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能有猫饼
曾经的他一直羞愧的弓着身子，把面容藏在暗处，在漫长的自我放逐中默默偿还罪过。而现在，隐姓埋名的日子已经到头，他将正视自己，重新沐浴在恕瑞玛的烈日之下。
“大学士阁下，能不能帮我个忙。”
一个声音让内瑟斯的脚步为之一顿，他偏过头，看向这个说话的女孩儿。
“很少有人能够请得动我，就连我那些堕落的同胞们，我也从来没有答应介入他们之间的战争。”
“……”就在卡莎以为无望的时候，内瑟斯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看在卡恩的面子上，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的范畴内帮你一个忙。感谢吧，小姑娘。”
卡恩皱起了眉头，内瑟斯的话让他有些反感。
这些神都是这幅德行吗？对凡人的藐视已经映入了骨髓里，虽说帮忙时感谢是应该的，但在给予恩惠的时候强行索要感谢却让人不适。
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卡恩有所改观。
“谢谢，大学士阁下都不问问我要您帮什么的吗？”卡莎问。
“无妨，我只要答应了就会做到。”
“我想请您为这间屋子设下魔法阵，让我父亲能安心住在里面不受虚空侵袭。”
这话一出，卡萨丁也是为之动容。卡莎竟然把这么好的机会用在他身上，只为了他能平安，固执的他实在不配。
“魔法阵？”内瑟斯眯起眼睛，并不是感到棘手，而是感觉不妥。
“怎么了吗？”卡莎忽的担心期望落空。
“小姑娘，我明白你的一片心意，但是魔法阵并不适合这种情况。它不仅无法在必要的时刻提供保护，散发的魔力反而会将虚空生物吸引过来，害你父亲陷入危险的境地。”
“那…那算了……”卡莎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沮丧的低下头，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庇护卡萨丁。
就在这时，一只漆黑大手伸到她眼前，张开骨节分明的五指，露出掌心里的一条翡翠垂饰。
卡莎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了过去，垂饰上嵌着一块翡翠，海绿色的质地表面走着细细的金线。一股微光从里面透出来，缓缓地起伏着，如同一颗沉重的心。
“大学士阁下，这是……”卡莎抬起头，颇为不解。
“戴着这个，就能隐藏自己的气息，让虚空生物难以察觉到佩戴者，但也只是对佩戴者而言……”内瑟斯嗅了嗅，灵敏的闻到了前几日残留在屋里的血腥味，忽然转头对着屋外羊圈的方向：“那些羊牲，最好快点处理掉。”
内瑟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便闭上尖长的嘴巴不再说话，把手往前一推。
“谢谢。”
卡莎从内瑟斯手里拿过垂饰，转手帮卡萨丁戴上。父女相视，彼此都露出笑容。
“你们此行千万要小心啊，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
第五百五十章 抽沙
再次离开了名为家的岩石山谷，卡莎心里百味陈杂。
既有对家人的不舍和担忧，又有对前路的迷茫和忐忑。万般思绪，无法尽述。
在内瑟斯高大的阴影下，卡莎不停的胡思乱想、心不在焉，任由卡恩牵着走出了一段路，才注意到他们的行进路线出现了偏移。
帝王陵墓在大漠深处，他们不应该往西边走吗？可内瑟斯实际上却是在带领他们往北边走。
“大学士阁下，我们这好像不是直接去帝王陵墓吧？”
