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俊
港岛各大洋行确实喜欢这样削华人,而且,普通华人连走进洋行的资格都无,能够被洋行大班私下找上门简直是个好事。
预示洋行大班认为一定有得赚!
包钰刚也无奈感慨道:“这种操作是违背银行业道德的,虽然上沪时也屡见不鲜,但是,我凭什么受制于鬼佬?如果没有其他办法,我只能接受鬼佬的钱了,但偏偏邱生是东方银号的大掌柜,我便通过邱生来见何先生,希望能够得到邱生的帮助。”
何定贤刚刚吃下一只凤爪,配着饮下一口清茶,放下筷子:“包生,银号同银庄多少不一样,给出的利率肯定要高些,不见得比洋行大班私下开的价低。”
包钰刚点头:“我明白,但只要利率可以接受,我宁愿给何先生赚,也不想给鬼佬赚走。”
“洋行开多少?”何定贤也不再啰嗦,直言相问,包钰刚达道:“年率利百分之十五。”
“这个率利其实不高。”何定贤表情一惊,大概是包钰刚的项目很成熟,且本人履历漂亮,洋大班竟然手下留情了。
不过,洋大班要是走正常流程,用汇丰的信贷额度批准,收息估计还要更低,大概在百分之十左右。
何定贤沉吟片刻,开口道:“我只要百分之十!”
包钰刚顿时面露喜色,举杯说道:“多谢何先生。”
何定贤轻笑着道:“互帮互助,包先生,我是相信你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贵司在英国购买的收条货轮,需要租借给星辉商号,可以吗?”
包钰刚点点头:“当然没问题,而且第一艘船,我就算不赚钱,也一定不会让何先生亏钱。”
这样一来何定贤不仅能拿到利息,还能拿到货轮,星辉商号马上就要与银号、电影公司、纸厂一起合并为东方集团,也算他名下的产业之一,包钰刚注定无法在租金上赚到很多,但是拥有第一艘货轮之后,航务公司就能运转起来,起码拥有货轮的公司已经可以在银行收到贷款。
要知道,这一笔七十万美元的信贷,完全是以个人身家信用作担保,货轮本身是没有抵押协议的。
货轮在出租之后,完全可以做抵押,滚雪球似的,一步步把航运公司扩大。
换作别人没这个本事,但银行家出身的包钰刚绝对能够做到,未来寰球航运为何能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货轮?
包钰刚精通银行业务,采用各种融资、收购、信贷手段是其中关键,否则,光靠收租等钱,是没办法在二三十年间,筹集到如此多的资金。
这项生意换一个人或许还可以做,但绝对做不到这样大!船王之所以姓包,是因为包生选择做航运业,而不是航运业成就了包生,换一个行业,包钰刚的锋芒一样掩盖不住。
所以,何定贤听完包钰刚的决策之后,丝毫没有想要插手的想法,正如洋行大班们一样,银号老老实实收息就好,很多生意是因人而成,盲目下海只会亏掉资产,给人做嫁衣。
“呵呵,在商言商,到时候租金按照行情来就可,邱掌柜,明天拟一份合同,前往汇丰金库调钱,换足七十万美金交给包生。”何定贤举茶回敬,缓缓说道。
邱德更表情兴奋,连忙点头:“我明白,何生。”
将来包钰刚的航运公司要是成功,肯定要欠他一个人情,于银号而言也是谈成一桩大业务。
包钰刚致谢道:“将来何先生要是想用船,一句话的事!”
“哈哈。”何定贤畅笑两声,欣然接下人情,随后又请教了一些银行业的事情,在金融方面包钰刚是顶级专家,胜在职位够高,眼界开阔,与邱德更勤勉肯干是两种风格。
二人当晚聊到八点余钟,越聊越开心,碍于时间太晚,方恋恋不舍的互相告辞。
何定贤也愈加坚定要把公司搞成集团,将银号转为银行的想法……
隔天,上午,包钰刚在银号签下合同,拿到现金,下午就带人乘船奔赴英国。
汇丰洋大班得知其拿到华人钱庄贷款,震惊之余又暗自恼怒,洋行的高傲注定会错失很多华人俊杰,错过很多生意。
月底。
何定贤收到新一个月的规费,光是在各区码头抽水,便多抽到六十九万港币,加上每区上缴的规费,足有三百二十万之多!
