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能有猫饼
环境太黑了,艾克摸索有一会儿都没能把钥匙插进锁孔了,他活学活用,拿出卡恩给的海克斯水晶,用微弱的光芒照明。
“炸药工厂……你们就不怕里面藏着炸药把工厂炸翻天吗?”
“没事的,我们在搬进这里的时候已经把隐患都排除了。而且那些人也没有那么好心会留炸药给我们,我们第一次进来搜寻的时候就已经是空房子一座了。”
咔哒一声,艾克终于在昏暗的摸索中打开了门锁,一群孩子鱼贯而入…卡恩和卡莎则走在最后面,希望工厂里面不要像外面看起来这么的普通。
水晶在自然状态下发出的光芒只能照亮手心一圈,艾克把手在门边一摸索,打开了一站炼金台灯,幽绿的光芒点亮了房间里的灰霾,恍惚间卡恩以为自己看见了锤石的灯笼。
“咳咳,这里的空气比下水道还要闷。”卡莎右手握拳堵住口鼻,但灰尘还是钻进鼻子里引发了咳嗽,而咳嗽喷出的气流又带动灰尘翻涌,连轨迹都清晰可见,可想而知这里的灰尘是多么厚。
“抱歉,我们是住在里面的,外面的厂房太大了,我们还没来及打扫。”艾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指着墙壁上的风扇说道:“有了海克斯水晶,我可以尝试做个发动机重启排气扇,到时候就不会这么多灰霾了。”
“我们今晚就弄出一个工作台出来!”
“老大真厉害!”
祖安迷童的孩子们基本都是艾克的崇拜者,听见他这么说都欢呼鼓掌起来,搅得厂房里的空气更呛人了。
“加油,希望你们把秘密基地建立得更好。”
卡恩笑了笑,但只能太用力,他们对灰霾的适应还不如这区那小孩。他让卡莎学他一样把衣领的链子拉到最上,拉高领子捂住口鼻充当临时口罩。
在这里要说明一下,通风系统对于祖安来说至关重要,因为灰霾是往下沉的,地势越低的地方灰霾就会越严重。
而为了减缓灰霾这一状况,祖安城内建立了一套贯通上中下三层的通风系统,通过装置来日夜不停地将来自地上的新鲜空气输入地下。
但即使这样也无法完全解决问题,只要那些工厂还存在,灰霾就会一直产生。生产线每一天的开启和关闭,使得祖安的灰霾像潮水一样涨起涨落,漫过了依附在悬崖边上建筑,留下一滩滩云状的沉积污泥。
跨过了空荡荡的厂房,艾克领着他们来到一间空屋子里。
这间屋子里本来就点着灯,比外面的车间干净许多,虽然空气还是沉闷的,但肉眼可见的灰尘已经改善了许多。
卡莎注意到房间里堆满了一条条中空的水泥管,这些她曾在下水道的入口旁看见过,但不同的是那里的水泥管杂乱无章的散布着,因为长期浸在污水里长满了青色的菌群,而房间里的水泥管看起来却很干净,还整整齐齐的摞成了梯形。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疑惑的问道,她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建设下水道的,出现在一个废弃厂房里才显得奇怪。
“嘿嘿,你先别靠近,猜猜这是干什么用的。”艾克故意卖起了关子,他觉得自己天才的创意绝对能让人耳目一新。
只不过卡莎并不是那些会乖乖听话的小孩子,她注意到房间另一边堆放着许多孩子们从垃圾堆里淘来的零零碎碎,其中就有一面镜子正对水泥管。
卡莎眼神好,透过镜子看见里水泥管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床床的被褥和枕头,每一条水泥管里都有,承载着这些地沟孤儿的梦。
“这一间是你们的宿舍吧。”
卡莎的面无表情让艾克尬在原地:“奇怪了,就那么明显的吗?”
