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映红梅
你有什么需要我转告你爱人的吗?”方轶问道。
“麻烦您告诉我媳妇,我在里面挺好,没事。让她照顾好老人和孩子。”谈培才眼神复杂的说道。
第709章 防卫过当
出了看守所后,方轶和云乔上了车,中午在县里找了一家餐馆,吃了一顿驴肉火烧。
“师父,对方三个人,还拿着钢管等凶器,为什么您刚才说谈培才可能构成防卫过当?
对方三个人打谈培才一个,结果谈培才被打急眼了,掏出刀扎伤了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谈培才有没有可能构成特殊防卫。
毕竟是对方先动的手,而且对方的行为应该算是行凶吧?”云乔啃着驴肉火烧,看向方轶,问道。
“谈培才确实是出于正当防卫的目的,才掏刀扎人。但是被害人手里没有拿任何凶器,只是空手抽谈培才嘴巴。
虽然被害人构成对谈培才的故意伤害,但远达不到致人重伤或死亡的程度。所以谈培才的防卫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属防卫过当。”方轶解释道。
“但是对方三个人中,不是有两个人拿着钢管吗?钢管不算是凶器吗?”云乔歪着脑袋,不解的问道。
“但是,实际上对谈培才进行殴打的只有被害人一人,另外两人并未动手,只是起到了威慑作用。
如果三人是奔着要谈培才命的目的去的,绝对不会是这个结果,可能第一轮谈培才就倒下了,不死也得重伤。”方轶说道。
“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云乔点了点头。
次日下午,彭华雁和田彩英再次走进律所会议室,来见方轶。
“方律师,按照您的说法,我外甥谈培才很有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不能做无罪辩护,只能做罪轻辩护?”在方轶分析完案情后,彭华雁看向方轶问道。
“是的,从目前的情况看,检察院认为您外甥谈培才与被害人之间属于互殴,您外甥的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他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
但是我认为,您外甥谈培才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只是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方轶解释道。
“那这罪名不都一样吗?都是故意伤害罪。”田彩英的潜台词是,既然检察院和律师的意见都是构成故意伤害罪,那我请律师有什么用,这不白花钱吗?
“方律师,您别误会,彩英的意思是说,检察院认定的故意伤害罪和您说的故意伤害罪,差别在哪?”彭华雁急忙把话往回拉了拉,以免平白无故的得罪人。
彭华雁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商场老将,在待人接物上,绝对不是家庭主妇田彩英可以比拟的。
虽然方轶说的和检察院说的罪名一样,但是彭华雁却没有像田彩英那样不过大脑的去理解问题。她注意到检察院认定的是互殴,而方轶说的是防卫过当,这两种说法应该是有区别的,但是区别有多大她不太清楚,所以她想听听方轶的解释。
“没关系,田女士的心情我能理解。是这样,如果按照检察院的指控,双方是互殴,那么谈培才会被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因为对方被扎成了重伤,很有可能判下来刑期会在五年以上。
如果法院采纳我的辩护意见,认定谈培才属于防卫过当,虽然仍然构成故意伤害罪,但是应当减轻处罚。谈培才极有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两者的区别在量刑上。”方轶解释道。
“方律师,不好意思哈,刚才是我没听明白。”听方轶解释完后,田彩英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些不太妥,急忙往回找了找。
“没关系,这个案子稍微有点复杂。”方轶客气道。
很多时候律师不能因为当事人的一句气话就疯狂的回怼,就好比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再咬狗一口吧(关键是跟狗对咬,大概率人是咬不赢的),那样会让客户觉得律师很没有素质,也会得罪潜在客户。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跟当事人吵,直接回到问题本身,用案件事实、法律逻辑,和已有案例拍死对方,让对方服你,不敢再跟你呲牙。
如果拍不死、拍不倒怎么办,比如碰到混不吝的当事人,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接受他的委托,以免陷入被动,案子办的一肚子气,搞不好最后还得退费。
“方律师,就按照您说的办吧,如果委托您出庭辩护,律师费多少钱?”彭华雁当场拍板道。
“一审律师费十万元。如果有二审,二审律师费五万元。”方轶说道。
“对了,方律师,我丈夫的案子,您有多大把握能让法院判他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田彩英突然问道。
“呃……这个我真没办法给您保证。庭审过程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方轶一怔,解释道。
“彩英,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彭华雁看向身旁的田彩英,眼神中有些许的无奈,但后者却未发现。
田彩英摇了摇头。
“方律师,那就按照您说的办吧,您准备手续,我们今天就签字付款。后面的事就交给您了。”彭华雁诚恳的说道。
“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方轶说完,看向云乔,后者起身去了楼下,准备委托手续。
办公室内,方轶正在为谈培才故意伤害案准备辩护意见,马义走了进来。
“老方,你的队伍咋样了?”马义坐在沙发上,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了一根。
“一共三人,包括一名助理。”方轶来到马义近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点人啊!”马义把香烟从嘴中拿掉,惊讶的看向他。
“我们团队主打刑事诉讼,而且目前工作量还算饱和,等后期业务量上来了,再招律师也不迟,这段时间我正在物色合适的律师。”方轶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这是要搞精英律师团队啊!”马义点着头,一副我懂的表情,说道。
“你团队怎么样?”方轶问道。
“三个律师名额已经满了,最近这几年离婚诉讼比较多,而且分的家产也多是房产、汽车、股票等高价值的财产。所以很多律师往这块业务钻。不愁招律师。”马义得意的说道。
第710章 人性
“也是,大家都看到你赚钱了,而且近些年婚姻类案件收费都比较高,你只要站在律所门口振臂一呼,立刻就会有不少律师奔你而来。
我们团队是刑事业务,风险太高,有不少律师都不愿意办刑事案子,而且现在环境又不是太好,我们是新成立的团队,能不能赚到钱大家心里都没底,所以不太好招人。”方轶无奈的说道。
“算啦!不提这事了。”马义说完,身体前倾,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你知道为啥老板这么着急让咱们成立团队吗?”