猪油仔带着六个人,提着十二个箱子,将箱子在办公室的地面全部打开,露出一卷一卷,如山人海,让人眼花缭乱,意乱情迷的港币。
何定贤都忍不住深吸一口雪茄,惊叹道:“这么多?”
猪油仔脸色通红,条理明晰的回答:“贤哥,这些还是各区警署都拿走大头,最终缴上来的数目,要是把各区警署的全算上,港岛警队每个月现在能收到将近三千万港币的规费。”
“三千万!”
“三千万啊!”
猪油仔情绪激动。
何定贤昂首感叹:“干他妈的,三千万啊!”
在一个平均工资两百出头的年代,在一个公司经理薪酬不到五百的年代,一个总共不到三千人的部门,一个月却能拿到手三千万港币!
这是什么概念?
算一下,从今年到70年,加起来港岛总规费起码得收上千亿吧!
这还是账目上的,不包括交给鬼佬的买官费,不包括私下送礼、办喜宴收礼等,全算上一千亿都少了吧?
五亿探长雷老虎?
以前还觉得很威风,突然感觉也就是一个小角色,改名叫五亿探长雷乌蝇算了!
何定贤只是略作猜测,纵然他现在掌握全港刑事组账目,知晓全港规费的大致总数目,但也不可能精准算到港岛经济增数,算清二十年间的规费总数,没办法,想象力受到见识约束,真是想不出来啊!
要不是他真真切切的收到钱,他也不敢信,但转念一想,一个人能贪一千多套房子,很合理。
这一切都很合理。
社会财富流向,贫富差距,各种现象都合理。
雷乌蝇不是老虎,只是一个小乌蝇,不仅贪得少,还要背锅,我去……简直哭死!
当然,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大部分都要入鬼佬们的帐,警队两千多华人,几百号鬼佬,收最多的却是鬼佬,最少的则是华人,例如眼下的三百二十万,华人能收到多少?
何定贤沉吟片刻,用脚将两个箱子踹翻:“嘭!”
“嘭!”
港币洒落一地。
“我没见到这些钱,你也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些钱。”他指着地上洒落的港币,出声道:“其它的,拿二十万出来给兄弟们发了,剩下的我要送去给鬼佬。”
猪油仔立即会意,弯腰把地上的港币全部收好,出声道:“今天我就带了十个箱子来。”
随后,他匆匆提着箱子离开,把钱放到车上,再回来给兄弟们发规费,何定贤则带人拿着箱子送给鬼佬长官。
重案组兄弟们的规费直接翻倍,整个重案组,乃至全港华警都喜气洋洋,迎来一波工钱大涨。
虽然,刑事组、军装组没有重案组涨的那么夸张,但是在收上码头规费,迎来历史性涨幅后,多能也涨四五百,少的也能涨两三百。
至于鬼佬们更不用提,尽管何定贤已经截流一大笔钱,但规费的大幅上涨,仍然让鬼佬异常兴奋,大为褒奖。
如今,不仅是官府派支持重案组,全港警队都将华人重案组,视为港岛警队重要的一个一线部门。
这是业绩带来的地位。
何定贤若非清晰的知晓黑钱与正钱的区别,甚至都感觉做生意没意思了。
果然,有权就有钱!
