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古德胜坦坦然然回答,“我记得以前,我第一次出去,给生产队的母猪配种的时候。
当时我也是想着,尽量不要给社员们增添负担。三下五去二的干完活,就好回单位上去。”
古德胜道:“结果那一次配完种,没过几天母猪就感染了猪瘟,最终造成这头母猪,被提前报废了。”
“那个生产队里的队长、会计,尤其是那位饲养员。
他为了推卸他的责任,非得一口咬定我是我给母猪配种,手艺不精、消毒不严。
是我给他们的集体财产,造成了重大损失。”
古德胜叹口气,“你不知道当时这个生产队,闹得有多厉害呀!公社里面去告状、到县里面去,找有关部门反映情况。”
“我们畜牧站,是归县里的畜牧局、和当地公社双重领导。”
古德胜摇摇头:“最终我们畜牧站站长,心知我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
给了我一个记大过、扣罚一个月工资的严厉处分。这才将这件事情,给彻底了解掉了。
外行人只看结果。而我们畜牧站的领导,他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种事情,最终只能和稀泥解决。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因为一头母猪,还去省里面把畜牧专家组,给请过来做一个权威的澄清?人家可没那么清闲。”
古德市继续解释道:“人工授惊技术,是一个新鲜事物。
广大农村的群众们不理解。
而由于他们的认知水平、和文化水平所限,你再怎么给他说说破嘴皮,给他解释其中的原理,那都是没用的。
他们会直接怼你一句,‘这个女人要怀娃娃,没有男人还可还行?’”
“千百年来养成的传统认知,要想改变它,非一朝一夕之功。”
古德胜笑道:“给生产队的母猪配一次种。畜牧站里收费是6块7毛2。
我要不是弄得神神叨叨的、让他们感觉这门技术,非常难的样子的话。
你信不信,刚才那位笑嘻嘻的妇女队长,会直接说我们畜牧站赚钱太容易了?
这是在剥削他们生产队?可他们哪知道,良种场进口一头种猪,得耗费多大的代价?
而这种优良品种的猪,以后在饲养、育肥的时候,能够跟他们节约多少的粮食?”
罗旋点点头:“以后养肥猪的时候,能够节约大量的粮食,这是以后的事情。
而我们的乡亲们很多时候,往往只喜欢看眼前的成本。”
张晓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古老师并不是有意要刁难别人。
而是尽量让对方觉得物有所值、甚至是物超所值的感觉才行。”
“是啊。”
古德胜笑道:“我经我这么一弄,双方都皆大欢喜、一团和气……就像今天中午那道小炒辣子鸡,不香吗?”
张晓丽无奈一笑:“哎!没想到在畜牧员日常的工作当中,还需要讲究这么多策略、得注意这么多的细节。”
埋头骨干的,那是老黄牛。
如果作为一名,技术型的工作人员,只会一门心思的去钻研专业技术。
那他混到头,也就是个技术员。
也就相当于,是他单位上的老黄牛。
要是像古德胜这样,
会综合权衡各方利益、充分考虑到对方的心态和立场,以及能够接受新鲜事物的程度。
然后有针对性的,去展开工。
这样的人,才是当领导的料啊!
眼前这个古德胜其貌不扬。
但罗旋可以预见:古德胜在不远的将来,肯定是能当上公社畜牧站的站长。
甚至是畜牧局的,副局长之类的领导职位。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那户需要骟鸡的人家家里。
这一次,
请古德胜前去帮他骟鸡的人家,房屋位于另一个生产队的山坳中。
刚刚一进入院子,
罗旋便感觉到这户人家,恐怕家中不是太和睦。
一股曾经熟悉的味道,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
第480章 这是啥家庭啊?
这户人家的大人,不会来事儿。
这是罗旋和张晓丽,连同古德胜三人,刚刚一跨入院子之中。
最为直观的第一个感受。
院子边缘的石材条上,蹲着一位邋里邋遢的汉子,正在那里埋头抽着旱烟。
这种自家种的叶子烟,一般来说,都是老头农村老头们的最爱。
年轻一点的人,很少有抽旱烟的……只因为这种烟的劲很大,容易把人抽废。
院子里,
另外还有一位长的、有点像罗铁柱那个欠揍婆娘王氏,差不多类型的老太婆。
正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一个簸箕,忙着筛选大米里面的瘪谷。
她见到古德胜一行,只是瘪瘪嘴,喊了一声:“狗子媳妇儿,人家畜牧站的同志都已经来了。
你个睁眼瞎的,躲哪去了?
