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天南
这时候秦河还发现,女尸手上握了一条白色的手绢,拉了拉,很紧。
两手一起用力还是扯不出来,细细打量,是一条苏绣,针脚细密,上面有红色的图案,可惜被手心握住,看不见全貌。
秦河没敢再试了,女尸如此执着这条手绢,想必执念挺深,用强怕是会发生不祥。
没再耽搁,立刻搬尸上炉,鼓风焚尸,这具尸体让他感觉不安。
红衣裹尸,向来就不是祥瑞之兆。
烈焰中,尸体一动不动,并无尸变的征兆。
但秦河还是不放心,摸向旁边的油桶,用瓢摇起来一勺火油浇在女尸上,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尸体,随时准备上镇尸钉。
火油是焚尸所配的,量很少,焚尸匠们都是很节省,只有遇到感觉很不好的尸体才会用,以求尽快焚化。
然而秦河这时却是瞳孔一缩。
并不是尸体动了,而是他发现,握在女尸手里的手绢……不见了。
女尸手心张开,空空如也。
一股寒意从秦河脚底直冲脑仁,他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手绢不是被烧化,因为手心没有灰烬,它就是不见了。
秦河手握镇尸钉,手心有些冒汗。
体内刚刚吃出来的五年内劲明显被什么刺激了,来回激荡。
绷紧的后脊背告诉他,自己身后有东西。
秦河无从得知背后那东西是什么,但它没动手,或许是自己的内劲气息,或许是手上的镇尸钉。
这时千万不能回头,否则致命将在一瞬间。
这是比尸变更加诡异的灵异事件,涉及到另一个层次的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秦河来说,一分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紧张之下,时间的流逝感变得不再真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面前的尸体渐渐化为焦炭。
背后的阴气缓缓退却,消失无踪。
秦河大松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身后什么也没有,就好像刚才的感觉是错觉一样。
巨大的灰白幕布缓缓垂落,木梆敲击的声响刺透昏黄的灯光。
皮影演绎,似幻似真,那是女尸的一生。
她本是官家子女,自小读书识字,其父官拜都察院右都御史。
四年前,其父与朝中十二名官员联名弹劾当朝魏千岁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祸乱后宫等七大状,企图一举扳倒阉党。
但他们失败了,联名的名官员被关被杀,男族充军,女族充入教司坊。
所谓教司坊,就是大明朝专门供权贵享乐的J院。
戴罪女子进了那,就是进了虎口,唯一的出路就是被某些权贵看上,赎身带出,否则命运将十分悲惨。
女子因读书识字,吹拉弹唱很快便颇具大家之风,才名渐扬,终于在一次舞乐中,被中山王之子徐怀恩看上,赎出了教司坊。
然而等待她的,却并非命运的转折,而是死亡。
进入中山王府后,她过了一段时间衣食无忧如天堂一般的日子,徐怀恩对她恩宠有加。
然而好景并不长,一天女子在仆人的服伺下用完晚餐后,忽然觉的浑身燥热难耐,迷迷糊糊的便与一名幕客发生了苟合。
这一幕正好被徐怀恩撞见,徐怀恩雷霆震怒,当场下令将女子勒死。
一代才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香消玉殒在了豪门大宅里。
女子死后,阴风四起,王府下人认为尸身不祥,便送来了焚尸所。
影灯摄魂,审判称重,黑袍人张金口: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不识人心隔肚皮,纵使才情满腹也枉然。
水纹散去,秦河周身毫光显现,脑海提示:您获得了十年道行。
秦河一喜,这奖励相当不错。
以前和别的焚尸匠聊天,说那些专门与灵异事件打交道的和尚、道士,比的就是道行。
道行具体是什么焚尸匠们也说不清,似乎是与内劲并行的另一个体系,只不过侧重针对妖魔、鬼怪、灵异,能用来伤人,但远没内劲来的那么直接。
十年道行,对付小型的灵异事件已经没有问题了,普通人要到达那水平少说也是十年苦工,还得有高手传带才行。
看来这奖励,确实与所焚的尸体息息相关,灵异事件的奖励,比普通尸体强了一大截。
只是让秦河不明白的是,女子尸身为什么会出现灵异事件,那条消失的手绢,自始至终都没有在皮影戏上演绎出来,着实奇怪。
不过秦河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就不去想了。
反正奖励已经到手,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现在的实力离自保还差一截。
撸起袖子加油干。
“啊!!”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
秦河急忙看向那个方向,安静了些许天,终于又开始死人了。
不知道是哪个焚尸房。
很快值班官差给出了答案。
“二号焚尸房空缺,尽快补录!”
