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条腿的小白兔
一直站在远处的刘明善本来已经掏出本子,准备把这话记下来了,见李爱国出人预料了拒绝了邀请。
无奈的叹口气。
撕拉
稿纸撕下来,扔到了一旁。
他沉默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动董工面前:“老董,等晚上请您吃饭,也算为以前的事情,给您道个歉。”
董工看到刘明善服了软,心中一阵唏嘘。
不到一天功夫,就让老油条屈服,那个火车司机还真不是一般人。
董工虽然不信任刘明善,也没有拒绝这次邀约。
至于是不是接收刘明善。
那是刘国璋需要考虑的事情。
道路两边绿树浓荫蔽日,天空从枝叶缝隙里泻下阳光,一路光影斑驳,随风晃动。
李爱国跟着章主任往招待所走去。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时间,放工早的工人们手拎叮当作响的饭盒在道路上奔驰。
远处的矿井里的放炮声,跟铁罐子上下的穿梭声,还有采煤机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为这个百年煤矿增添了勃勃生机。
“李司机,这边就是招待所了。”
转过高高的风火墙,沿着石子小路蜿蜒向北,转弯后迎面而来的事一道铁门。
铁门的旁边挂着‘林西煤矿招待所’的白色标牌。
林西矿的国营招待所应该有年头了。
三层的起脊小楼,外墙好像用水泥巴巴甩过,木质的窗棂上红漆已经掉完了,唯一能看出其不凡身份的,还是大厅地面铺贴了水磨石。
只过那边的围墙怎么坍塌了很长一段?
李爱国站在门口停住脚步,朝着招待所侧面看去。
围墙的青砖已经粉碎,应该不是自然坍塌的,旁边还竖立了一个红色的牌子。
章主任解释道:“李司机,那里是被敌匪炸毁的。”
“敌匪?”刘清泉倒吸一口凉气。
章主任脸色严肃:“那是解放前的事情了,敌人见大势已去,准备在扯出矿区的将整个矿区炸毁。
被护矿队的工人们察觉了阴谋,工人们拿起武器,奋起反抗。
敌人见势不妙,不得不提前撤退。
在临行前准备炸毁招待所,制造混乱。
结果力有不逮,只是炸毁了这段围墙。”
李爱国以前也听说过敌人狗急跳墙后的做法。
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对那些护矿先辈充满了敬意。
刘清泉点点头:“那个时期的事情,我倒是听大舅哥提起过,当时一共牺牲了三十多个护矿队的同志。”
“刘师傅,您大舅哥也在我们矿?”章主任问道。
“就在六号矿井。”刘清泉看看章主任:“章领导,我有东西捎给他,等会还得麻烦您,帮我送过去。”
“这个好说。”章主任正准备招收,将事情委托给身后的助理。
李爱国突然插话道:“老刘,咱们大老远来这里,你要是不亲自见一下大舅哥,等回去了,你媳妇儿肯定不让你上床。”
“正好咱们还没有吃饭,把你大舅哥请来,咱们一块搓一顿。”
刘清泉连忙道:“那多不好意思,怎么能让李司机请客.。”
“原来刘师傅的大舅哥也在我们矿上,那太好了。”章主任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把大舅哥的名字记在小本子上,喊来助理去把大舅哥请到矿上的第三食堂。
刘清泉的目光着落在本子上,这才明白李爱国的用意。
心中充满感激的同时,这位老实的同志也觉得有些发虚。
李爱国其实也只是临时起意。
他们这次行车,既然已经将部委的虎皮扯起来了,为何不能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顺手帮助下自己的亲戚朋友。
身为火车司机,李爱国对住宿没有格外的要求。
再加上章主任这次安排的房间,是招待所里最好的。
简单看了下,就点头答应下来。
房间安排好后,章主任的助理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表示食堂那边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
“李老弟,走走,今天中午我一定要好好敬您一杯,以示赔罪。”
“章老哥,客气了,咱们好好喝一顿,等下次到了京城,我再请您。”
“一定,一定.”
李爱国本来就是外向的人。
章主任负责调度,更是性格开朗。
等几人进到食堂里,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这年月,矿上的食堂并没有包间,食堂的师傅找来几张桌子并在一块,上面摆了七八个盘子。
几人落了座,章主任朝着旁边喊了声:“马师傅,赶紧把酒端上来!”
胖乎乎的厨子端着托盘走上了前,托盘里上摆了几个搪瓷缸子,里面装满了酒。
李爱国酒量大倒是没什么,董工和刘明善几人的脸色当时就青了。
这玩意足有一斤!
