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卷残篇
陈茂仁听着骂声,看着他妻子撒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手上的拳头攥紧了又放开。
旁侧宴席酒桌旁坐着的一众宾客,听着这话,脸上神情也有些变化,不少人干脆直接起身离席,走出了这家院子。
婚宴会场的中央,主席台上,司仪尽力活跃着气氛,用声音掩盖着院落旁的骂街声,站在一旁的新郎脸色有些尴尬。
红毯末端,新娘脸上也有些窘迫,被新娘挽着手的新娘父亲脸色也有些不虞,
旁侧,酒桌旁,听着这泼妇骂街的话,廉歌不气不恼,笑吟吟看着。
“……好啊,陈茂仁啊陈茂仁,你还想打我是不是……来,把我打死吧,反正这日子也是过不下去了……”
骂着,中年妇人陶佳慧便要往地上躺去,
“够了!”
廉歌旁侧酒桌旁,一位老人忍不住站起身,怒声打断道,
“陶佳慧,你撒泼胡闹能不能分下场合,注意下时宜,你看看你儿子,看看周围的人……”
说着,老人还怒声拍了拍桌子。
“……好啊,你们就是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女人,你们就是想逼死我,就是看不得老娘好,老娘我不活了,不活了啊……”陶佳慧先是一愣,紧接着愈加哭天抢地的干嚎起来。
老人见状,脸上怒色越加明显,再拍了拍桌子,也没再对那陶佳慧说话,只是转过身对陈茂仁说了句,
“……茂仁,今天这喜酒老头我是吃不下去了,就先走了。”
说完,老人转过身,便朝着院子外走去。
陈茂仁闻言,看着老人,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而婚宴上,其余宾客见老人离开,也纷纷起身离席,片刻间走了一半。
“……让我欢迎新娘父亲携带着他最宝贝的女儿入场……她是他最心疼的宝贝,他看着她从牙牙学语到逐渐成人……而今天,他将亲手将他掌上明珠,最宝贵的宝贝,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
司仪注意到婚礼现场诡异的情况,只能更加费力地煽动着情绪,
只是一众宾客要么相继离场,要么便冷眼旁观着。
……
“……走吧,都走吧,你们就是想逼死老娘我,不给老娘我一条活路,我不活了,不活了啊……”
“……让我帅气的新郎上前迎接我们美丽新娘到主席台……从新娘父亲手中接过新娘,新郎紧紧握紧了新娘的手,这是他对她厮守一生的承诺……”
夹杂着撒泼声,混着远处哀乐声,婚礼进行曲响着,新娘父亲沉着脸,几步便拖着新娘走过红毯,然后便一言不发,直接下了主席台。
……
看了眼婚礼现场,再看了眼眼前撒泼的妇人,廉歌微微笑了笑,
“看来这杯喜酒,我是喝不成了,叨扰了。”
说完话,廉歌便朝着院落外走去。
身后,陈茂仁欲言又止,抬了抬手想要挽留,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
踏出正办着婚宴的院子,婚礼进行曲的声音如那撒泼声一样渐弱,另一处传来的哀乐声愈加清晰。
村道旁,廉歌微微顿了顿目光,顺着道路朝着村子里看了眼。
道路上,从婚宴上离席的一众宾客,大多数都朝着那处正办着丧礼的人家走了过去。
重新挪开步子,廉歌顺着道路徐徐向前走去,
婚宴随之在身后渐渐远离,办着丧礼的人家在身前渐渐靠近。
……
还未走到那处人家,之前在婚宴上斥责那妇人的老人便出现在廉歌身侧,
“小先生,不好意思啊。你路过我们村子,村里人也没能热情招待,还让小先生看了这么场闹剧,实在是怠慢了。”
老人见廉歌身影出现在身旁,一边徐徐走着,一边转过头,带着歉意向廉歌说道。
闻言,廉歌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只是个过路人,没什么怠慢不怠慢。只是喜酒喝不成,这丧宴酒不知道能不能讨杯来喝。”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老人应道,“德义家两口子都是大方人。再说红白喜事,有过路人愿意入席,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说着话,廉歌同这老人朝着办着丧礼的人家走去,
“老先生是这村子里的村长?”廉歌一边看着沿途的路人,一边随意问道,
“算不得村长,只是痴长些年纪,平日里村子里有什么事也帮着看看。”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闻言,廉歌点了点头。
……
说话间,廉歌便同老人走到办着丧礼的人家。
院落里,同样摆着宴席,一些村里人或是在旁低声交流着,等待着,或者帮着忙。
院落正对着的堂屋,此刻门敞开着,其内被设成了灵堂,一些孝子孝孙便跪伏在遗体前,随着一位身穿道袍老先生的话语,或是磕头或是烧纸,进行着葬礼仪式。
院落边,同样有位中年妇人正接待着来往吊唁的宾客,其身穿着素色的衣服,头上披着块孝布。
见老人踏入院边,她便想要迎上来,
“……这种事可不能迎,也不能接。”老人摇了摇头,劝阻道,
说着话,廉歌和老人便走到了这中年妇人了身前,
还未等廉歌开口,老人便主动替廉歌介绍道,
“……霞芹,这位小先生是过路的旅人,想来喝杯酒水。”
“先生不嫌弃的话,就请找个位置坐吧。”中年妇人看了眼廉歌,点了点头应道,
“逝者已矣,还望节哀顺变。”廉歌点了点头,对中年妇人说道。
闻言,中年妇人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随之,廉歌和老人踏入了院落内。
第184章 兄弟阋墙
“……哎,这陈家老太太也是遭罪,一辈子就没享过几天儿女福气。”
“谁说不是……我估摸这老太太都活生生给气死的。”
踏入院落,廉歌随意在院落旁找了个位置静立着,身侧四下村里人的议论声清晰传到耳边。
旁侧,村里老人也在廉歌身侧停下脚步,打量着院子里,不禁摇了摇头,
“小先生,你先在再这儿稍站一会儿,老头我进去给这家老太太上柱香。”老人转过头,对廉歌说道。
闻言,廉歌点了点头。
老人便重新挪动着脚步,朝着院边堂屋里临时设立的灵堂里走了进去。
……
驻足在院边,廉歌静静注视着眼前的院子。
分散在院子里各处的村里人依旧低声说着话,操办着丧宴的厨子正在院边临时搭设的灶台案板边忙碌着,一些凉菜正被逐渐端上各个餐桌。
不时有从婚宴处离开的人踏入院子,大多数都是独自一人,踏入院子后,便朝着各自的妻儿丈夫走了过去。
显然,之前村里各家人都是一家人分开去了婚宴和来了丧宴。
“……老钱,你怎么过来了吗?不是在那边吃喜酒吗?”