“飞升血脉现存于纳施拉美，我们先去找她。”内瑟斯头也不回的说道，拄着裹着破布条的青铜战斧一步一个脚印。
“原来希维尔在北方啊……”卡莎这才明了，随即就听卡恩紧紧搂她凑过去说道：“如果塔莉垭已经在弗雷尔卓德修炼回来，那么她在纳施拉美靠岸的时候大概率会特意去拜访一下希维尔，届时我们只要问问希维尔，就知道塔莉垭到底回没回来了。”
“嗯。”总算有个好消息让卡莎振奋一下，她低头看着从脚下延伸到天际的漫漫黄沙，还有内瑟斯留下的脚印，忽然眨眨眼看向卡恩：“大学士阁下似乎是一路走过来的，但我们总不是要这样直接走过去吧？”
“应该不用，大学士应该会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凡人的感受。”
卡恩说得并不大声，内瑟斯虽然没有回过头，但尖长的耳朵像天线般动了动，暴露了他已经接收到卡恩暗示的事实。
……
在途径可哈丽塞的时候，三人远远的看见了一支队伍。他们在行进间激起漫天沙尘，让卡恩以为自己遇到了一支浩大的游牧部落。
自以为见到人的时候卡恩还是挺高兴的，还幻想着游牧部落的酋长在看见内瑟斯会惊为天人，一顿顶礼膜拜之后便心怀感激的献上图腾兽斯卡拉什给他们当坐骑，然后恩及了他让他们小两口不用再走在松软的沙子上了。
内瑟斯的脚步很大，即使是他们俩，要跟上他都很吃力。
只是当他看清这群人的坐骑以后，才发现来者不善。
这支队伍并没有想想中的那么浩大，人数不过几十，但一个个都是嗜血的战士，凶神恶煞。
他们身下的坐骑是一头头沙虎蜥蜴，这种巨大的爬行类走兽满口都是又长又锋利的牙齿，身体两侧披着风吹日晒的坚硬鳞片。它们隆起的肚子几乎垂到地面，饱经风沙侵蚀，一条条尾巴在激烈的狂奔中不停地在沙地上扫来扫去，激起漫天的沙尘。
这些沙虎蜥蜴其实就是卡恩和卡莎那天谈论过的巨型沙鳄，尖长的吻可以塞下一整个成年人。卡恩也是后来跟卡萨丁谈论起才知道人们不管这东西叫鳄鱼而叫沙虎。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要把鳄鱼叫成蜥蜴，但考虑到这世界上专门的生物学家还很少也就没什么好计较了，不然真要较真起来，虚空生物的分类都能把人逼疯。
这群战士也发现了三人。
他们用骨节制成的长鞭抽打着身下的沙虎，朝着三人所在的位置轰然奔来。嗜血的欲望驱动着沙虎向前狂奔，狂奔的巨鳄如同一辆辆滑轨的死亡列车，喉咙深处的轰隆声渐渐暴躁起来，因为它们看到了肉食！
“停！”领骑猎手发出口令，猎手们纷纷用力拉动沙虎脖子上的铁刺项圈。拴着它们的铁链绷直了，项圈内侧的针尖就刺入咽喉部的嫩肉，用疼痛制服欲望。
这些猎手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控制这些庞然巨兽的，为了减弱痛苦，沙虎高高仰起了上半身，然后又重重摔下，在沙地上急刹，同时激起大片的沙尘吹向三人，然后还“贴心”的齐齐朝着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带着腐肉气息的血腥吼风顿时吹开了他们周边弥漫的沙尘。
“哈哈哈！”
猎手们发出毫无风度的狂笑，为自己的抓弄成功而沾沾自喜，殊不知此举已经惹怒了他们不该惹的人。
卡恩生气的握紧拳头，他看见卡莎的头发已经被风吹乱，里面夹杂着数不清的沙粒，让她看起来蓬头垢面的。面子都不留，就别怪他直接撕破脸皮了。
就在卡恩准备上前把这些猎手全部撕碎的时候，身前的内瑟斯伸手拦住了他，这位飞升者似乎有话要说。
“一共三个人……”勒令坐骑住口，为首的领骑猎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三人，伸出一只手爪抚摸身下坐骑距离他最近的那一颗头：“喂给玛卡拉正正好。”
出乎意料的，这位领骑猎手的是一个瓦斯塔亚。