“为什么?”方轶一怔,反问道。
马义伸手向上方指了指,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律所可能要引入资本的资金,往超大型律师事务所的方向发展,对标宇宙第一大所的模式。但是上面的一级合伙人意见不一致……”
“你的意思是合伙人在争夺律所的内部资源,老板想让咱们尽快壮大,有更多的影响力,以便他有更多的话语权?”方轶想了想,看向马义。
“对喽!你别看咱们律所表面上与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波澜,但是底下已经开始做手脚了。”马义煞有介事的低声道。
“真的假的?有这么严重吗?”方轶对马义的话深表怀疑。
“你看,你还别不信,这事你清楚就行。昨天晚上咱们律所的一位平时跟我关系不错的三级合伙人,请我吃饭。明里暗里的劝我站队……”马义低声道。
“站什么队,你不是在老板的团队吗?”方轶有些发懵。
“别跟我说,没人找过你。”马义盯着方轶的眼睛看了半天,见后者不像是装傻:“好吧,可能是还没找到你,你是三级合伙人,估计早晚得有人拉拢你。
对方想让我跳槽去一位二级合伙人的团队,那位合伙人我有过了解,团队以诉讼为主,跟咱们团队的业务模式差不多,但是规模较小,他们在婚姻家庭方面做的有一定影响力,算是比较成功。”
“你不会是真打算跳过去吧!这不是挖墙脚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你怎么面对老板?”方轶惊讶的看着马义。
“所以啊,我没立刻表态。我跟你说这事的意思,是告诉你,现在上层很乱,最好别轻易表态,一旦表态对方就会给你打上不能争取的标签,你想用所里的资源,有可能会被限制,或者出现恶意竞争的情况。”马义认真的说道。
“但是即便咱们不表态,整个律所谁不知道,你和我是老板极力培养的人?”方轶说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老板之前那么急的催促自己和马义组建团队,是不是有意对外释放信号,告诉其他人:这两个人是我的铁杆,是不可能跟你们走的。
“你这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只要你不明确的拒绝对方的邀请,就有可能改旗易帜,对方就不好逼的你太紧。
当然如果你不想依靠律所的资源,直接拒绝对方,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事你可得想好了。
不过从目前律所内的整体情况看,咱们团队不占优势,老板的日子不太好过。”马义意味深长的说道。
方轶从茶几上马义的烟盒中抽了一根华子,点燃后,深吸了一口,靠在沙发上慢慢的皱起来眉头。
“哎!这才刚过两天好日子,看见些曙光,上面这帮家伙就开始折腾了,这么搞下去真的好吗?”方轶喃喃道。
“古语云: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哪家律所敢说自己一辈子不变,合伙人都是一条心?只不过是利益相对平衡,在没有大的利益纷争之前,没有合伙人愿意跳出来搞事而已。
其实变来变去,咱们这种底层的合伙人不过是人家手里的筹码,用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上面喝酒吃肉的时候从来都是关起门来的,只有纷争起来了,才会讲情义,搞道德绑架,利用你我去实现人家的利益。
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人心叵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你心里有数就行。
平心而论,我是不希望看到内斗两败俱伤,让场外的资本得利的。但是咱人微言轻……不说了,还是先干好自己的事吧,自己的团队硬气了,别人自然不敢小看你。
实在不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咱自己干,只要团队还在,渠道还在,肯定不会饿死。”马义边吸烟,边发牢骚。
马义心里有怨气,方轶心里也有怨气,他们不理解律所的上层为什么这么搞,自己的业务刚有点起色,结果就出现了这种事。
其实这就是人性,在风平浪静之时,大家拼命的捞钱,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平衡被打破,有人跳出来搅局,每个人的小心思就会逐渐显露出来。
时也,命也,运也!
