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章渝
江南某处园林中。
“不可以。”
路中发放下了酒杯，凝视着面前的人。
这是他的大哥，陪坐的还有好几位叔伯辈分的人，包括九十多岁，快要入土的爷爷也来了。
大家劝他只有一句话，为了家族，为了大家，你退下来吧，快点去死。
路家，根植于江南的财阀，以一个小小的钱庄起来，发展到现在，是大明根深蒂固的家族，这一代出了路中发这个奇才，更是让家族兴旺发达起来。
之前，大家都说路中发是家族的麒麟儿，今天，所有人都想让路中发去死。
路中发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好美人、好美酒、好金钱、更好权势。
四十年的投资生涯，更将他磨砺成岩石一样坚硬的存在。
他这样的人，如果在古代，不是一方之雄，就是名臣大将，甚至有可能问鼎那个位置，可现在，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他的英雄迟暮。
或者，如同看一个疯子。
如果有一个皇帝，他快要死了，却得到了一个方子，只要献祭足够的代价，就能让他多活三年，于是，皇帝把大量的宫女、太监、官员、士兵甚至无数的城市献祭，只求自己能多活一段时间，而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谎言，一个骗子编造的故事。
这时候，无论是什么名臣大将，或者忠臣良民，大家都会起来反抗这位暴君，因为他只会把大家都害死！
而现在，路中发就是这样的角色。
沈渔绝杀了他，却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一个人到了一定的位置，金钱其实不是最重要的，人脉和权力才决定了他的位置。
如果没有了人脉和权力，金钱只不过是毒药而已。
沈渔这一拳斗转星移，打在了他的软肋上，当初保护他的力量粉碎了他的保护层，大明为了彰显自己的灯塔地位，一定会好好的查他，一定会把他关进监狱。
虽然那是十六年前的案件，也一定会缺少证据，可是……大明真的有脸把他无罪释放吗？
到时候，一定有人逼他主动承认罪行，自首或者干脆自杀了事，这样大家的脸上还有点光彩，不然，随便拿出别的罪行，他都会入狱或者被自杀，或者入狱后自杀。
最后这一条，不是指官方，而是那些继承、夺走他财产的人，会这样做的，或者，他的族人会这样做的。
他面临了一条路，每一条都写着死。
现在，他唯一的机会，就是他在美洲搞收购收割，其中最大的几笔，牵扯到了石油、钢铁和化纤行业，这是最肥美的一块肉，只差两个多月就完成了，这些交易完成之后，大明的一些受益的巨兽，会感谢路中发的，到时候，他就算是入狱或者潜逃，也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至少入狱之后，会有人真的保护他。
或者，就算是再走上面的死路选择题，也没有遗憾。
因为他非常非常憋屈，他认为，沈渔是为了那些美国的资本家而这样干他的！
可是，他这条路，在外人眼中，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消耗着大量的金钱和人情，来应对沈渔的攻击，同时，因为他的原因，交易推行的非常困难。
要不是他的儿子不久前突然死了，没有了完美的继承人，不然，说不定大家一开始就找人干掉他了。
可是现在，他没有了完美的继承人，交易又迫在眉睫，几个大的巨兽企业保着路中发，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对话。
“你荣誉的去死，路家的人会感谢你的。”
可是，无论是兄弟姐妹、侄子侄女，甚至包括伯伯叔叔，以及九十多岁的爷爷跪倒在他的面前，他的答复就是一个字。
“呸！”
“香君，你劝劝你的父亲吧，他这样下去，纯粹是白烧钱，而且不会有好结果的！”
一位叔伯这样的对路香君说道，他的眸子中充满了仇恨。
路中发每天海量资源的消耗着路家的金钱、资源（大家认为），最后只不过为他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而大家却会被他牵连致死！
看看外面路家的评价成了什么样子？
看看民众们怎么编排路家的？
你能想象，路中发跑路了，路家会是什么样子？
路中发已经陷入了魔怔了，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就算是完成了那些交易又能如何？
