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俊
黄有维脸色耷拉下来,一众老板们也默不作声,黄老板沉重的道:“何长官有什么条件,开出来吧。”
“不是同你们谈条件,你们没有同我谈条件的资格,只是饭要吃的开心,总得同朋友一起食,酒要饮的痛快,也得跟兄弟一起饮,我得要把不同路的人赶下桌,我才吃得下饭。”
这一番话里的威胁非常露骨,杀气更是溢出齿缝,黄有维不复先前客气,收手而立,回到主位上看向他道:“何长官,这桌子上坐的都是业界同仁,你莫非是想一个吃独食。”
“小心噎死呀!”
“后生仔!”
何定贤双手握住球杆,猛然侧身甩起,杆尖划过一道弧线,猛然击破一颗头球。
“嗙!”
毫不留情的一杆重球下,黄有维脑袋就像充水气球般爆开,红色血水四处飞溅,人也转了一圈摔倒在地。
桌边十三名钱庄老板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心脏狂跳,好明明事情还可以谈,好好的一餐饭,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真不把五邑商会放在眼里吗!
区区一个探目就算有总华探长撑腰,怎么够资格在酒桌动手。
何定贤却甩手再将球杆重重砸在实木桌上,将木头都砸出一个豁口,继而一脚踩在椅子上,叼着烟斗环顾众人一圈:“把钱庄底帐全部交出来,规费重新定,往月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警队绝对不能收的比鬼佬少。”
“呼。”他松开一只手摘下烟斗,吐出口气,目光一个个转过去:“包括金管局的那一分也先交给我们。”
“将来,所有的规定,警队订,所有的规费,警队发,叫你们金管局的头来警队拿钱。”
“就这样简单!”
这一杆不是为猪油仔出气,阿仔的气有人去出,这一杆是为了脸上的面子!
他的人!
不是什么瘪三都能动的!
与此同时,这一杆也图穷匕见,将警队最新的内部意见,正式向整个江湖公开,服、不服,结果都摆出来给大家看。
醒目的人,眼下就该猜到七分,识趣的低下头,可港岛地下混乱已久,各行老板们威风惯了。
他们眼里总华探长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小小探目更是一个不上台面的角色,要不是何定贤有几分才干已经加入潮汕商会,连他们摆一桌的资格都无。
新的秩序在没有建立前,也是不会受到认可,阻力最大的时候……
唯有被人接受的秩序,方叫作秩序,当然,也可以让人被动接受。
眼下,大部分人都还是转不过弯来,老板们见到推选出来的业界代表被人干趴,又气又怒,也有人意识到,事情不一般,警队就连金管局的数都要包圆,看起来不像是简单来吃一口,但更多人觉得心肝肉都给人挖走了。
TMD,之前收规费就算了,全当是江湖规矩,为大家好,现在底帐都要查,那么利润完全公开,岂不是他们给警队打工?
警队只要改改规费数额,就能剥削他们利润,实打实的强权行为,总督府都不这样干。
你倒是替总督干了。
凭什么啊?
有人忍受不了,一拍桌面,怒气勃勃,指着何定贤就是破口大骂:“TMD,一个花腰仔而已,港岛从没有人敢这样嚣张,真当我们五邑商会不会做事?”
“现在就斩翻你!”
“阿强!”
这人扯开嗓子大吼一声,底下的人仿佛得到信号,哗啦啦,马上就人行动起来,与此同时,一大批手持警枪,身着便衣的探员冲进现场,紧接就是枪声响起。
“砰砰砰!”率先在桌底抽刀的五人顿时胸口中枪,相继倒地,其余五江社马仔纷纷停手,望着眼前布满大厅的探员,第一次见到枪比他们人多!
楼上,喊人的人老板闻见枪声,骤然色变,心底已发虚,脸上却还在强撑,用手指着何定贤道:“花腰贤,钱庄背后都是李老板在支持,你最好要懂的分寸。”
“嗙!”
枪声没有把所有人都吓住,依旧有人站起身,拍桌大喝:“对!没有社团能欺负五邑人,也没有人能欺负我恩平施!”
“花腰贤,你一个潮汕人,没资格对钱庄业指手画脚,乖乖去做你的造纸、影店、去好好伺候你的楚小姐!”
