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虚空 第183章

作者:可能有猫饼

两人都很意外的看着他,这人实力是有的,但似乎用在了奇怪的地方,真是一滴酒也不愿浪费。

“我叫卡恩,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卡莎。”卡恩介绍完,和卡莎碰杯一饮而尽。

酒入口爽滑,清冽顺喉,但因人多出了一丝苦涩。

卡莎伸出手指帮卡恩擦去嘴角溢出的梅酒,放在舌尖舔了舔,这足以证明卡恩的话属实,不是未婚夫妻可做不出这样亲昵的举动。

亚索见他们这样豁达反而有些难堪,本来轮到他说出名字,但是他话到嘴边却犹豫了。

他慢慢的一口喝完酒,却过了半天才说出那个令他感到羞耻的名字,全艾欧尼亚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

“亚索。”

见卡恩他们没什么反应,亚索才发觉自己想多了。既然两人会现在找上来,就是知道他才来的。

别人都不介意,自己还介意什么呢。

“聊什么?”

“关于你。”卡恩又倒了一轮酒:“你为什么来崴里。”

亚索出神的摇晃着杯中的酒,望着倒影中跳动的火光,沧桑的声音在液面上浮动。

“以前有过一位长老,能够用剑术转移风向,他徒弟也能。有一天他被发现了死在了御风剑术下,唯一会用御风剑术的徒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凶手。”

“我承认出事的那一天擅离职守是我不对,但我绝对没有杀害长老。可又有什么用呢?整个艾欧尼亚都认为是我杀了素马长老。他们派追兵来抓捕我,我不愿伏诛,因为这样相当于承认了莫须有的罪名,也会放任真凶逍遥法外。”

“崴里的绽灵花可以让活人与死人的精魄见最后一面,这是我证明清白自己的唯一机会,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这番话让卡恩当即意识到亚索身上的一些问题。

亚索虽然羞于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是他一点隐藏自己的觉悟都没有。堂而皇之的来到崴里街上也不换身装扮,一眼就能认出来,有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意思? 处理事情的方式一点也不圆滑。

“就算你见到了素马长老的精魄,而他也把实情告诉了你,但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没有证人没有证物? 你的清白还是不能得到证明。难道你还能把灵花请到法庭上不成?”

“我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亚索闭上了眼睛,胸膛起伏。

似乎在说出这个词的时候? 内心正在遭受责问。

“是问心无愧?还是不敢面对?”卡恩抱着胳膊,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那么? 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又要怎么办?他们并不知道真相? 只是奉命来抓捕你? 然后死在你的剑下。请问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脑海中闪过一个个面孔? 亚索不禁挑起了眉毛,但仍没有睁开眼睛。然后他长叹一声? 胸口收了回去。

“我很愧疚? 但是我不能停下追寻真相的脚步。”

他深知,一旦自己停下脚步,负罪感就会拖累不羁的风。

卡莎看碗里都空了,于是静静的拿过酒坛倒满。

“事情发展成这样,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铸成的错误无法再弥补? 但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些,我就告诉你怎么去寻找真相。”卡恩接过碗,酌了长长的一口。

亚索终于睁开眼,清冽的酒水倒影出他依旧沧桑的模样,但现在眼底里有了一丝光彩。

“首先要告诉你,绽灵花不仅今年不会开,往后的五六年也不会开,你暂时见不到想见的人,流亡的生涯也不会那么快停止。”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亚索的手微微颤抖,前几年绽灵花也没有开,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战争的后遗症,但没人知道这会持续多久。

可眼前的异邦人却能说出时间,这不寻常。

“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只要知道我没必要骗你就行了。”卡恩继续说道:“我猜你没有到案发现场看过。”

亚索摇摇头:“那天我想去参战,在战场上贡献我的剑术。却发现自己去晚了,战场上发生了某种可怕怪异的事情,数百具诺克萨斯人和艾欧尼亚人的尸体躺倒早雨夜得泥泞中。当我浑浑噩噩回到道场的时候,就被扣上了杀害长老的罪名。没等我见尸体,那些人就动手了。我意识到被冤枉,然后挣开抓捕逃走,再也没机会回去过。”

他举起剑,端详着剑刃,随后轻轻吹掉了上面的薄尘。那晚的尸横遍野他依然记忆犹新,绝非一刀一剑能够阻止。

如果当时他在场,说不定也会死在那里。

“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现场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去找神庙的洗骨工,或许会有发现。”

洗骨工,就是所谓的敛尸人。长老们的尸体被天葬以后,会由洗骨工收回骸骨然后进行处理。如果尸体有异常,他们就会有所发现。

亚索点点头表示记下了,但他并不打算立刻离开崴里,而是要等到湛春之后。

他相见的人,并不只有素马长老。

卡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笑了笑又说:“我们再来谈谈另一件事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心魔

还有可聊的吗。

亚索小酌了一口酒,等待下文。

“如果说,你最后悔的事情是那晚一时冲动离开剑塾上战场,那么第二后悔的事对你来说是什么?”