搪瓷缸子摆在桌子上,章主任端起搪瓷缸子,道:“各位,这次是我们林西矿工作失误,耽误了诸位的工作,我现在这里向各位赔罪了。”
说完,章主任端起搪瓷缸子,顿顿顿片刻功夫,干掉了一搪瓷缸子酒。
李爱国竖起大拇指道:“章老哥,好酒量。”
他也端起搪瓷缸子,正准备往嘴边送,远处传来一阵由远及斤的急促脚步声。
一个身穿工装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走过来。
李爱国上下打量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应该就是刘清泉的大舅哥了。
他身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煤灰,倒也罢了。
脸上衣服上和手上为什么沾满了机油的污渍。
第325章 矿内现谍影,顿巴斯康拜因被破
林西矿小食堂内。
张洪山大步走过来。
搓着手,泛黑粗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憨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修理机器耽误了点时间。”
刘清泉这时候站起身,给李爱国和章主任介绍:“这是我的大舅哥张洪山同志。”
张洪山不认识李爱国,却一眼就认出了章主任,连忙挺起胸膛。
“二位领导,我是六号矿井,第三掘进小队的割煤机手,也是第十二自包生产合作社的副主任。”
割煤机手李爱国倒是听说过,就是操纵小型割煤机的工人。
但是。
自包生产合作社是什么意思?
李爱国正准备询问。
章主任似乎认出了张洪山,站起身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你就是当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包工大柜的外工?!”
“我其实不是第一个,刘青松才是第一个,只是他被包工大柜派的地痞流氓害了。”张洪山挠挠头,憨厚的说道。
“青松是个好同志,解放前我们还一块参加过地下学习班。”
章主任也是老林西人了,提起刘青松,顿时一阵惋惜。
让胖厨子又端来一搪瓷缸子酒,一饮而尽。
现场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董工跟刘明善他们害怕喝酒,吃饱后躲到了一旁。
刘清泉和老郑,还有张洪山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爱国小口啜饮着酒,打断了沉闷的氛围:“章老哥,包工大柜是啥意思?”
“忘记跟您解释了。”章主任喝了两口酒,情绪好多了:“在解放前,煤矿资本家并不直接雇佣井下工人,而是将井下生产分段包给“包工大柜”。
包工大柜包下工,对外招聘工人,这叫做外工。
成为外工后,除了忍受包工大柜从中间盘剥,敲诈勒索,忍受大把头,二岔头的欺负。
还得时不时的给他们“烧香”。
“烧香”的名目繁多。
包括进厂礼、一年三节礼、病愈复工礼、生葬嫁娶礼、登门祝寿礼、增加工资礼等等!”
那时候的矿工还真是饱受欺负.
董工,刘清泉,老郑他们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拳头微微攥起。
刘明善几人的脸色比较难看,坐在旁边耷拉着脑袋,在解放前他们是站在资本家一边的。
李爱国放下搪瓷缸子,突然问道:“是不是外工在矿上发生意外,跟煤矿资本家没有任何关系。”
“哎嗨,李老弟你怎么知道的?”章主任惊讶道:“煤矿既是摇钱树,也是阎王殿,每年那些乌黑的矿洞总要吞噬上百条生命。
在最早的时候,根据矿务局的规定,工人出了事,煤矿资本家需要支付抚恤金。
自从实行了包工大柜的制度后,一切责任都推给包工大柜了。
包工大柜本身是流氓出身。
跟他们讨要抚恤金,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李爱国嘿嘿一笑。
这不就是后世的劳务派遣制度吗?
前人果然是有大智慧的。
提起解放前的事情,张洪山的情绪有些激动:“那时候矿工在厂矿里受尽欺辱,我们把进工厂称作进‘鸟笼子。’
五队的那几个旷工,还编了一首歌谣。”
他拿起筷子轻轻敲打瓷碗,干裂的嘴角微张,唱了起来。
“踏进矿场门,自由被剥尽;大柜心肠狠,待我像犯人;做工稍不慎,皮鞭抽在身;有病不给治,一脚踢出门。”
五音不全,嗓音沙哑,曲调也对不上。
但是。
这首土制的歌曲,却触动了每个人的心。
李爱国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这帮包工大柜,为了挣钱,丧心病狂,竟然把自己的同胞当做奴隶。
他深吸一口气道:“洪山大哥,为了反抗包工大柜,你们就成立了自包生产合作社?”
“四九年的时候,外面的风刮进了煤矿里,矿工们自发组织了生产合作社,直接跟煤矿对接,撇开了包工大柜。”
张洪山的语气虽然平淡,李爱国却从中感觉到了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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