“那喜酒我实在吃不下,那女的又在撒泼呢。”
“今天不是她儿子结婚吗,这时候还胡闹?”
“呵,那女的还分场合?村里人谁不知道,一撒起疯她哪管你这个,正哭天抢地的呢,她儿子在那台上恨不得钻地缝里去,我看了都替她害臊……我看那喜宴也吃不对味儿,就过来了。”
……
“嘿,谁有这么个儿媳妇估计也得少活十几二十年。”
“……也就是那老太太已经去了,不然看到这场景,估计又得气死过去……这边办丧礼呢,她那边结婚,亏她也是真能做得出来。”
院落边,听着院子里各处不时传来的声音,廉歌扫了眼院子里的一众村里人,又透过敞开的堂屋门,看了眼堂屋里,跪在灵前的孝子孝孙,收回了视线。
旁侧,进灵堂上香的老人重新走回了院子,在廉歌身侧停了下来。
“小先生,久等了。”老人客气地对廉歌说道。
廉歌看了眼老人,微微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
“老先生,这家办白事的和村口办喜事的,是一家人?”廉歌看着院子里各处聚着的村里人,语气平静地问道。
“是一家人,这家男人和村口的茂仁是两兄弟。”老人先是应了声,说着话又不禁摇了摇头,“……亲兄弟。”
说着,老人叹了口气,
“……今天这丧礼就是给他们两兄弟的母亲办得。”
闻言,廉歌再看了眼老人。
“……小先生,村里人不孝,让你看笑话了。”老人重新抬起头,看向廉歌说道。
廉歌闻声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
……
说话间,堂屋里进行的丧礼仪式也暂时告了一段落,跪在灵前的几人相继起身,踏出了堂屋。
“……大家都坐吧,先吃饭吧……”
似乎是主家人的中年男人,和之前院子旁的妇人招呼着院子各处的人,在席间入座。
“小先生,我们也坐吧。”
老人招呼着廉歌,出声说道。
闻言,廉歌点了点头,同老人一起,在就近的餐桌旁坐了下来。
很快,廉歌和老人所在餐桌旁,便围坐满了人。
同桌的村里人都不禁打量着廉歌这个生面孔,不过倒也没人出声询问。
……
扫了眼餐桌旁坐着的宾客,廉歌转过视线,看向旁侧餐桌旁。
旁侧餐桌旁,便入座着之前主持丧礼的老先生,和身为主家人的那对夫妇,
看着这几人,廉歌微微顿了顿,
老先生看起来已过耄耋之年,眉毛已经白透,也没续胡子,面部松垮的皮肤已经有些老年斑。
此刻已经脱下道袍,身上就如同寻常老人一样的穿着,
体内没有法力,不过也没卖弄玄虚,故作神秘,只是遵照着当地的习俗,和主家人交待着些话。
那对夫妇便坐在老先生旁侧,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暂时将头上披着的孝布盘绕了起来。
“……老太太虽然是去了,但也不要太伤心。毕竟老太太岁数大了,人嘛总归要走这一遭……”
老先生对着夫妇两人,安慰道,
“……我们活人呢,最重要的还是把自己生活过好,也免得老太太记挂,担心,是不是?”
夫妇两人听着话,有些沉默,只是不时点点头。
老先生说着说着,停顿了下,看着夫妇中的男人,继续说道:
“你们兄弟的事情呢,我也知道些……但毕竟你们母亲也走了,我看呢,你还是去请一下你兄弟,至于他过不过来呢,是他的事情,你该请还是去请一下……让他过来,也送送你母亲,也好让你母亲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些,”
“别人正给他儿子办婚礼呢,哪有空过来。”男人闻言,不冷不热地应道。
老先生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也没再劝,
“这件事情呢,你们再想。下葬的时间呢,就定在后天早上,出殡的时候,他愿意来呢,就让他捧灵位……”
听着老先生的话,男人沉默着,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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