他本以为这个天才主意没人能想得出来。这些水泥管每条直径都有一米,塞进一个小孩绰绰有余,而且堆砌起来也很省空间。
最关键的是,坚固而封闭的结构会让流浪儿们觉得很有安全感,很有分量,睡眠质量也因此提高。他是真的在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着想,看到他们有个安全的住处打心底感到开心。
“你们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搬到这里来的?我猜猜,是不是蒙多做的。”卡恩可不觉得一群孩子有能力搬动这些沉重的水泥管。
“对,我们当初来到这里建施的时候,蒙多一直缠着我说要帮忙,我就让他去试试能不能把水泥管搬来,结果他真的做到了,真不可思议。”
提起蒙多的巨力,艾克能说上三天三夜,如果他要是再正常一点,就会成为孩子们心目中超人般的存在。
而这次帮忙也让艾克从心里接纳了他,他开始改观,觉得蒙多并不是累赘。只要他用心引导他,蒙多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光明正大的走上街道。
“他在哪?”卡恩问。
“蒙多没有跟我们睡一间房,他在隔壁……”说着,艾克走向另一个房间,敲着门大喊:“蒙多,我带了两个朋友过来,方便开门见一见吗?”
第五百零七章 福祸相依
“这就来!”回答艾克的声音并不属于蒙多,虽然卡恩听到了蒙多的哼哼,但这个声音明显是另一个小孩子的。
门开的一刻卡恩还是有点紧张的,因为他知道蒙多本来是什么德性,想到他和其他孩子独处一室,脑中就一直冒出各种肢解虐杀的血腥场面。
不过门开后,确实另外一幅他完全想不到的景象。
明亮的暖黄色烛光下,蒙多正在和几个孩子打牌。
他们围成一桌,桌子是孩子们自制的,随意尺寸较小。而因为体型太大,蒙多的手肘不好放在桌上,也不敢放上去,因为这样整张小桌子很可能被他压翻。他就这样坐在小凳子上,缩着手中规中矩的举着牌。
这幅纸牌似乎也是残缺的,缺失的那几张用自制的卡片代替,抓在手里显得很突兀,但蒙多还是把每一张都整整齐齐的摆正。
坐在他对桌的小孩来开门了,把几人迎了进来,但蒙多全部的注意力还是都集中在手牌上,不知道是过于专注忽视了周围,还是脑子太笨无法分心来兼顾其他事情。他就坐在小凳子上对着手牌大眼瞪小眼的思索着,既好笑又怪异。
“他平时都是这样吗?”卡莎轻声问,没有过去打断蒙多的思考。
“蒙多平时还是喜欢干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咬指甲咬到流血、掰手指掰到骨折……我们都有阻止他做这一些,但似乎只要一感到无聊,他在睡觉以外的时间里就会想着法儿让自己‘愉悦’起来。”
“这是老毛病了,没有那么容易纠正过来,你们要耐心。”卡恩很清楚这种自虐行为对于蒙多来说具有成瘾性。
事实也确实如此,人们在尝过某种快乐之后,就会对多巴胺产生的美妙感受念念不忘,想方设法的去获取这种快乐。
好在现阶段蒙多更倾向于让自己获得“快乐”,而不是将“快乐”分享给其他人。一旦他的心理需求产生变化,不再满足于自虐,而是需要更多的认可,那么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所以现阶段不管怎样,都得想办法把蒙多的三观纠正回来。
“一定能改的,我对蒙多有信心。”艾克说:“我发现蒙多每当学习新事物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的专注和认真。虽然他不太聪明,学的效率很慢,但态度却是最好的那个……别看他长着一身肌肉,但实际却是一个非常渴望知识的人。”
“他会一个人在私底下偷偷练习大家教给他的技巧,好下次的时候打一个出其不意,这个时候他会哈哈大笑,似乎比什么都开心的样子。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平时大量的练习就会占用掉他不少时间,然后他就没有多少时间去自虐了。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最终完全排挤掉他自虐的时间,最终遗忘这个危险的习惯。”
即使是艾克也没法否认蒙多不太聪明的事实,有些事情明明很简单蒙多也要学很久,已经不止是受教育程度低的问题了,艾克身边的这些孩子,基本都是没有读过书的,也没有哪一个像蒙多这么钝。
艾克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慢慢来了。
即使艾克已经很委婉的说出蒙多的问题所在,但还是让卡恩发现了有意思的地方。
没想到五大三粗的蒙多居然能和好学勤学搭上边,学海无涯,他能让蒙多学到老,学到死。
卡恩满意的点点头:“那就买些书给他看,多读书可以最快的让他跳出环境的局限性。先从儿童文学开始,快进到语言数学地理历史,还有双城引以为傲的科技……记得没事就出题考考他,有空再出几套试卷,不及格就罚他一小时不能学习,及格了就再奖励一套试卷!”
