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拉古斯
愣了片刻,他又做了一次口型。
他在心里喊了无数声“无赦”,可嘴里一声也没喊出来。
此刻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白悦山为什么要刺穿他的喉头。
他发不出声音,没办法触动五品技。
他绝望的看着白悦山,直到白悦山拉动琴弦,割断了他的脖子。
头颅落地,罪业一尺出头,比四品血孽修者略少些,可功勋是翻倍的。
白悦山回过头,看着四大罚恶司还在和敌军厮杀,吩咐一声道:“诸公!只管奋勇杀敌,不必顾忌,滑州罚恶司中已无我辈同道!”
四大罚恶司越战越勇,血孽军和滑州罚恶司失去了首领,乱作一团。
六品判官汪子君见大势已去,本想回中郎院,又担心一个人在中郎院不稳妥,且趁着众人不备,原地打转,悄悄回了罚恶司。
跟他一起逃回来的还有两名判官,三人冲进罚恶司,刚要关上大门,忽听有人喊道:“别关门,一会还有人来!”
现在哪还顾得上别人?
汪子君抬起头,却见徐志穹蹲在了门梁上。
“你这人真不厚道,”徐志穹训斥道,“你就顾着自己么,同门的情谊呢?你看先回来这几个,一直给你留着门!”
房梁上摆着几十颗人头,有的是留守在罚恶司的,大部分是提前从战场上跑回来的。
房梁上还不止徐志穹一个人。
王嫣儿擦了擦刀上的血迹:“你们这的判官也太不中用了,就没一个禁打的么?”
赵百娇笑道:“人家和咱们不一样,咱们命苦,一颗一颗人头杀到了今天,人家命好,都是把罪业送到嘴边喂出来的。”
曹议郎埋怨一句:“看你们两个小泵娘,一张嘴就是打打杀杀,把人家孩子都吓坏了,
孩子!来了?来上面坐坐!”
汪子君颤抖着声音道:“马判官,咱们无冤无仇,当初你来滑州罚恶司的时候,还是我给你带的路,这份情谊你忘了?”
这特么算什么情谊?
你本来就是个带路的。
徐志穹懒得理他,夏琥在旁道:“这位客官,你买橘子么?我的橘子保甜,虽说你现在是吃不上了,等你死了之后,我给你送坟头上去,价钱保证公道!”
三个判官要搏命,徐志穹哪能给他们搏命的机会,罚恶司门前,血肉四下翻飞。
不多时,徐志穹割了三颗人头,放在了门梁上。
罪业不急着摘,这几个人商量好了,功勋平分。
眼下得赶紧把尸首和血迹收拾干净,曹议郎还埋怨夏琥干活不仔细:“别光想着你那点橘子,先把这血擦干净,一会还有客人来,你别把人家吓坏了!
百娇你也是,下次砍一刀就够了,看你弄得这一地也不好收拾,咱们是为道门除害,又不是在这开黑店的!”
铲除一个道门败类,收益大的惊人。
头上的罪业自然能换功勋。
这些判官死不认罪,功勋翻倍。
废掉他们的修为,还会爆金豆子,按规矩,爆出来的金豆子另有抽成。
剿孽军大营里,白悦山当众下令,今天不抽成了!
爆出来的金豆子直接分了!
恶战持续半个时辰,血孽门全军覆没,滑州罚恶司逃走了一半,余下的尽数击毙。
逃走的也不能放过,白悦山吩咐道:“陆延友、袁玉韶,你们俩跟着我去翻院子,议郎院、中郎院,一户一户都给我翻出来,
易继明,你带着人去滑州罚恶司,马尚峰在那接应你,你到了之后先报名号,那厮许是杀红了眼,别把你一起收拾了,
李慕良李长史,你不是我部下,白某谢你来帮这场忙,你想跟着哪路走,便跟着哪路走,功勋上绝不亏待你!”
……
池罗县荒原,隋智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他带着饕餮外身几次试图突围,都没能成功,如今他和花春庭都受了伤,饕餮外身趴在地上,糙厚的皮肤上,钻出了星星点点的蠕虫。
又是这蛊虫,又是这蛊术!
饕餮外身快支撑不住了,反观对方却甚是悠闲。
梁季雄飘在空中,掏出酒壶,不时喝上一口。
李沙白看着饕餮外身,认真作画。
钟参还没放下梁贤春,一直搂在怀里。
只有太卜看着是真来打仗的,他一直在运转某种法阵,但又不知这法阵是何用途。
隋智有脱身的办法,但他不想抛下饕餮外身。
“我本不想如此,奈何你们逼迫太甚,隋某只能用这后手了!”