他个头比身旁的大汉都要高出半截身子，块头硕大，狮子模样的脑袋如同一块巨石，浑身都是隆起的肌肉。他留着长长的鬃毛，每股辫子都装饰着钢索和护符。
光看体型，这个瓦斯塔亚的身高已经不属于正常形态下的内瑟斯了，就算被错认为飞升者也不奇怪。
而玛卡拉正是便是他身下的庞然大物，这只沙虎身长四十尺，从三个头到一条尾巴全都覆盖着边缘锋利的鳞片。它所有的眼睛都放出饥饿的光，就像一潭潭漆黑的沥青。巨颅长吻，满口弯钩尖牙，能一口吞下一匹马。
这头沙虎发出嘶吼和低鸣，三张嘴全都张到最大。一排排泛黄的尖牙缝隙中挂着许多腐肉，湿漉漉的粉红色咽喉正对着三人。
三张血盆大口，对应三个人，正如瓦斯塔亚领骑猎手所说的正正好。这头沙虎还是沙虎群里最为强大的掠食者，其余的所有沙虎都必须等它吃饱，而三个人显然不够塞牙缝的，所以其他沙虎是别想从它口中分得残羹剩饭了。
面对这群沙虎骑手，内瑟斯浑然不惧，以神的口吻发问。
“你们是什么人？”内瑟斯的声音低沉沙哑，同时也字正腔圆。
“抽沙帮听过吧？就是那个把猎杀沙喀尔强盗团当成消遣，抓俘虏去喂沙虎的抽沙帮！”瓦斯塔亚旁边一位猎手咧嘴笑着恐吓道，他是抽沙帮的二把手。他毫不吝啬的解释，是对将死之人的仁慈。
他所言非虚，这个强盗团的猎物是沙漠中遇到的一切人类，无论是商旅车队，还是另一伙强盗，只要逃不脱他们的追猎，通通都要葬生沙虎之口。
第五百五十一章 内瑟斯的打算
“抽沙帮……”内瑟斯在口中摩挲着这个名字，但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记不起来也不要紧，光长个子没长脑子的大块头，下辈子记住就行了。”二把手拉兹·血须上一秒还嘻嘻笑着，下一秒就突然变脸，手中的骨刺鞭暴甩，袭向毫无防备的内瑟斯。
骨刺鞭结结实实的缠住了内瑟斯的脖子，接着末端一扣变成了致命的骨刺项圈。
“来吧走肉！看看你会怎么做？！”二把手拉兹兴奋拽着鞭子，想象中骨刺会因为勒紧而刺入俘虏的脖子。如果俘虏不想被戳穿大动脉，就不能抵抗他的拖拽，最终会被活活拖到沙虎的面前，被一口咬下！
他们习惯把抓到的人质俘虏称为走肉，因为走肉不出意外最终都会成为沙虎的口粮。看着俘虏徒劳抗拒死亡的惊恐，是他们恶毒的乐趣所在。
只见眼前这个笼罩在长袍里的大个子，伸出一只裹得像麻风病人一样的手抓住了鞭子，没等拉兹笑出声来，意外就发生了。
“完了！我要死在自己坐骑的嘴里！”拉兹·血须的脑海里闪出这么一个念头。
他从来没遇到过不怕被刺穿手掌敢握住骨刺鞭的人，也没见过力气这么大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拽住鞭子一把从沙虎上被扯了下来！
而他的落点，恰好是自己的坐骑可赫苏的嘴巴前。
要知道这些嗜血的家伙可不会挑食，无论面前的是浑身跳蚤的走肉，还是天天饲喂它的骑手。只要把活人送到它的嘴前，无论是谁都会被一口咬住！
但想象中碾碎骨架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周围突然变得安静，异常安静。
拉兹抬起头，发现可赫苏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吃人，反而把肚皮贴到了地上，眼睛翻白，服软示弱，就连嗓子眼的轰鸣声都没了。
不仅可赫苏，其他的沙虎……甚至三颗头的玛卡拉也都趴到了地面，这是拉兹做梦都不敢想的场面。
他注意到他们之中有些突然下跪，难以置信的眼神全部集中在一个方向。拉兹忘记了摔落的疼痛，转过头去看，呼吸顿时梗在了咽喉。
行走于黄沙之上的，没有神，只有人和怪物……拉兹一直都这么认为。
但现在来看，他大错特错，从根本上错得离谱。
眼前这个需要仰望的高大人影在扯掉骨鞭的同时，也除去了遮掩一身的长袍，展露其骇人的真容。