“再过一年两年,警队甚至都可以取消小商户、商贩的规费了。”何定贤想到账目上商铺规费增率很低,占比又越来越少,忽然觉得警队已经没必要收这笔钱。
因为,警队找到了新的财路。
但对于各区探长、鬼佬而言,蚊子再小也是肉,想要减免商铺规费,遇到的阻力肯定很大。
没有外部力量施压推动,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何定贤倒不急,慢慢看……
两个月后,包钰刚带着一艘货轮回港,停泊在维港码头,找黄埔船厂再检修、修缮一番,刷上新漆,命名为“金安号”,成立“金安航运公司”即“寰球航运公司”前身,且以十年期,每年租金三十万港币的价格,租借给星辉商号。
翌月,星辉商会,东方报社、东方纸业、东方银号、东方电影公司五间公司合并为“港岛东方集团”,东方慈善基金为其下属基金,登报声明,合并经营,预兆着何氏商业帝国的奠基落成。
月底,何定贤,楚韵南正式举行婚礼,在半岛酒店摆酒三十桌,在石硖尾设三天流水席,同时,回到粤省老家寻根访祖,在潮州捐了办了一所小学,将楚韵南登上何氏族谱,又去探望了楚家祖辈乡亲。
二人注定不会与内地乡亲有很深的情感连接,见都见没过几面,要说有感情就虚伪了,但他们对这片土地有感情,因为土地生他养他,因此,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乡亲们,礼数必须到位!当地亦有领导冲着楚伟南的面子,加上一所小学的捐资,全程接待二人,但何定贤身份敏感,这年代官方还不愿意过度接触他,何定贤亦是点到即止,互相交换一下电话,没有过份亲密,有什么事,将来再谈,现在谈不仅为时尚早,还容易给鬼盯上。
第168章 选坐馆
新界,荃湾西,青衣山一带的小路上。
一辆小轿车正向九龙区驶去,沿途道路泥泞不堪,颠簸不休。
潮义勇坐馆陈十九,身穿黑衫,表情疲惫,半依着座椅,眼神微眯。
“吱啦。”
前方路口,忽然迎面拐出辆轿车,车灯晃照得司机眼前一花,连忙踩下刹车,破口咒骂:“TMD!”
两车插肩而过。
下一刻,第二辆轿车飞速闪出,车头直直撞在正中车门。
砰!
“十九哥!”
司机阿雄大吼。
陈十九刚刚坐直身子,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伴随着车子侧仰摔下悬崖,嘭,嘭,嘭,连续翻滚数十米,砸落在碎石滩上……
第二天。
巡逻的海关员来到岸边,望见跌落的车辆,面色大骇,跑到车门旁才发现车内二人已经死透许久。
当天傍晚,《东方日报》副刊,晚报头版头条——《潮字头坐馆身陨海崖,江湖仇杀或是意外?》
重案组办公室。
何定贤穿着西装,翘着二郎腿,面前摆着一杯热茶,好整以暇的打开报纸,望见上面跟进报道,出声叹道:“一脚天堂,一脚地狱,江湖路,果然是断头路。”
“陈十九四十多岁的人,叱咤江湖二十多年,要钱有钱,有人有人,照样给做掉。”
“真不知是谁做的。”
“哒哒哒。”颜雄来到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贤哥,有案子。”
“进来。”何定贤道。
颜雄推开木门,进前五步,立正敬礼,再递上案子:“新界荃湾署递上来的新案子。”
“十九哥的?”何定贤放下报纸,接过卷宗,颜雄点头:“是!”
“好,现在江湖上怎么样?”何定贤打开案卷,看着现场记录,颜雄理所当然:“很乱。”
“首先,江湖人都认定陈十九是被谋杀,潮义勇十几个堂口,每个堂口坐馆都争着要给大佬报仇,有互呛的,有要打的,新记、和记、号码帮,个个都是怀疑对象,现在,江湖风声鹤唳,潮义勇乱成锅粥,急需安定局势。”
何定贤很能理解,望着记录道:“根据鉴证科考察,和车厂请来的专业人员,车辆坠崖前受到撞击?”
