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羲和豚豚
大屏幕上，镜头切换。
只见一片薄如蝉翼的铜箔，被送入一个狭长的通道。
紧接着，一个结构精巧如同打印机喷头的设备，在铜箔上方高速掠过。
没有传统的刮刀，没有碾压。
那喷头下方，喷射出的不是液体，而是一层由无数个微小液滴组成的“电极薄雾”。
这些薄雾，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均匀度，附着在了铜箔表面，瞬间形成了一层厚度精确到纳米级别的电极涂层。
“磁悬浮雾化涂覆技术……涂层厚度误差，低于0.1微米……”姜忆冷静的解说声在会场里回荡。
每一个字都让天恒能源在毁灭的道路上不断加速。
周振再也撑不住了。
他像一个斗败了的公鸡，几乎是逃也似的，跌跌撞撞地走下了舞台。
他甚至忘了自己之前许下的那个“当众道歉”的诺言。
没有人去拦他。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事实，已经给出了最响亮的耳光。
就在这时，台下一个财经记者举着手机，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
“天恒能源！港股！开盘三分钟，熔断了！”
第67章 早干嘛去了
那一声尖叫，瞬间划破了整个会场的诡异气氛。
所有人都被这一嗓子给惊得回过神来。
无数记者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财经记者，正死死地攥着手机，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天恒能源！港股！熔断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
对于混迹于资本圈和媒体圈的人来说，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那不是简单的下跌，那是崩盘。
是一种被市场宣判了死刑的，无可挽回的自由落体。
整个会场，彻底失控了。
“快！查一下！马上查！”
“我的天！是真的！开盘三分钟，暴跌70%！直接触发熔断机制！”
“不止天恒！所有跟天恒能源有深度合作的，天恒概念股，全线崩盘！”
“完了！我朋友昨天刚满仓杀进去！”
惊呼声，哀嚎声，键盘疯狂敲击的声音，电话铃声，瞬间汇成了一股混乱的洪流。
再也没有人去关注舞台上那条还在安静运转的生产线，再也没有人去理会那个叫“磁悬浮雾化涂覆”的技术到底有多牛逼。
冰冷的现实，化作了屏幕上那根断崖式的绿色K线，给了所有人最沉重的一击。
旧的王朝，在这一刻，以一种最惨烈、最公开的方式，轰然倒塌。
王浩呆滞地坐在原地，他的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像是在为他奏响最后的哀乐。
他甚至不敢去看屏幕上那个显示着“父亲”的来电。
只是机械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张倩。
张倩的脸，比他还要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看着王浩，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崇拜和依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恐惧、怨毒和茫然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她赌错了。
“王浩……”张倩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带着哭腔，“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王浩没有回答。
他能怎么办？他什么都办不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个从头到尾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自以为是的，全世界最可笑的小丑。
他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手，划开了那个还在震动的手机。
“你个小畜生！你他妈看看你干的好事！”
王德发那因为极致愤怒而变得嘶哑扭曲的咆哮声，从听筒里炸开，几乎要刺穿王浩的耳膜。
“公司完了！全他妈完了！”
“股价崩了！银行的催款电话已经打爆了我的手机！所有的合作方都在跟我们撇清关系！”
“王浩！你不是说他们是骗子吗！你不是说他们今天死定了吗！啊？！”
“你现在就给我死回来！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我就不姓王！”
电话被挂断了。
王浩的手无力地垂下，手机滑落在地，屏幕上那根绿色的K线，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混乱之中，姜忆的声音再次响起。
通过音响系统，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接下来，是叠片、焊接、电解液注入和封装工序。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不再一一展示。”
她的话，让陷入癫狂的记者们，稍微回过神来。
他们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舞台。
只见那条生产线的末端，一个透明的机械臂，夹起了一块已经封装好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银灰色电池。
机械臂缓缓移动，将电池放在了舞台中央的一个展示台上。
聚光灯，打在了那块电池上。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外壳上印着两个简洁的字。
姜忆的声音，像最终的宣判。
“从一粒沙子开始，到一块完整的‘远星1号’电池。整个过程，用时15分23秒。”
“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
“感谢各位的见证。”
说完，她对着台下，微微鞠躬。
然后，她转过身，走向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安静地靠在控制台上的年轻人。
林墨直起身，没有看台下任何一眼。
他只是对着姜忆，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穿过舞台，走进了后台那扇厚重的金属门。
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留下的，是一个坍塌的帝国，一个沸腾的资本市场，和一地狼藉的旧时代残骸。
新王，已经登基。
甚至懒得看一眼旧王的尸体。
后台的门关上的瞬间，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山呼海啸般的混乱与癫狂，门内是落针可闻的安静。
姜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股一直紧绷着的，女王般的气场，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走到一旁的休息区，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整个人都放松了。
“结束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不，这只是开始。”
林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忆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于天恒能源来说，是结束。
但对于远星科技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就疯狂地振动了起来，仿佛要跳出她的口袋。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和信息提醒。
有公司高管的，有合作伙伴的，有之前拒绝过他们的投资机构的，还有无数个陌生的号码。
她划开屏幕，随意点开了一条信息。
【姜总！我是红杉资本的刘明！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愿意以5000亿的估值，投资远星！】
姜忆面无表情地删掉了这条信息。
发布会前，这个刘明把她的商业计划书，贬得一文不值。
现在，估值5000亿？
早干什么去了。
第68章 产能不够，先做高端
姜忆看着屏幕上那一条条近乎疯狂的信息，手指都有些发麻。
【姜总！我是飞讯资本！五千亿估值太低了！我们出六千亿！】
【姜总您好，我是比亚迪的董事长，不知是否有幸，能和您约个时间，聊一聊远星电池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应用前景？】
【姜总！我是大疆无人机的汪总，我们的高端机型需要您的电池！】
苹果、特斯拉、华为……
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此刻正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挤满了她的手机屏幕。
这就是胜利的滋味。
一种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甜美的滋味。
“林董。”姜忆强压下心中的狂跳，转身看向林墨，她的双眼亮得惊人，“我们成功了！整个世界都想要我们的电池！我们应该立刻扩大生产，消费电子、储能电站、航空航天……我们应该把远星的旗帜，插遍所有需要能源的领域！”
她描绘的蓝图宏伟而壮阔，一个全新的能源帝国，似乎已经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林墨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到休息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那些依旧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的媒体车辆和各路人马，平静地问了一句。
“那条生产线，二十四小时不停，一天能生产多少块电池？”
姜忆的兴奋，被这个问题瞬间浇熄了一半。
那条堪称艺术品的生产线，那条颠覆了整个行业的生产线，目前，只有一条。
她快速地心算了一下，一个残酷的数字浮现在脑海里。
“如果按照刚才十五分钟一块的速度，一天二十四小时，是九十六块。”
“当然，生产线的工序并不是单线程的，如果正常运转的话，一天四百块电池应该没问题。”
这个数字，在刚才那些动辄千万、上亿订单需求的巨头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连给一辆新能源汽车配套都不够。
刚才那股席卷全身的狂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冰冷的现实感。
他们手里握着全世界最锋利的剑，却发现自己只有力气挥出一次。
“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不是市场，而是地狱。”林墨转过身，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产能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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