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卷残篇
廉歌看了眼这中年男人,没出声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
……
“……也是那年,”
中年男人低着头,望着那苹果,
“那天,是我生日,我能记住她的生日,是因为那是她母亲的忌日。但她,一直记得我的生日,从很小开始就记得,从来没忘过……
在那前一年,我生日时,她不知道积攒了多久我给她的伙食费,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买了袋苹果,我没吃,一口也没尝过,直接拿去供在灵位前,当了供品……”
说着,中年男人停顿了下,才继续说了下去,
“那天,是我生日,也是周五,我在隔壁村子给人修房子干活。我知道,她那天下午该放学回来了,但我也没提前回去。
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主家人已经开始忙活着准备晚饭,我们也在收拾着,做着收尾的工作……
就在这时候,我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电话过后,她告诉我,她是蕊蕊学校的班主任,蕊蕊在学校里出事了,让我尽快去学校一趟。
我问她是什么事,她告诉我……蕊蕊死了……”
中年男人依旧低着头,身子却有些微微发颤,没能再说下去。
堂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
“……那时候,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像是空了,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许久,中年男人才抬起头,视线上移,出声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我怎么到的学校,只记得,在我到学校的时候,蕊蕊还躺在厕所的门口,身上,头上,都是血,两只手攥成了拳头,捏在啊一起,捏得很紧很紧……即便是她已经……也没松开,那攥着的拳头里,是一把被扯断的,发皱的零钱,有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
“我到学校的时候,那害死蕊蕊的三个人已经被捉住了,那是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年龄最大的那个男生也只比蕊蕊大一岁,我站在旁边的时候,他还冲着我笑,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中年男人说着话,语气很平静,只是那拿着苹果的手却越攥越紧。
“……拍完照,调查完现场后,警察带着我,蕊蕊,还有那三个畜生,去了警察局……警察在审讯室里面审讯那三个畜生,法医在另一间屋子里,给蕊蕊做着尸检,我就在坐在那屋子门口,脑子里仍然像是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该想什么……”
“……审讯完了,尸检完了过后,警察给我告诉了我发生的事情……那三个畜生经常在学校里,勒索威胁些学生,让别人给他们交‘保“护费’,蕊蕊也是被他们一个勒索的对象……他们讲,他们勒索过蕊蕊很多回,每次吓一吓,蕊蕊便会乖乖交钱……但是那一天,那三个畜生正好注意到蕊蕊身上有钱,就把蕊蕊堵在厕所门口,想要勒索,但这一次,蕊蕊说什么也不给,他们就两个按住了蕊蕊,另一个人去抢,蕊蕊就把那钱从兜里拿了出来,两只手紧紧攥着,护在了身下,说什么也不松手。
那三个畜生,就那么开始用脚踢,用巴掌扇,想要让蕊蕊把钱交出来,但蕊蕊说什么也不肯交,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他们就那样,一拳一脚,活生生把蕊蕊给踢死了。”
中年男人手越攥越紧,身体颤着,
“……我很生气,不仅仅是对这三个畜生,还是对自己……这么久了,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哪次蕊蕊打电话想跟我说的时候,被我挂掉了电话……蕊蕊她这么任人欺负,是不是也是因为她觉得,没人能保护她……”
中年男人脸上有些痛苦,
“……我错了,是我错了……蕊蕊是我女儿,她是我女儿啊……我怎么,我怎么……”
“啪!”
另只手抬起,中年男人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和眼眶同时红了起来,身体颤得愈加厉害,再也说不下去。
堂屋里,愈加显得安静,
阵阵清风再次透过后院院墙顶上的缝隙,吹拂入堂屋里,晃动着那白炽灯,和那灯下人的影子。
……
“……从警察局回来,我去蕊蕊学校里,收拾她的东西……她的东西都很久,用了很久的杯子,从家里带来,已经洗得有些褪色的被套,在她枕头边上……还摆着三个有些发焉的苹果,苹果上,压着个笔记本……我翻开了那本笔记本,上面不是日记……写得是,每次打电话时,她给我说得东西,每页都是……但是我从来,都只听完了第一件事……”
许久,中年男人微微抬起了头,身体和声音依旧颤抖着,
“……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水果蛋糕’138元,多加一份梨148元’
……那时候,我不喜欢吃苹果,我喜欢吃得是梨。”
第320章 磨刀
堂屋里,
中年男人弯着腰,拿着那苹果,手和身子都微微颤抖,
“……她攥着的那钱是拿来给我买生日蛋糕的,她到死都没放手的那钱是拿来给我买生日蛋糕的……”
声音颤着,呢喃着,中年男人一遍遍重复着,
“……她想着我,到那时候还想着我,但我从来都没保护好她。我就是个畜生,畜生!”
