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那个厨子笑道:“只不过郝大哥,您是什么人呐?我给你打的是精品驴肉。”
“泥麻!”
郝大哥咕囔一句:“麻麻皮!现在矿上,开始连老子也宰上了?”
光是打一份驴肉,就得1块5?
那土豆烧牛肉,卖的价钱还不得上天?!
简腾现在,都快被吓得崩溃了,“师……师傅,那我这么一份饭得多少钱?”
那人笑道:“你就安安心心的吃吧。钱这东西,就是一张纸。钱来钱去,少讨沤气。”
简腾可不敢那么豁达,于是他追问:“师傅,我求求你了,给我说说我这顿饭,得多少钱?”
那人悠哉悠哉的点着了一支烟。
随着缓缓吐出的烟雾,朝着简腾飘过来一句话:“也不多。一份精品驴肉1块5,半斤大米饭5毛。
一份土豆烧牛肉2块钱……天地良心!刚才,我可是给你打的大份。”
吃一顿饭,竟然花掉了4块钱?!
“咕咚——”
“嘭——”
“叮铃桄榔——”
一时间,吃饭的大厅里人仰马翻!
不少又气又急的人,纷纷因为自己这种极度败家的行为,一时间气急攻心、纷纷仰面栽倒!
4块钱呐。
在巴蜀地区生产队的农村里,不少庄户人家一个月的零花钱,都只有1块2块的!
全家人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时时刻刻都得反复的计算:这个月买盐得花1毛2分。
一个月打煤油的钱,估计得1毛5。
这个月娘的头经常疼,给她买“头痛粉”,可能又得花9分钱。
大儿子上学,
铅笔都磨的只有一节指头那么长了,又得花7分钱,再给他买一支新的铅笔了。
还得是不带橡皮擦那种。
要不然的话,价格还要贵上1分钱一支……
生产队的社员们,就这么掰着指头一分一厘的计算着过日子。
而如今这些远离家乡,梦想出来卖力气、甚至相当于卖命。
打算赚点钱贴补家用的人,就这么一顿饭,居然干掉了4块钱?!
“啪啪啪——”
“呜呜呜——”
饭厅之中乱了套:有眼神发直,看着自己碗里的牛肉驴肉,大滴大滴的眼泪,忍不住的往饭盒里流淌的汉子。
也有人懊悔的直扇自己的耳光,尝试着用身体上的自我惩罚,以求减轻他自己内心的愧疚感……
也有的中年汉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嘴里的口水,伴随着还没咀嚼完的食物残渣,混合着鼻涕、眼泪在地上流了一滩……
二十几条汉子之中。
每个人都在用他自认为、最解气的方式,在饭厅里发泄着他们心中的愧疚、懊悔。
整片区域里。
此时还能保持淡然的人,也就是郝大哥和罗旋二人了。
其实罗旋自己,并不想表现得与众不同。
可问题是:自个儿真的哭不出来呀!甚至连装作悲伤逆流成河的样子,都装不出来。
这就没办法了。
郝大哥瞟了罗旋一眼,不由好奇心大发:“小兄弟,你家很有钱?”
罗旋摇头。
“一顿饭吃掉4块钱,你不心疼?”郝大哥问:“还是说,你是个烂滚龙、不怕欠债?”
罗旋一边挑牛肉吃,一边还是摇头:“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
管他别人说什么,管他是不是为我好。
反正老子只相信:吃到自己肚子里的,才是自个儿的。”
“嘿嘿——”
罗旋补一句:“再说了,我不爱钱……”
“有种。”
郝大哥举起手来,朝着罗旋竖了个大拇指。
随后只见他顺势将手掌,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一声炸喝:“都格老子的闭嘴,嚎个求!!!”
第684章 别赚黑心钱
“嚎个求!”
郝大哥一声怒吼:“这是天塌下来了,还是把你们送到免费干活那里面去了?”
“你们哪个生产队里,没有被送到大西北去义务植树的人?
他们那才是白干活呢,人家不照样活着?!”
“不就是一顿饭,多吃了点儿钱嘛!这怨谁还不是怪自己文化低,脑子不好使。怪自个儿没出过门、见识太少了?”
郝大哥冷哼道:“做事不细心、又还不懂得多问、多看!好啦好啦,都给我夹紧,自己打的饭,再心疼也得把它吃完。”
大家伙儿其实也没啥主见。
听到郝大哥这么一吼,那些双肩耸动的人也不哭了,只是蹲在地上口水一泡、鼻涕一坨的,抬头愣愣的看着郝大哥。
扇自个儿耳光的人,此时也扇累了,就那么昂着张肿胀如猪头的脸,听着郝大哥训话。
“我们在这个矿里干活,是有工钱的人。而且这个工钱呐……还大的很。”
郝大哥绘声绘色的张开双臂,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儿,“比你们公社里,那些真正的公家人他们的工资,还要高呢!”