卡恩的滔滔不绝让艾克触目惊心,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吗?但听他说得那样绘声绘色,又感觉他好像经历过这些似的……真是个奇怪的人。
接下来,卡恩从别的小孩那里学会了游戏规则,然后就站在蒙多的身后观看牌局,有时候也会出手指点两下。
卡莎看着身后用木箱堆成的大床没敢坐下,因为上面粘着不少蒙多的蓝色血迹,就只好跟卡恩继续站着
后面他们还加入了牌局,蒙多由于过于专注愣是没发现面前换人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觉得跟谁玩都一样,好好打牌比跟谁打牌更重要。
纸牌玩两把腻了,卡恩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桌游规则告诉他们,还开玩笑说要是能做成桌游出来肯定大卖。
这其中要是有那么一两个小孩有心记住并且实践的话,他敢保证绝对不会白费功夫的,这也算有意无意之间教给他们一条出路。
天色晚了,因为已经有人去隔壁睡觉了,所以打牌聊天的几人都放低了声音。也因为这样,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楚。
“肯定是阿尤纳那小子,每次有收获都急冲冲的回来邀功,外面黑漆漆的也不怕摔了。”艾克嘴上骂骂咧咧,但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他们应该买到糖果回来了吧。”
他打开门,一个身影扑倒在他身前,艾克吓了一跳,连忙去把人扶起来。
“我说你怎么毛毛糙糙的?”
“不好了!艾克…大哥!”阿尤纳边说边喘,还咳嗽不停,他伸手抓住艾克,但双手上空空如也,另外一个同行的小女孩也不尽人影。
“安娜呢?怎么没跟你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艾克的声音因为惊恐而颤抖。
“安娜…咳咳!安娜出事了!她扒尖啸的时候不小心失手摔了下来,把腿摔断了!”
“怎么搞得?她现在在哪?!”艾克大喊着,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还在站台,我们快去救她吧!”
艾克猛吸了一口气,推开门直接向外面跑去。阿尤纳即使体力不支,也立刻爬起身喘着粗气踉踉跄跄的跑过去。
蒙多的注意力终于被突发事件引开了,但现在不是时候,想到艾克的生日还没过去,一阵悲哀涌上卡恩的心头。
祖安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地方,想要安稳快乐的过个生日都难么……
卡恩让蒙多和一帮小孩坐下,继续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走,和卡莎跟过去看看情况。
第五百零八章 扒尖啸
等卡恩赶到站台的时候,发现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一些。
一个造型圆滚滚的黄铜机器人也在站台,卡恩认识这个机器人,它叫布里茨,是一个废品回收机器人,算是艾克的“同行”了。
此刻,它巨大的机械手里躺着受伤的小女孩安娜……这是怎么一回事?
“安娜!安娜!”艾克是认识这位机器人同行的,看见小女孩在布里茨手里哭喊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跑了过去。而布里茨听见他在叫喊女孩的名字,也慢慢的把手放下来。
当他跑到跟前,看见小女孩的一只腿已经血肉模糊,左腿断裂,骨头茬子已经穿出了瘦弱的大腿,很明显这条腿已经救不回来了。
“我已经……通知……医务小组,请……耐心……等待救援。”布里茨断断续续的说了句话,与它本体如出一辙的稳重,而安娜也开口说了句,却让人感觉异常的扎心。
“艾克哥哥,我把糖买回来了,我没有偷吃糖……”她边哭边说,手里紧紧攥着一袋糖果,分量不轻,即使遭受重创也不愿放开。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的。”艾克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却不敢上前去给安娜一个拥抱。
安娜在哭喊的同时也在发出咳嗽,肋骨和脏腑可能也出现了问题,他担心这样做拥抱会挤压她的伤口,只能接过袋子,从里面取出一颗糖果剥开糖衣喂给她吃。
“来!安娜。张嘴,吃了就不疼了。”
咯嘣一声!糖进嘴的一瞬间就被安娜咬碎了,可想而知她承受着多么剧烈的疼痛。
随后医务小组来了,他们迅速围住了安娜,用专业的手法为她检查伤口。
“请务必治好她,我会付钱的!”艾克在一旁紧张的围观,向医务官请求,得到只是非常官方的回复:“我们会尽力医治好伤者,请不要妨碍救治。”
“伤者大腿开放性骨折,需要截肢,迅速带到手术室处理!”简单处理伤口后,医务小组将安娜抬到担架上,艾克不敢再妨碍救治,从袋子里掏出一把糖塞进安娜的手里。
“安娜,疼的话你就吃一颗,我在手术室外等你出来,一定要坚强!”