何定贤呼出一口烟,将烟斗反抠,倒出烟丝,再放在旁边柜子上,动作行云流水,慢条斯理。
一直等到两个人把话讲完,才回头看向他们:“还有没有要跳出来逞威风的?”
其余老板们默然不语,也许是两人把话都讲完了。
这时雷楼下蓝刚、林耀文已率人控制好局面,余下一个小组则在门口把守,雷洛特意带着一队警员冲到楼上,踹开房门,顿时所有人涌而上,纷纷用枪口顶住在人后腰,把人摁在嵌着球杆的木桌上。
“都不讲话,那就是都讲完了。”何定贤拾起杆尖带血的球杆,抬头吩咐一句:“把地上的那个先丢下楼,我再讲。”
“好。”
雷洛干脆的张口答应,努努嘴,马上有人动手将黄有维扔出窗户,伴随重重一声落地音,酒桌旁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刑事组的全员出动,已经证明是集体性的行动,不是一间差馆要揾水!
是整个警队要做事!
这种局面的层次,既不受他们而掌控,也不受他们影响,无论谁能够赢到最后,总之被车轮碾过的虫子都要先死。
或许翻车后,开车会撞成烂泥,但虫子早已腐败。
何定贤托着球杆,踏着皮靴,踱步来到第一个呛声的老板面前,抬手扫扫他衣领,笑着道:“你要斩翻我呀?”
老板凛然不惧,昂首道:“定下的规矩不可改,多少规费就是多少,要交底账是不可能的。”
何定贤颔首回道:“交给鬼佬,不交给我们,是觉得我们没权力。”
他目光转过:“阿洛,把他带下楼,让他见识下警队手段有多硬。”
雷洛轻轻颔首,用枪顶着老板后腰,老板却硬着不走,雷洛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旋即举起枪瞄准脑后:“砰!”
“比骨头硬点。”雷洛答道。
何定贤走到恩平施面前的时候,已经有两名探员读懂眼色,将恩平施压在地上,挟持双臂。
何定贤双手握着球杆叹道:“不要随便学人拍桌子,因为,老子欺负的就是你!”
“啪!”
他毫不犹豫的甩起球杆,一杆砸进恩平贵嘴里,将其两排牙齿全部砸烂,就连嘴角都豁开一个大口。
何定贤旋即将球杆丢在地上,叮当一声,清脆的回音让人发怵。
这时他拍拍双手,再环顾一圈,出声问道:“底帐交不交!”
“规矩!”
“认不认!”
还是没有人回答。
恰巧,颜雄去而复返,拎着一个染血的布袋回来,将布袋摆在桌面,出声说道:“长官,五江社话事人,大头潘到了。”
何定贤眼神一瞄,冷笑道:“确实很大!”
江湖人,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余下十人终于被血淋淋的现实压弯了腰,明白警队的意志是从上到下,再也挺不住,低头道:“交。”
“认!”
“何先生,底帐我们交,规矩我们认,但是金管局那边……”
何定贤闻言眯起眼睛,出声说道:“金管局是你老豆呀?要钱喊他来找我!”
“是。”
问话的人连忙低头。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关切的道:“正行生意好好做,要捞油水,也得照警队规矩好好捞。”
“这规矩,我定的!”他松开手昂首走出房门,路过雷洛身前的时候,侧头对他说道:“地上的钱同兄弟们分一分,出门不能白跑一趟,另外把那个掌柜带回警队审一审,我怀疑他同一起杀人案有关,最后球杆记得帮我带回去,用起来挺顺手的。”
“以后派上用场的机会多。”
何定贤突然笑起来再问道:“刚刚我打球帅不帅?”
“贤哥打球犀利,一看就是练过!”雷洛闻言笑赞,何定贤也虚心的接受了,颔首道:“看来我还是有点天赋的,有机会一起打球。”
第83章 乱世恶狼
何定贤回到屋企,休息一夜,夜里,警队兄弟却押着钱庄老板,直接回到家里或钱庄取出底帐,同时,探员接到命令,多处出击,将湾仔区内其余大小钱庄,总计二十一个银号,查了个底朝天。
翌日,上午。
何定贤穿上西装,来到差馆,办公区内,探员们空了大半,剩下十几人在一堆账本前连打哈欠。
他们见到长官到来,连忙敬礼:“长官!”
“长官!”
何定贤微微颔首,来到办公桌前,望着如山般的账目也是头大:“这么多?”