亚索的眉头拧在一起,换个严酷的问法,这就是再问他这么多罪名那个让他最悔恨。

擅离职守当然是最让他后悔的一件事,如果那晚他没有离开,后面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一步错步步错。

即使他证明了长老不是他杀的,但其他人的死已经无法挽回。

而在他铸成的那么多错误中,除了擅离职守外最令他后悔的,无非就是……

“在逃避追捕的过程中,我遇到了我此生最可怕的对手——追风者永恩。永恩是我的同门、也是我的兄长,为了给人们一个说法,为了身为剑客的荣誉,他必须也必要来将我抓拿归案。”

或许是亚索技高一筹,或许是永恩不忍下杀手,最终他都死在了亚索剑下。

手指的用力让碗里的梅酒开始颤抖起来,亚索每每回忆这一幕都会想起永恩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抛下荣誉,便只剩苟且。

卡恩点点头,亚索能伸不能屈,必然不会跟永恩回去,这一战无法避免。

“我亲手杀了永恩,在他弥留之际,我说我并没有杀害长老,恳请他的原谅。但永恩临死前只是告诉我,杀掉素马长老的是御风剑术,而我是唯一一个可能掌握此术之人。”

永恩至死也没有说出原谅的话,这让亚索非常内疚。

他来到崴里谒灵,唯二想见的人无非就是师傅和兄长。

“绽灵花不开,你谁都见不到。”卡莎跪坐在地,把双手平放在大腿上。

“大地伤愈,自会绽放。我会苟且等到那一天。”他将酒喂给剑刃,一环肉眼可见的风摩擦着刀身,随着淌下的酒水涤去了剑刃上的血迹。

就算真相日后被证明了,他也要见两人最后一面。

别人的改观对他来说丝毫没有得到这俩人的原谅重要。

“如果永恩没有死呢?”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亚索看着表情严肃的卡恩,没有看到任何酒醉的迹象。他说道:“我亲手手刃了他。”

“死过一次的人就是真的死掉了吗?如果精魂回到身体里,他是否能够重生呢?”

在艾欧尼亚,死亡带着人从物质领域来到了精神领域,但这里两界的帷幕如此稀薄,去而复返似乎并不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死而复生,这是不可能的……”亚索捏紧了拳头:“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卡恩继续倒酒,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是死在了你手里,但却因为心魔而活。”

“心魔?!”亚索忽然睁大双眼,只是瞳孔中有些迷茫。

艾欧尼亚人口中的心魔常常指的是修炼中遇到的瓶颈,久久苦于无法突破应运而生的魔障。

这种精神层面上的东西显然不具有将人复活的能力,至少亚索从没有有说过这样离奇的事情。

但卡恩口中的心魔,却是指恶魔的雏形或幼年体。

它们名为亚扎卡纳,是掠食无度的灵体,在帷幕的彼端徘徊。吸食宿主的负面情绪,直到将宿主吞噬,成长为真正的恶魔。

而在战争发生之前,艾欧尼亚并没有亚扎卡纳活动的迹象。它们是随着诺克萨斯的入侵从瓦罗兰跟过来的。

战争带来的血与火激起了仇恨、悲痛、愧疚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自然也将这种以负面情绪为食的恶魔吸引来。

不是一样的东西,所以亚索有误会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在卡恩解释清楚后,亚索对永恩死而复生的事情终于从不相信转变成了怀疑。

如果是外来的力量,那能否复活他也不确定。

“那兄长他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亚索说。

“永恩虽然死而复生,但他已经与你形同陌路。复活是有代价的,追捕亚扎卡纳成为了他最重要的目标。”

永恩虽然重生了,但心魔却随着他回到了物质领域,并永远活在他的身体上。永恩需要找到身上这个亚扎卡纳的真名,才能将其从身上消除。

“那我更要见他一面,我会带着真相去的。”亚索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向永恩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可知道他的心魔因何而生?”