目送着安娜被带走,艾克擦了擦眼泪,转头问布里茨:“布里茨,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只是布里茨也不是很清楚,直到阿尤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事情经过才变得清晰。
原来,两个小孩为了买到好吃的糖果就特意去了皮城。由于平时精打细算多了,为了省钱,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扒尖啸。
他们上去的时候很顺利,而下行减速的时候,因为安娜手里攥着一袋糖,单手抓不牢格栅而在离地十多米高的位置被升降机甩了下去。
虽说布里茨为了扒尖啸也来到了站台,它及时的伸出机械爪抓住了安娜,但因为小孩子的身体太脆弱了,安娜还是摔断了腿。
扒尖啸本来就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现在再来讨论是谁的过错已经没有意义了,一阵唏嘘之后,他们前往医院急救室等待。
发生这样的事情,卡恩不打算回去了,而布里茨也先暂且放下的工作,随同他们一起来到医院等待结果。
几个小时后,安娜被医生们推了出来,不知是过于劳累还是麻醉效果还在,她闭着眼睛睡得很沉。但白色被单下的东西却让艾克触目惊心,她看见安娜左腿位置已经塌陷下去,空空如也。
虽然很心痛,但艾克还是振作起来,上前去询问状况。
“医生,怎么样了?”
“伤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断裂的肋骨也已经接上,但是很抱歉,左腿我们保不住,你们还是赶紧在伤口愈合定型前,联系义体医生给她装一条义肢吧,越早越好。”
说完医生拍了拍艾克的肩膀就离开了,去进行下一场手术,在祖安时时刻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住院,医院经常人满为患。
艾克无力的垂着双手走回来,这一幕让阿尤纳非常自责,小男孩哭着说:“都怪我,没有看好安娜,出了这样的事。”
“是我的问题,我考虑得还是不够多。”
艾克同样自责,安慰着小男孩,出了这样的事实谁都不好过。
“从尖啸上摔下来,人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别自责了,这样下去解决不了问题,还是想办法给小安娜联系义体医生吧。”卡莎说。
“只能从蒙多的生活费里拿出一部分来支付了……你们,有什么人选推荐吗?”
艾克叹着气,定制义肢需要不小的一笔花费,之前卡恩给他们的任务佣金已经用来买家具装修秘密基地了,剩下的部分不足以支付定制,只能从卡恩留在蒙多的生活款项里拿出一些来凑凑。
他们这一群孩子,没有固定的收入,除了偷就是捡,钱是花一点少一点。他们都想改变现状,但现在仍无能为力。
“要找义体医生?”说到这个,卡恩第一个想起就是奥莉安娜父女,但这个想法转念间就被他掐掉了。
奥莉安娜他们家做的义肢比其他同类更像是艺术品,当然效果也更好……而这样会带来的结果就是,小安娜装着义肢走上街,可能会遭到眼红之人的觊觎,强行把她的义肢卸走变卖,给她造成二次伤害。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而且价格也是贵得很,卡恩给了他多少佣金自己很清楚,这种级别的义肢根本不是艾克这种穷小孩支付得起的。
随后在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二个人选,是一个叫维克托的祖安人。
维克托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和许多义体医生相同,制造义肢使用的材料很普通,甚至有些劣质,不够卫生。条件所限,祖安的许多诊所都是这样,底层人们对于义肢的要求也是能用就行,身体的排斥反应先忍着,赚够了钱再想办法换掉。
而维克托和其他的医生不同的是——他在作为义体医生的同时也是一名发明家,技术十分高超,能用极其普通的材料做出能满足人们各种需求的义体,价格还便宜,甚至会免费帮人做一点小手术。
只是……这其中存在一些问题,让维克托的风评不是很好。
第五百零九章 坊间传闻
坊间传闻,维克托沉默寡言,举止怪异。
有小孩子闯进他的住所,看到一个戴着铁面具的怪人,正在把钢铁焊进自己的肉里,空气中充满了血肉的焦糊味,但那怪人却一声也没叫,这个场景令那些孩子一闭眼就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