他燃烧着路家的钱，只不过为了向沈渔证明他没有输！
要不是那些巨兽企业保护着路中发，要不是路中发这些天增强了保安，要不是他花了天价请了一群豺狗一起分食自己的财产（只要你钱给够，短时间为路先生服务，大家非常乐意），路家真的早就干掉了路中发了。
这段日子里，路香君跟随着父亲，成为了他的最佳助手，她忠实的执行着父亲的命令，天文数字的金钱燃烧起来，一个个盟友变成了仇敌，路家的一切资源只为了让路中发能够完成最后几笔最重要的交易。
就像是用钞票生火，只为了那一刻的温暖。
“我会努力的劝说父亲的。”
她礼貌的向着大家行礼，恭敬的姿态带着温婉可人的坚定。
沈导演的真正神机妙算，就是能看破人心。
当一个帝国大家都觉得要换皇帝的时候，那么皇帝宁可点燃了鹿台，那天，她恐惧的去找沈渔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漫天的血光。
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这种人指的，就是路中发。
他干掉了她的哥哥，他创建的组织结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只要他活着，就没有人能取代他。
“你们，你们，还有你们！”
路中发指了指那些亲朋好友，发出了如同夜枭一样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恨我，但是，你们更应该帮助我，只要两个月，我完成了交易，路家就还有机会！”
他这样的说道，走出了门外。
“父亲，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路香君平静的问道。
“我们去拜访田大人，希望能说服他。
当然，这需要很多很多的代价。
别人，就是他的代价。
庭院的道路很黑，但是路香君的脚步很坚定。
她从来不是一个好女人，那天她骂母亲的话就像是贱人一样，想必沈导演把她当成了坏蛋了吧，可是……这样也好。
走下去，坚定的走下去，只要不死，就能出头。
沈导演，我记得你的三十三块。
沈导演，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以及太有道德洁癖了。
……
美联邦，某间电视台。
“啊？”
沈导演的脸色涨的通红，他的表情非常震惊。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呢？”
他很少参加电视节目的，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和人战争的时候。
这一次和路中发作战，战略上胜利了，但不代表人家不能通过战术来胜利。
至于说那天为什么放过路香君，除了莉莉安的承诺之外，也是不想把路中发逼得太紧。
这世上最恐怖最可怕的事情是希望，能让人无声无息的去死。
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就不会拼死和自己同归于尽。
这一个月来，沈渔看起来偃旗息鼓，不怎么做事，但是时刻准备着对路中发发动总攻。
这是一场硬仗，所以一定要注意火候，现在火候到了，沈渔要给路中发大餐。
于是，有了今天的电视访谈节目。
“沈导演，你这样就是侮辱我的智商了，你真的不是那些事情的幕后黑手吗？”
今天的访谈节目，主持人是全美最有名的主持人，提问什么虽然经过了事先沟通，主持人也表示，不会让沈导演太难看，但是……某些问题，还真的比较不好回答。
比如主持人就问到了，关于录像带的事情，他强烈的表示录像带真的很好看，但是沈导演为什么要走盗版路线呢，为什么呢？
面对蔡明一样的问答，沈导演也很绝望呀，他那一拳打过去，斗转星移打得路中发被压在了泰山下面，但是泰山也很无辜的问道，我只是一个打酱油的，就算是帮了自己人的忙，你也不用这么狠呀。
好几个沈渔认识的大明人，都打电话过来，表示沈导演你很厉害，太厉害了，不过这样不太好吧……
而一些旁观者，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起哄沈导演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别忘了，现在是废除金银本位的时候，大明既然把旧的镇国神器粉碎了，内部当然有许多的问题，如果这时候，能够把大明倒阁了，换上一个弱势的上来，然后互相攻击，那样的画面简直美不胜收。