中年男人痛苦着,攥着那苹果,
“……到她没了的那一天,我都没对她好过。她拼命的想讨好我,想让我喜欢,因为我是她的父亲,但我却好像从来没记起过,我是她父亲,只知道她是个女孩,只觉得她害死了她母亲……甚至,到那一天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对她笑过几次,有没有笑过……”
中年男人浑身颤得愈加厉害,
“……那天是我的生日,却成了我女儿的忌日。”
“……我错了,我对不起她……蕊蕊,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爸爸错了……”
中年男人躬着身,一只手攥着那苹果,一只手紧攥着桌沿,重复着。
许久,话音渐渐平息,中年男人再次沉默下来。
……
一旁,廉歌静静看着,听着,
中年男人缓缓转过了身,眼眶还红着,抬起手,看了眼那手里被攥出些汁水的苹果,咬了一口,一言不发,沉默着,一点一点缓缓咀嚼着。
“……我后悔了,脑子里一遍遍一遍遍过着蕊蕊的影子,但我甚至想不清,我陪蕊蕊做过什么,好像每次,我都走开了。”
中年男人再顿了顿,语气重新平静下来,
看着那微微仰头,透过通往后院的门,看着那昏暗的后院,
“……越想,那些记忆就越模糊,我不想她就这样没了,我想要她还活着,这样,我就能陪她,陪她做她喜欢做得事情,给她买漂亮的裙子,和她一起去公园,送她去学校,去学校接她放学,煮她喜欢吃得东西……给她买苹果。
我后悔了,我想把这些都补回来……但是,后悔已经没用了,她已经没了。”
“……杀她的那三个畜生,被关进了特殊学校。我去警察局,接了蕊蕊回家……回到家里,我从来没觉得,没了蕊蕊后,原来这堂屋里这么安静,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就坐在蕊蕊旁边,看了她一夜……
我不想把她埋进土里,不想让她就这样,就这样……我想她在朝着我笑,但是她已经没了,没了……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那昏暗的后院,中年男人说着,目光有些恍惚,
……
“……就在这时候,我知道了一个人,单大仙,他就住在隔壁村子。村子里人讲,他能通阴阳,能够招亡魂上身。
我想蕊蕊,我想再和她说说话,就去了。
跟着一个村子里的人,到了他家后,他就盘腿坐在神龛底下,看起来大概六十多岁,一看到我,还没等我说话,就跟我讲了我家里的事情,
那时候,他是我最后一根稻草,我跪在地上求他,求他让我再见见我女儿。
他先是拒绝,又在我的苦苦哀求下,同意了。”
中年男人语气平静着,看着后院,说着,
“……他拿着法器施法过后,整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那天下午,我就像是再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她说话的模样,她的动作,都好像好像……
我对着‘蕊蕊’道歉,一遍遍道着歉,我还给了她带了苹果,一边让她吃着,一边和她说着话。
那次,我和‘蕊蕊’聊了半小时,那位单大仙,收了我三千块钱,那是我在给人修房子,半个月的工钱。
但我想,只要我能再看到蕊蕊,能再和蕊蕊说说话,花多少钱,我都愿意,都心甘情愿。”
中年男人望着后院,目光没挪开,顿了顿后,继续说了下去,
“……从那以后,每个月我都积攒着钱,虽然苦点累点,但想着,能见到蕊蕊,苦点累点也值了。
……每半个月,攒够钱过后,我就拿着钱,去找那个单大仙,让她请‘蕊蕊’上来,让我和蕊蕊说说话,每次都是半个多小时……
时间,慢慢久了,我开始不满足只是和蕊蕊说说话了,我想陪着蕊蕊去公园,我想陪着蕊蕊去买裙子……但单大仙讲,他不能离开法场。