账本有薄有厚,全部装订成册,正面写有钱庄号名,内页有时间,分号,里面是用繁体书写,从左至右,从上往下,其中还有一些暗语。
足足铺满四张办公桌,另有一些还被探员拿走,在手上查阅。
何定贤拾起一本随手翻翻,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书里有毒,连忙把书丢下骂道:“靠他娘,真的不是在刁难我们?”
“长官。”探员强迪面露苦色,出声道:“昨夜,雷探目他们去取账本的时候,发现每个钱庄账本都有一柜,同一个月都有四五本,有些是给税务局看的,有些是给警队看的,有给金管局,还有专门写给参股老板看的……”
“为了保证账目精确,干脆就把全部账目都带回差馆检查,以其中金额最高的一本为准。”
何定贤咽咽口水:“奸商!”
强迪也是无奈,他作为蓝刚的头马,打打杀杀见过了,一辈子头一回见这么多书,但讲出一件好玩的事:“昨天给你打破嘴的钱庄老板,底帐竟然藏在衣柜里,老婆的内衣底下。”
“哈哈哈,香不香?”何定贤闻言笑出声来,挤眉弄眼的问道,强迪咧咧嘴:“又不是他小妾家里,四十多岁的阿姨了。”
“但确实挺香。”强迪回忆片刻,竟然点头,语气似有一分向往。
何定贤拍拍他肩,朝着账目努嘴道:“不用查了,把账目全部按字号归类封箱,我去请专门的会计师来。”
“你们算也算不准,真靠你们,差馆整年都不用开工了。”
下面的人捉摸不透上面想法,有事情干肯定要往下干,但是作为长官的不能为难人,让拿枪杆子的去拿笔杆子,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多谢长官!”路迪表情欣喜,满口答应。
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两张二十元港币交给他道:“拿去请兄弟们吃早餐。”
“谢谢。”路迪咧开嘴笑的很是开心。
何定贤来到更衣室,照习惯检查柜子,要是柜子里没什么东西,就可以把柜子锁上。
未想到,一开柜子里面就有一整沓的港币,拿起看看,总共五大沓,一沓两千,总计一万。
“嘿嘿。”他随手取出一沓,看见上面有银号封条,当即明白是雷洛清点完盒子分润出来的。
这种钱兄弟们有,探目有,华探长也得有,其中华探长还得拿大头,估摸一下也没有少给他。
“当差就是好。”何定贤把港币揣进兜里感觉鼓鼓的,干脆就走出差馆门口一趟,让阿坤把钱送回家,他那一格柜子继续开着,里面摆着一个烟斗……
华探长办公室里,江祖辉叼着支烟,坐在椅子上,重重把一个烟灰缸拍在面前,高兴的道:“阿贤,抽烟!”
“谢谢辉哥。”何定贤坐在办公桌对面,抖抖烟灰,吐出口气:“我想请一个会计帮兄弟们核对账目。”
“将来要厘清的账目肯定不少,不用会计师的话,钱都会从指缝里漏走,下面那些老板也不服气。”
办事最好有理有据。
江祖辉爽快点头:“请!”
“有本事为我们赚钱的人,就该拿着钱去请!”
何定贤颔首。
江祖辉继续道:“另外,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办的漂亮又威风,高总探长非常欣赏你的球技。”
“他话事情忙完,一定再约你打球。”他忽然想到什么,用膝盖将办公柜给顶上,显然捞到不少好处。
何定贤假装没有看见,笑着说道:“打球都是同盛哥学的,有机会还要盛哥多指教。”
“昨晚那些扑街是不知道警队要办大事,还以为我故意找麻烦,想刮他们油水,边个能想到,现在不仅是盛哥发话,连鬼佬都同我们站一边。只是我年轻气盛,做事可能有点过火。”
江祖辉甩甩手,满脸不屑一顾:“不算过火,就是大头潘吗?五江社话事人,看起来威风,但我们就要踩扁他!”
他复而正色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麻烦,对我来说也麻烦,唯独对高总探长不麻烦。”
“有什么事情也是高总探长扛,不过你能亲自让人去取他的头来,确实够巴闭。”江祖辉把烟头摁灭,认真道:“要是没有这颗头,说不定那些老板不会胆丧,对于商人而言,底帐就是命根子。”
“你在捏他们命根子呀,嘿嘿。”江祖辉发出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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