“对,在悬崖上的盘山公路还有明显车辙痕迹,以及车漆碎片。”颜雄答道。
“嗯,你觉得会是谁做的?”何定贤抬头问道。
这年头江湖大佬只要死于意外,一律默认为他杀,不是用一个车祸,就可以把天下人蒙过去的,何况,全港小轿车都没几万辆的年代,乡下山道哪有那么多车祸?货车更是各大公司的重要财产,没有老板舍得拿出来撞人,人命哪儿有车值钱,但因为没有监控,媒体,想要拿到证据,难如登天,开车撞人真会做成悬案,怀疑谁都可以,指正谁都不行!
不拿出证据,没有人服气,可偏偏想拿到铁证很难,极不好办,颜雄说道:“八大社团,每间都有可能,因为缺了一个潮义勇,警队好不容易平衡的江湖局势就要打破,而且,潮义勇是长官的同乡字号,潮汕帮最大的江湖力量,潮义勇一乱,全江湖都要乱。”
“潮汕帮内部也有可能,近期,陈十九有表示要金盆洗手,退位让贤,前天到新界也是拜访一干老叔父,商讨下一任坐馆之人选……”颜雄讲到一半,何定贤便笑的打断:“算了,你派人查查最近港岛几间修车厂,把可疑的车辆、车主都查一遍。”
颜雄点头领命:“是。”
何定贤之所以打断颜雄的话,是觉得颜雄什么都讲,却又什么都没讲,看来是涉及到潮义勇的事情不敢多讲。
也对,潮义勇归根结底是为潮州商会服务的字号,楚家能够一言而决下任坐馆人选,换而言之,何定贤便能够决定下任坐馆是谁当!
这种涉及到长官决策的事情,下属当然不敢多讲,不过,楚家也不是让谁当坐馆,谁就能当坐馆,因为,坐馆是要能够服众的,潮义勇十几万会员,当中能够服众者不多。
楚家也只能在社团选出的几个人里面,选一个支持,青睐谁,谁来当坐馆。
而其余社团要谋杀陈十九,倒不是没有动机,光是打破平衡,试图让潮义勇分裂,对于其他七大社团而言,就是一桩巨大利益,但七大社团没必要现在跳出来搞事,因为新的平衡刚刚诞生,各大社团都还在恢复期,搞出事,也不够实力,拿不到利益,傻仔才动手,归根结底,还是潮义勇内部的事情。
至于从车子方面查,大小是个机会,但不能抱太大希望,虽然一辆车很贵,换作小罪犯会舍不得,肯定还得继续用,但这可是件大案子,车重要,命重要,背后的人可能掂得轻,何况敢动陈十九的人,未必就差一辆车的钱。
晚上,利源东街,楚家,餐厅。
楚伟南穿着白色西装,用手舀着红豆粥,轻声说道:“从我来港岛做橡胶生意开始,到泰国拉的第一批货,十九就跟我一起出海,到现在转眼有十多年,他为商会做过很多事情,临近收手,折在江湖里。”
何定贤喝着鲍鱼汤,闻言感叹:“老豆,江湖,没有金盆洗手的,手上沾上血,怎么洗都洗不掉。”
“当江湖该有道义!”楚伟南平缓的道:“也该有规矩,底下人要争位置,怎么能踩着大佬尸体上。”
这其实才是江湖上位最快、最狠的一种办法。
何定贤出声道:“有要我做的事情吗?”
楚伟南长叹一口,摇摇头道:“于私没有,因为我是潮汕商会的会长,为了潮汕乡帮,最好的结果是找一个替罪羊,再选一个新坐馆,迅速平定潮义勇的混乱,于公,只有这一个请求,要快!”
何定贤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这次案子查出真凶,不重要,重要的是,维持整个潮义勇的稳定。
于大局而言,死一个陈十九,无伤大雅,只要潮义勇不乱,谁当坐馆都一样,不过要选肯定得选一个听话的。
何定贤便问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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