它像人一样直立行走，但却更像一具峥嵘的黑曜石雕塑。
胸前和肩膀上罩着历尽沧桑的滚金盔甲，系着带有恕瑞玛纹章的还愿束带。
炯炯有神的双眼，发出来自远古的凝视，仿佛能看穿人的想法。
整齐排列的犬齿，在沙子上投下锋利的倒影。
豺狼般的口鼻低垂着，嗅探恐惧的气息。
拉兹认识这个生物。他曾在沙底神庙的墙上看到过这个模样的壁雕，也曾在绿洲各处听到过人们悄悄说出他的名字。号称能与先祖之灵交流的流浪真言者，曾不止一次的讲述这位神明的事迹，言语中满是它智慧的狂热崇拜。
而在刚刚，拉兹还大言不惭的说这位神没脑子，怕是说出这种话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蠢货。
“沙漠的司者……”
“内瑟斯……”
神威浩荡，如崇山压顶。抽沙帮众发出了惊恐的嗟叹，在神的面前伏低头颅。
“如果你遇到的是我的兄弟……”内瑟斯眯起了眼睛，同时挥出手杖。
听到这话的拉兹脸色煞白，他很清楚内瑟斯的兄弟是怎样一位残暴的神，因为他长矛尖刃的侧面就被他刻着这位鳄鱼神的图案。
看着内瑟斯拿起手杖打向自己，拉兹丝毫不敢闪躲，被这一击打得摔向一旁，在沙地上连连滚了好几圈才止住。
他吐出一大口鲜血，肋骨断了好几根，却强撑着立刻爬起来叩谢内瑟斯的不杀之恩。因为他知道，忽然换做是雷克顿，这会儿他已经被咬成两半了。
“你们之中，谁是首领？”扫清了眼前的障碍，内瑟斯向前一步，惊得那些沙虎摇着尾巴匍匐后退。
那个瓦斯塔亚似乎对身下三头沙虎的惧怕而感到气愤，从其鞍座上取下自己的沙虎鳞盾，一跃而下来到内瑟斯面前与他四目正对。
“我是苏萨塞，抽沙帮的领骑猎手。胆敢伤害吾血之血，不想活了？”
来人的狂傲语气让内瑟斯眯起眼睛，从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我就是想死，也轮不到你来裁决。更何况我现在找到了为之赴死的目标……”内瑟斯的目光越过他，环顾四周，眼神所至之处无人敢出声喘息。
“一群嗜血残虐的战士，以欺凌弱小为乐，虽然劣迹斑斑，但仍有机会在沙场上用敌人的鲜血洗刷自己的罪孽。”
除了苏萨塞以外，每个人都在洗耳恭听，内瑟斯继续说：“恕瑞玛光复在即，现在归顺于阿兹尔皇帝，即可随着王朝复兴加入军队征战四方。不要违逆神的旨意，否则飞升者大军对沙匪的清洗，就由你们开始！”
场上只有沙虎卑微的喘息，没有人敢异议，几乎是默认了内瑟斯的命令。
直到这里，卡恩才明白内瑟斯打的什么算盘。
照他看来，这群无恶不作的沙盗死不足惜。但这位大学士阁下却不按常理来，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大度，原来是想招安这帮强盗。
真是一心为国内瑟斯，还没见着皇帝就已经在帮着招募军队了。
不过事情好像不会这么容易，卡恩注意到那个外来的瓦斯塔亚比起他们这些在恕瑞玛长大的人，缺少对神的敬意，一双虎目正在上下打量内瑟斯的体态，用猎手的目光搜寻弱点和要害。
“豺狗！”苏萨塞咬牙切齿：“你用两句话就想把我的人抢走？”
“也连你在内。”内瑟斯发出警告：“领骑猎手，你的坐骑被征用了，你应该感到荣幸。”
“你想得美！”苏萨塞大吼着，侧过身，把反曲砍刀举过右肩，展开盾牌挡在身前。
俨然一副进攻的架势。
第五百五十二章 人神之别
看着瓦斯塔亚摆出了进攻架势，内瑟斯将手杖重重往地上一拄，激起黄沙的同时，上面裹着的布条也纷纷飘落，露出一把锋利的长柄战斧。
“你想要挑战飞升者？我是你们的神。”内瑟斯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
“我一直都想杀个神试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