还记得王安石变法的失败吗？
还记得某个吊打德国大毛的存在吗？
不少人联络沈渔，委婉的表示沈导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勇敢的上吧。
对此，沈渔一一回绝了，很多事情不想参与。
现在不提这个，现在沈渔涨红了脸，表示主持人在污蔑他。
那盘录像带真的是不小心泄露出来的，包括拷贝等也是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他真的没有想到有些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偷窃他的电影录像，而且上了瘾。
主持人不屑的撇了撇嘴，下面的观众也是不屑的撇了撇嘴，空气中充满了快乐的气氛，大家纷纷……嗯，其实倒不是鄙夷沈导演，大家都知道，沈导演再怎么，也不能承认这盘录像带是他公开发行的，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可是……对于你的那些传言，你有什么值得辩驳的地方吗？”
你要和狗屎打架，就一定弄得全身发臭，至少市面上那么多关于沈导演的录像带，简直是能让人精神虚弱。
“我也很绝望呀，毕竟，很多事情我都根本就碰都没有碰过。”
电视节目中，沈渔和主持人侃侃而谈，今天访谈节目结束之后，他就要开始总攻了，虽然没有采用效率最高，效果最好，收益最佳的手段，但是下面，也足够路中发完蛋。
“这么说，沈导演还是一个正派的，体面的人？”
主持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渔。
“嗯，我自认为是一个正派的，体面的人，我前段日子，我甚至准备竞选州长。”
“啊？”
主持人楞了一下，接上了话。
“沈导演，结果如何？”
“嗯，几个月前，我被提名为纽约州州长候选人，与斯图阿特·伍德福先生和约翰·霍夫曼先生竞选。我总觉得我有一个显著的长处胜过这两位先生，那就是——声望还好。从报纸上很容易看出，即令他们曾经知道保持名誉的好处，那个时候也已经过去了。近几年来，他们显然对各式各样可耻的罪行都习以为常了……”
竞选州长这部小说，放到任何时候都不过时，尤其是现在，声名狼藉却又清白无辜的沈导演，在演出现场，抑扬顿挫的朗诵着这一段文章，简直是切题的不能再切题。
“最后，党派相争的仇恨加到我身上的无耻的迫害终于很自然地发展到了一个高潮：九个刚学走路的小孩子，包括各种肤色，带着各种穷形尽相，被教唆着在一个公开的集会上闯到讲台上来，抱住我的腿，叫我爸爸。
我放弃了竞选。我偃旗息鼓，甘拜下风。我够不上纽约州州长竞选所需要的条件，于是我提出了退出竞选的声明；并且由于满怀懊恼，信末签署了这样的下款：“你的忠实的朋友——从前是个正派人，可是现在成了伪证犯、小偷、涩情狂、盗尸犯、酒疯子、舞弊分子和讹诈专家的沈渔。”
沈渔深深的向观众弯腰鞠躬，访谈节目在这里就戛然而止。
这一刻，屏幕前的观众，都不由自主的用力的鼓掌起来。
……
第一波攻击，在当晚晚上八点放飞。
第二天早上，美联邦各大电视台都在重播沈渔的访谈，竞选州长的魅力，让所有人都赞叹不已。
提前得到了消息的报纸们，推迟了印刷报纸的时间，等到了节目已完成迅速的赶稿，将整片故事登载了预留的头版上。
大家非常喜欢这个节目，笑的合不拢嘴，而更高层的人则是知道，沈导演准备全面开战了。
第二天中午，电视台在下面滚动播放着字幕，大意就是今天晚上，还有沈导演的一个现场访谈，沈导演将在电视上，宣传他的新电视剧，是，大臣。
这天晚上八点，电视机前，挤满了人群。
大家想知道，沈导演这一次，又要玩出什么花样。
甚至有敏感的人从竞选州长，到沈导演拍摄的电视剧是，大臣，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沈导是不是有意进入某些领域？
节目准时开始，沈导演和主持人聊聊一会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沈导演开始介绍了自己的电视剧。
是，大臣。
“我先来放一个片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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