正如马义说的“人微言轻”,方轶争不了,也没办法争,他能做的只是不断的让自己的团队发展壮大,增强自己的实力。这也正是万可法希望看到的,可发展、壮大团队,又岂是说说那么简单。
马义离开办公室后,方轶坐在沙发上想了许久,他不得不为自己和团队的将来考虑。
不久之后,谈培才故意伤害的案子开庭了。方轶和云乔早上八点半便赶到了县法院,彭华雁和田彩英也来了,旁听案件的庭审。
……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审判长看向公诉人席上的两位男检察员,说道。
“……被害人卫润泉等三人为覃雷明排班一事,在下班路上,围堵被告人谈培才,随后双方发生斗殴。被告人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刺中被害人胸部,致其重伤。
被告人谈培才在主观上具有斗殴的故意,并为斗殴准备了凶器,被害人虽有不法侵害的行为,但其不法侵害行为不具有伤害人身的严重性和急迫性,被告人的行为不属于防卫性质。
本院认为,被告人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检察员板着脸,语气严厉的宣读着起诉书。
第711章 我当时被抽懵了
“被告人谈培才,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有无异议?”审判长看向坐在被告席上的谈培才。
“听清楚了。我对罪名无异议,但是对案件事实有意义。
我与被害人之间不是斗殴,我被对方挟持到小树林后,是对方先打的我,我没想跟他打架。我完全是为了自卫才用刀扎的他。”谈培才辩解道。
此时的谈培才并未像其他被告人那样,精神崩溃,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正当防卫。而且跟他关在一起的那帮人,听说他是捅人进来的,也没有难为他,甚至有几位多次进宫的“资深人士”,还时不时的开导他,大有一回生二回熟,以后跟着大哥保平安,收马仔的意思。
看守所也是一个小社会,人来人往的,不断人。
谈培才不是榆木脑袋,相反他初中毕业后就跑出来打工,见过的人和事不少,深知社会底层的潜规则,否则他也不会选择相信弹簧刀。
对于“资深人士”的话他是一概不信的,小弟、马仔是用来干什么的,那就是新时代的炮灰。但是他不会说出来,因为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比胡咧咧更有利于保护自己。
如今上了法庭,谈培才的逻辑思维还是比较清晰的,只是心很慌。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说道。
“被告人谈培才,被害人卫润泉等人将你挟持进小树林后,都发生了什么?”检察员问道。
“那个叫卫润泉的上来就打我嘴巴子,连续抽了好几个,我当时都被抽懵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替覃雷明出气。我被打急了,掏出刀捅了他。”谈培才略显淡定的看着检察员,说道。
“你捅被害人用的弹簧刀是哪来的?”检察员问道。
“是我自己的,之前一直放在抽屉里。”谈培才回答道。
“为什么你下班回家会随身携带弹簧刀?以前你也带刀上下班吗?”检察员盯着谈培才接着问道。
坐在方轶身旁的云乔听了检察员的问话后,暗暗的撇了撇嘴,心道:带刀上下班,你以为被告人是皇上的御前带刀侍卫啊!
“没有,以前我从来不带弹簧刀上下班。我带弹簧刀是因为覃雷明扬言要找人弄我,我是为了防身。”谈培才解释道。
“找人弄你的‘弄’字,你怎么理解,是什么意思?”检察员问道。
“‘弄’就是打的意思,我理解他的意思是想找人打我,收拾我。”谈培才解释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说完,看向审判席。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问道。
“需要发问。”方轶说完后,看向被告席:“被告人谈培才,被害人等三人挟持你进入小树林后,是谁先动的手?”
“是那个被我扎的人,他左右开工打我嘴巴子。我当时整个人都懵掉了。”谈培才答道。
“其他人有动手吗?”方轶问道。
“没有,那两个人拿着钢管,站在一旁看着我。没动手。”谈培才回道。
“当时你扎被害人的时候,他是什么状态?”方轶问道。
“他打了我几个嘴巴子后,停下开始骂我,后来他又要打我,我趁着他走到近前再次打我嘴巴的时候,掏出刀扎了他。”谈培才说道。
“从他挟持你进入小树林,到后来你扎他,大约持续了多久?你有印象吗?”方轶问道。
“大约也有五六分钟的样子,我当时特别害怕。他们一共有三个人,除了打我的人外,另外两个人拿着钢管,在一旁看着,吓唬我。
我是迫不得已才扎的他,如果我不扎他根本跑不掉。”谈培才解释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说道。
……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
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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