“呼,呼……真,真的?”
一位家里老娘瘫痪在床、老父浑身风湿病特别严重。他老婆也是一个肺痨的中年男人,刚才就是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听到郝大哥这么一说,中年汉子也顾不上他的尊严了。
只见他“嗵嗵嗵”!
以双膝代足,从坚硬冰凉的水泥地上跪行到郝大哥身前:“郝大哥,您只管安排!我不怕苦,不怕累,我就要干那种工钱最高的活!”
“好!”
郝大哥拍掌给大家鼓劲:“咱们有手有脚的,只要不懒,遇到这么好的公家煤矿,怎么可能会挣不到钱?”
那个郝大哥,在这边给大家伙儿画大饼。
罗旋一边吃饭,一边暗暗在观察旁边区域里、那一帮从井底下干完一班活,升井上来的矿工们。
只可惜这帮子矿工,个个都像从墨水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一个个浑身上下都黑不溜秋,不要说分辨他们的面貌了。
甚至恐怕连他们的性别,都分不清楚……好在这边的煤矿里,和妙瓦底玉石矿有所不同,这边的煤矿有一个禁忌。
那就是,坚决不允许女人下井。
所以别看那些矿工们,个个都跟黑炭似的,但无疑他们都是公的。
这一点,可以很肯定!
既然从相貌上,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罗旋只能尝试着从他们的体型、和举止当中,去辨认陈小白。
只因为陈小白的体型很消瘦,个子大致在1米76左右,而且他平常有一些习惯性的动作,多多少少与别人还是有点差异的。
自己这一次,冒险来到煤矿上救人。
罗旋在出发之前,都已经仔细回忆过,平时陈小白与自己交往的点点滴滴、回想他当时的一举一动。
等到郝大哥,给那帮先前还在呼天抢地、后悔不迭的新矿工们画饼,已经画的差不多了的时候。
罗旋依然没能从“黑巧克力人堆”之中,看到那道让自己心心念念的熟悉身影……
此时,饭堂里郝大哥和这帮子新来的矿工们,已经开始进入了算账的实质性阶段。
罗旋只能起耳朵,仔细听了个大概:这个煤矿里面,似乎专门在外面去拉矿工过来的、就像郝大哥这种人。
他们好像也是分为好几帮子:有的人专门负责去南陇、川银那边拉人。
也有的人专门往东边跑,负责去西山省、徽安那边找人。
但这个煤矿最主要的劳动力来源,还是巴蜀省、南云省那边的人。
至于本地人,窦家畔煤矿是一个都不会要的……要是本地人,他们在矿上出了点事的话。
到时候要想善后,就会很麻烦的……
像眼前这位郝大哥,煤矿与他之间似乎有某种协议,只要郝大哥给矿上送了一个人。
窦家畔煤矿就会按质论价:那种身强力壮、看起来干活很卖力的人,煤矿会给他每一个人60块钱。
第二等的,是50块钱
第三等劳动力,则是40块钱一个人。
至于三等以下的……没人要!
煤矿里面,绝对不会养闲人。
好在先前在半路上的时候,这个郝大哥已经试探过罗旋的实力。
根据郝大哥多年的经验来判断:罗旋不仅个子高,而且郝大哥感觉罗旋的身体,还是很强壮的。
所以自己才有幸被他拉上车、给拉到了窦家畔煤矿里来。
要是罗旋身体不行的话,郝大哥才不会让罗旋上车呢……人家只卖人头、不收废品。
罗旋一边在旁边,慢慢悠悠的吃东西。
一边留神他们在算账:“张二哥,你是从万州出来的,车费9毛7。火车票钱8毛3……吃了五顿饭,然后你一共的费用得补我7块2……”
“简腾,你是从巴蜀荣威县开始出发的。从荣威县,到蓉城的长途汽车票是3块钱9毛5。
蓉城到西京的火车票,是8毛3……在西京城里住了一晚上大通铺,住宿费是……”
罗旋听到这里,不由多看了那个叫做简腾的小伙子一眼:原来这人,还是自己真正的老乡啊?
算了,这人看起来还挺老实、挺聪明的。
罗旋暗自打算,等到这件事情了结之后,看看能不能把这家伙给收归为己用?
毕竟随着自己的摊子越弄越大、身边需要跑腿的人以后也会越来越多。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罗旋还是打算多招募几个属下。
要不然的话,自己就太累了!
算完账,这些新来的劳工们身上,肯定是拿不出现金来的。
这个郝大哥最后就会拿着这些矿工们的欠条,去找煤矿的财务上领钱。
而矿工们所欠的债务,自然就转到煤矿上来、以后有煤矿上在他们的工钱里面扣。
直到此时,罗旋开始搞明白了:原来这帮子人之间,分工很明确。
各司其职,各赚属于他们自个儿的那一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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