还不赶紧从水缸里,舀两瓢凉水过来,让这些公家人喝上一口,解解渴?”
“真是的!”
老太婆见到家里来了客人,也并不起身。
而是自顾自的,坐在那里不停的唠叨,“她一上午都在偷懒。老娘不过就是说了她几句,现在还给老娘耍起小性子来了?”
“哎,来了来了。”
随着一生脆脆的回答。
一位瘦的让人心悸的女孩,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用葫芦瓜做成的水瓢走了出来。
眼前这位姑娘,看起来应该也有16,7岁的样子的模样。
姑娘蛮五官精致,个子长的倒也挺高的。
就是太瘦了,瘦的让人看着都有点儿害怕。
罗旋估计她浑身上下加起来,体重恐怕不会超过80斤。
这还得算上她脚上,那一双破破烂烂、又笨又重的布鞋……
80来斤的体重,配以她1米65的个头,原本就瘦的可怜。
而且,
这还是毛重……
“你个赔钱货出来干啥?你今天给生产队割的牛草,割了多少?咋敢耽误来的!你娘死哪去了?”
老太太一边筛米,一边呵斥姑娘道:“天天就知道吃吃吃。连割草挣工分都不积极,你还能干个啥?”
姑娘低声回道:“奶奶,我娘病了,娘说她身上很冷,现在捂在在被子里面发汗呢。
奶奶,您别催。
我今天已经割了3背篓牛草,还给家里弄回来两担柴了。”
老太婆咕囔一句:“整整一个上午,才割3背篓牛草啊?老娘年轻的时候,就是夹着一泡尿,上午也能割这么多……”
“奶奶别急。待会儿吃过午饭,我再去割1背篓草回来。”
姑娘一边说着,
一边将手中的水瓢,递给古德胜,“这位叔,我们家里也没有茶叶、没有红糖。
实在是不好意思,只能请你喝上一口凉水解解渴了。”
或许是姑娘从罗旋、张晓丽还有古德胜当中,看出来了古德胜才是来帮家里骟鸡的工作人员。
年长为尊。
因此这个姑娘,才将手中的水瓢先递给古德胜。
“你扯这些干啥?”
老太婆显然,很不待见她这个孙女,“还不赶紧去代销店里,买一包烟回来?人家公家人好不容易来咱们家,你咋这么没有点眼力呢?”
姑娘红着脸回道:“那麻烦奶奶你给我点钱。哦,对了,该买什么价格的烟?”
“问问问!”
老太婆怒道:“你长这么大了,自己没点脑子?该买啥价钱的烟,你自己不会看着办?要钱,去找你娘要去。”
农村里面,
有很多人又穷、又还好面子。
像刚才这位姑娘,开口问她奶奶,该买多少钱一包的烟?
这就算是让老太婆颜面尽失了:她总不能说,你去买盒3毛6的红梅烟回来吧?
那还不得把老太婆,给活活肉疼死?
可老太婆,又不能当着古德胜的面,说你去买一盒1毛3的烟就行了……
这样一来的话,老太婆又担心人家古德胜嫌弃,买回来的烟不好。
像这种事情,
一般来说,都是关起门来、或者躲到一旁,悄悄的商量该买什么价钱的香烟,回来招待眼前这位畜牧员。
这位姑娘,似乎被他奶奶从小给呵斥惯了。
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只听她低声道:“我娘身上,平时一分钱都没有。奶奶,你就给我一点钱吧,我好去给人家公家同志,买包烟回来。”
“钱钱钱,命相连。就知道伸手找老娘要钱要钱!好像这个钱是老娘造出来的一样……”
老太婆絮絮叨叨。
但终究还是放下手上的簸箕,转身回屋子里拿钱去了。
世界上就有这种人:她明明知道结果,但嘴里偏偏就要续絮叨叨的。
好像不找点废话来念叨一番、不时时刻刻摧残一下别人。
她心里那口气,就顺不下去一般……
没过多久,
一位走路歪歪扭扭、看上去浑身瘫软的妇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扶在门框上,艰难的抬起腿来。
农村的门槛很多时候都很高,足足有一尺多。
这位显然中暑了、或者是得了流感的妇人,身上严重缺乏力气。
所以她要想迈过高高的门槛,都颇为吃力。
“娘,你还是回去歇歇着吧,我去代销店里面买烟就行了。”
姑娘赶紧上前,伸手扶着她的娘,嘴里柔声安慰道:“今天劈柴担水,做饭的活儿都由我来干。
娘,你还是回去歇歇吧,可别给累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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