回忆在亚索眼前闪现,在疾风之刃与双刀交错而过胜负已分的瞬间,永恩那愧疚的目光重新在脑海里浮现。

亚索知道,永恩最大的愧疚,就是身为哥哥没有尽好教导弟弟的职责。

“真相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是否能继承他的意志,捡起身为剑客的荣誉。”

何为荣誉,此时亚索已经心中有数。他点点头,把剑收回到剑鞘中。

“你如果还是想找他,可以去找长存之殿的天启者,如果你能说动她,帮你找个人应该不难。不过最好等查明了当年的事情再去,否则那些僧侣不一定会放你进去。”卡恩话锋一转:“或者,慢慢等,等到永恩被你的心魔吸引而来,自会相见。”

“我也有心魔?”亚索诧异道。

“你心里应该有数。”卡恩最后小酌一口,然后起身。

“该说的都说完了,说了这么多只是不想你把纷争带到这里来,扰乱湛春。这个节日需要宁静。”

或许还有对半路截走别人爱徒的愧疚,卡恩心想。

“谁让我是个不受待见的渍蠡。”亚索自嘲的笑了笑,饮下一大碗酒,笑声里充满了辛酸。

酒还剩半坛,但卡恩已经准备带着卡莎离开。不过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如果你找到了凶手,记得把杀死素马长老的凶器也带走。”

“这是为何?”亚索不解。

“能杀死素马长老得凶器必然是凶险之物,继续留在那里仍会导致祸患,伤及无辜。你孑然一身,那东西由你拿去处理比较好。”

这也是我需要背负的责任吗?亚索思量着,回过神来,卡恩已经带着卡莎消失在破旧的祠堂里,连声告辞都没说。

看着剩下的半坛酒,他想了想,把盖子封了上去。

喝酒误事,他现在有太多的思绪要理清,还是不喝了罢。

第三百七十八章 插曲

回来的时候,外面微微下起了雪,不出意料这会是今年冬天最后一场雪了。

喝了点酒,两人都来了些感觉,早早的钻进了床,在彼此的身上寻找温暖。

侧卧在床上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卡莎有感而发:“湛春真是一个奇特的节日,这么多人赶着前来谒灵,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卡莎看见了崴里也出现了一些便装的诺克萨斯人,开始努力的融入本地的生活,他们都是逃兵。但日子过得很苦,不受本地人待见的同时,还要躲避来自诺克萨斯的军队,因为帝国对于逃兵的处罚可是很严酷的。

他们同样也想在这个特殊的节日缅怀死去的战友,致敬那些为国捐躯的诺克萨斯人,所以在绽灵节的前几天就开始着手搭建雕像。

但这对于艾欧尼亚人来说无异于侮辱,所以他们遭到了无情的驱赶,只能转移到海湾中间的一座小岛进行仪式。

“谁知道呢。”卡恩心里想起某些人,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可不止这些。

艾瑞莉娅,战时抵抗军的领袖,在战争初期失去了所有亲人。如果方便的话,她可能也会来到崴里吧。

不过最好不要来,不然诺克萨斯收到情报绝对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袭击敌军领袖。

战争对出生之土带来的冲击太大了,湛春之所以会变得如此“热闹”,归根结底还是两界失衡所带来的转变。

因为聊的都是一些沉重的话题,所以两人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在睡前互相理了理头发,然后看着彼此闭上双眼。睡梦中,两人犹如磁石般自动贴合在一起,仿佛本能的反应,安稳的睡到天明。

……

这天清早,卡恩和卡莎早早的睁开了眼,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不是他们不愿意在被窝里多缠绵一会儿,而是窗外的街道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比平时还要更吵闹一些。

在冷天里裸睡有一点不好,就是起床时尤为困难,所以卡恩在床上抖了抖,又伸手在卡莎温暖的上用力搓了几下,发了足够的热才下床打开窗户,想看看为什么外面这么吵。

他刚打开窗户,卡莎就叫了起来。

“怎么了?”卡恩回头一看,卡莎站在床边双手抱胸,修长的双腿紧紧夹住,一双眼睛带着怨气盯着他。

“快关窗,我还没穿衣服呢!”她紧张的挥了挥拳头,佯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