但我想的,不仅仅是让蕊蕊上来后,能够到处走走。我还想让她能够上学,能够长大……我想让她活过来。”
听着中年男人的叙说,廉歌转过目光,看了其一眼,将目光投向了那昏暗着的后院,
“……我想着,单大仙不是神通广大吗?我想让他,帮忙让蕊蕊能再复生。”
中年男人语气平静着,继续说着,
“……第一次听到我要求的时候,单大仙不同意。但我一遍一遍地求他,他开始犹豫了。
两个多月前,我再去求他,他跟我讲,他有个祖传秘法,本来不该外传,但是见我心诚,可以给我,
但是,法不可亲传,需要我给他二十万,他才肯将那本手抄的祖传秘法本给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把那本秘法拿出来,给我看了眼,他就随身放在身上……”
“你真得相信吗?”廉歌看着那后院,语气平静地问道,
闻言,中年男人顿了顿,沉默了下,却没应声,只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让蕊蕊能重新活过来,但是二十万,即便是我把家里所有东西都卖了,也凑不出来这么多钱。我说我愿意把我的所有钱都给他,求求他发发慈悲,把那本秘法施给我……但这回,我怎么求他,他也没同意,他儿子,直接将我从他家里撵了出来。
我不甘心,已经看到希望了,不想放弃,我就跪在那单大仙的门口,跪了整整一夜,但直到第二天,再打开门的时候,那单大仙也没让我进屋。
最后,我晕倒在了单大仙门口,被同村的人,抬回了家里……
那时候,我只觉得自己没用,明明有机会,有希望,可还是救不了蕊蕊……”
中年男人视线微微上移,眼神恍惚着。
“但你还是拿到了那本秘法。”
廉歌没转回头,看着那后院,语气平静地说道,
“对,我拿到了那本秘法。”
中年男人收回了目光,
“我不甘心,我不想放弃,不论作什么,我都要拿到那本秘法,我要让蕊蕊活过来……我晕过去再醒过来后,已经是下午,
我拿了三个苹果,放到后院的磨刀石旁边,又从厨房拿了把杀猪刀,往磨刀石上覆了点水,我就一边吃着苹果,一边一遍遍磨着那把刀,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等到天黑,那把原本已经生锈的刀,已经光得发亮,我拿着刀,去了那单大仙家里……”
第321章 蒙羞
堂屋里,白炽灯光下,
攥着那苹果的中年男人望着那昏黑的后院,沉默了下,
“……再从单大仙家里出来的时候,磨得锃亮的刀已经重新脏了,我的手也脏了,浑身都脏了……”
中年男人说着话,抬起了两只手,眼神有些恍惚,
顿了顿后,手又重新放了下来,
“……不过我想,如果蕊蕊能够再活过来,能再吃一口苹果,能够长大,能够上学,能够结婚……即便是身上再脏些,我也心甘情愿……”
望着昏黑的后院,中年再次沉默下来。
廉歌也未转过视线,只是静静等待着。
堂屋里,白炽灯灯光下,愈加显得安静。
……
“……我拿到了那本秘法,那本秘法也有些脏了。我拿着它,回到了家里,拿了个张干帕子,小心把它给擦了擦后,就把它翻开了……”
中年男人站着,说着,出声后又再次停顿,
“上面写着什么?”廉歌没转过视线,语气平静地问道,
“……摊开之后,我看到了上面的字,和那单大仙说得一样,这是本手抄本。上面第一页写着的,就几句话:‘阴者复阳,违悖天理,以阳替阴,截取生机。阳化阴,阴转阳,一线生机……需以人“祭’。”
中年男人沉默了下后,回道,
“……再然后,后面几页,就记载着整个过程。”
“你按照那‘秘术’上的做了?”廉歌语气平静着,再次出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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