不出口。
尴尬的笑了笑,低头回到一边,不敢再插言。
嬴政见摆平了赵姬,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回头看向仍旧拜倒在那里的吕不韦,笑着问道:
“文信侯?”
吕不韦听到问话,身子一紧,连忙开言说道:
“老臣在!”
“满朝臣公均在灵堂为父王守灵,独独不见老相邦身影,却不知老相邦究竟在为何事奔忙?”
嬴政脸上挂着危险的笑容,双眼定定的看着吕不韦,等待着他的解释。
听到嬴政的话,吕不韦想也不想,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帛,也不起身,双手呈给嬴政,恭敬说道:
“王子容禀,老臣是听闻王子回宫,特意去请我王遗诏,因而未在此处为我王守灵,还请王子恕罪!”
嬴政闻言,眉头一动,深深的望了吕不韦一眼,没有再与他计较,退后两步,整理了一下衣冠,拜倒在地,神色肃穆,恭敬的说道:
“儿臣,嬴姓赵氏,子政,恭受王诏!”
吕不韦见此,丝毫不敢怠慢,将诏令呈给宗室三老,以备查验。
三老对视一眼,上前接过诏令,查验一番,点了点头,高举诏书,朗声宣道:
“我王诏令:
寡人疾大渐,病日臻,既弥留,为秦千秋计,传位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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