秦河愣了愣。
二号,是东城焚尸所资格最老的焚尸匠,叫马屠子,原来是个杀猪匠,凭借一身煞气在焚尸所熬过半年。
没想到在今晚,还是画上了句号。
……
天亮后,焚尸匠们都聚集到二号房门口,目送裹着黑布的马屠子尸体被抬上运尸车离去。
等看不见了,又散了,就算是道过别了。
三五天内大家还会记得他,因为能在焚尸所撑过半年实在是太少了。
但再过半个月,等大家再提起“马屠子”时,可能就要回忆一下了。
第8章 请你吃早餐
秦河对马屠子并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因为他来到这焚尸所前前后后才半个月。
这时徐长寿正好提着骨灰桶从二号房里面走出来,骨灰桶还隐约可见热气。
“官爷,这骨灰是?”秦河奇怪。
徐长寿用腰刀敲了敲骨灰桶,“马屠子烧的尸体。”
“那马屠子……”
“天知道他怎么死了,全身都烂了。”徐长寿摇摇头,马屠子算是焚尸所最能干的焚尸匠了,处理过几具比较特殊的尸体,没出什么事。
现在死了,往后挑个得力点的焚尸匠就成问题了。
焚尸所也是讲业绩的,焚尸总出状况,死多少焚尸匠不是问题,但若是尸体跑了惹出乱子,就麻烦了。
就比如上次变尸袭了柳大人侄子那事。
想到这,徐长寿不禁多看了秦河一眼。
好像昨晚一具有些邪门的红衣女尸,就是分配给了这傻子。
嗬,还活着。
好事儿。
徐长寿越发觉的秦河顺眼,问:“早上有吃吗?”
“小的领了铜板就去买馒头。”秦河实诚道。
“铜板留着吧,这顿陪我吃。”
“不,不敢让官爷破费。”秦河愣了一下,急忙摆手。
“废什么话,麻溜的。”徐长寿瞪了秦河一眼,拎着骨灰桶走了。
秦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清楚徐长寿为什么会请他吃饭,这可太意外了。
寻常别说请客吃饭,正眼瞧也没有啊。
其实这事,也不怪不得秦河莫名其妙,原因得分两个方面说,一是徐长寿的性格,二就是最近发生的事儿了。
先说这性格,可能是祖上阔过的原因,徐长寿交朋友,是个另类。
别人交朋友都结交那些对自己有利的,能给带来好处的朋友,最好是有钱有势的那种,但人家徐长寿不是。
他交朋友从不看这些,看啥,心情。
今天心情好,看运河边一打渔的挺好玩,诶,跳上船去跟人学打渔,一回生两回熟,这朋友交上了。
明天看一个街头卖艺的,杂耍呼啦呼啦的特别好玩,诶,凑上去请人家吃饭,交上了。
后天听说胡同口的寡妇豆腐西施受了风寒,大晚上跑上门帮人磨豆腐,被豆腐西施拿扁担打出来,诶,没交上。
就这么一主儿。
爱交朋友,也交了好些个朋友,交朋友纯看心情。
你说这性格好不好,好,为啥,过的快活啊。
但也不好,为啥,交那么多朋友要花钱啊,做了好些年生意全吃吃喝喝,钱上哪去了,交朋友了呗。
徐长寿就觉的秦河这人合眼缘。
先不说前些天烧侍郎侄儿子救了自己一回那事,就说秦河这长相,挺好。
人虽然烟熏火燎黑不溜秋的,跟个乞丐差不多,可精神头足,背挺的笔直,两眼有神,和别的焚尸匠跟行尸走肉似的完全不一样。
徐长寿就喜欢不一样人,不一样的人儿才有趣儿。
这第二,就得说最近发生的事儿了。
原来徐长寿熬了夜都是找另外三个一起值班的官差喝酒吃饭,可自从知道那仨儿是一伙的,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推出去背锅顶罪之后,他没拿刀子攮人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情跟他们凑一起吃喝。
可他偏偏又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个伴聊个天啥的,要不然喉咙张不开咽不下去。
左右今天没人,看秦河挺顺眼,得,就他了。
就这么地,两人出了焚尸所来到了运河最热闹的街市。
“官爷,咱吃啥啊?”
秦河两手拢在袖子里,亦步亦趋跟在徐长寿后边。
虽然现在他也得了不少本事了,论起来徐长寿都不一定有他厉害,可秦河对徐长寿还是有点忐忑。
没法子,焚尸所的官差虽然是胥吏末流,但手里可是攥着焚尸匠小命,看谁不顺眼就把最难缠的尸体派过去,不出十天,准死。
心里的弯还没转过来。
徐长寿扭过头,嘿嘿这么一乐,说:“胡同口的豆腐脑和豆汁儿味道很好,风景也不错,我请你吃那个。”
秦河不知道他乐什么,但心想豆腐脑豆汁儿压根就不是填肚子的货,吃那玩意儿怕是还得自己掏钱买馒头,便说:“官爷,要不小的就吃杂面馒头算了,我平常就吃那个。”
徐长寿一听不乐意了,嗬,这小傻子瞧不起我还是咋地。
一半树皮一半霉面做的馒头,那是人吃的吗,猪食。
脾气一上来,豆腐不吃了,风景也不看了,今天非得让这傻小子开开眼界。
唐记酒楼走起!
于是,两人又来到了唐记酒楼。
唐记酒楼,就是昨天秦河吃的哪一家。
掌柜唐天魁和店小二正在嗦面呢,老远就看见秦河来了,哟,昨天那位一顿吃了六十几碗面爷又来了。
再一看,这位爷旁边还有一位,是焚尸所的徐爷。
徐爷是唐记酒楼的常客,隔三差五就来这请朋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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