梁季雄一笑:“你还能有什么后手?”
隋智咬咬牙道:“圣威长老,诸位,你们都别后悔,咱们一起去个好地方。”
第363章 万人血祭
京城,凉芬园。
一大清早,一万多名百姓被集中到一处,一起到凉芬园聆听神谕。
这些日子过得不太平,圣恩阁时常抓人,街市之间,擅议朝廷者,抓,擅议古礼者,抓,擅议宗室者,抓。
有几人在酒肆里随口叫了声大官家,半个时辰之后被圣恩阁抓捕,当街杖刑一百,几个人涉事之人被当场打死,酒肆也被查封。
这还是白天里的规矩,到了晚上,规矩更多。
风月之所不用说了,无论院、馆、阁、楼、班,茶坊、勾栏棚子、街边流莺,敢开张就抓。
听戏、听书、听曲、看傀儡,这都不行,无论店主还是客人,都一起抓。
夜市也关门了,鬼市更不用说。
哪怕在街边闲逛,都有可能被圣恩阁抓走,圣恩阁忙不过来,掌灯衙门帮着抓。
掌灯衙门新上任了一位千户,姓周,名开荣。
“哪个周开荣?”
“还能是哪个,原来在吏部的周郎中。”
“周家二虎他爹?这厮不是被徐灯郎给打怕了么?儿子被杀了,侄子也被杀了!”
“谁说不是的,可现在徐灯郎他不在京城……不是,我们刚才没说什么灯郎,我们什么都没说!”
话没说完,聊天这两个也被抓了。
日子既然不太平,百姓也不敢轻易出门。
白天各忙各的生意,晚上且在家里老实待着。
朝廷下了诏书,让去凉芬园聆听神谕。
神谕有什么好听?还不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百姓不想凑这个热闹,可这次不去还不行,圣恩阁拿了份名册,走街串巷,挨家点名,每家每户每一口人,都规定了去凉芬园听取神谕的时间。
卯时,第一拨人来了,且在园子门口等着。
等了小半个时辰,昭兴帝的龙辇来了。
公孙文站在园子门口,高喊一声道:“跪迎!”
他先跪下了,圣恩阁上下也跟着跪下了。
老百姓没这习惯,还站在原地发愣,圣恩阁派出百十来个杀道差人,提着棍棒,上前就打。
接连打翻了上百人,百姓纷纷跪在了地上,硬着膝盖不愿意跪的,被差人摁在地上,踩住膝弯,强行跪了下来。
童青秋和韩辰也在其中,两人借着传音牌,暗中说话。
“师兄,有把握吗?”
“没把握,看不出门道。”
“要是陶花媛在就好了,她对法阵更熟悉些。”
“她在也没用,这法阵太邪性,太卜说的手段,还不知道灵不灵。”
“实在不行咱们赶紧走。”
“不能走,为了这一万百姓也不能走。”
“若能救下来自然是好,若是救不下来,你可别死心眼,咱们赶紧想办法脱身。”
昭兴帝进了园子,不多时,一部分臣子也跟着进了园子。
走在最前边的是内阁,内阁之后是六部和各大衙门,走在队尾的是几位御史,满脸淤青的王彦阳高声喊道:“宣人,站起来,咱们宣人不能跪,宣人的膝盖是直的!”
他身上挂着枷锁,一名圣恩阁的差人,拿着短棍,一棍砸在了王彦阳的脸上。
王彦阳吐出一口血,带着两颗牙,犹自呼喊:“老夫但有一口气在,这膝盖就不能软!”
御史邱栋才也带着一身枷锁,在身后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畜生,有本事别动王御史,你们打我,看打不打的碎我这身骨头!”
差人抡着棍子,上前要打,忽见臣子之中,有一人站了出来。
刑部尚书余光远,余杉他爹。
他走到差人面前,厉声喝道:“再敢动两位御史一下,即刻押你们去刑部大牢。”
两个差人愣了,公孙文也愣了,就连王彦阳和邱栋才都愣住了。
若把京城里的官员分出个好坏,余光远绝对算不上个好官。
贪赃枉法、颠倒黑白的事情做过,明哲保身、大和稀泥的事情也做过,当初在苍龙殿,他还指使余杉杀了徐志穹,这事大家都记着。
可今天他怎么反常了?
王彦阳和邱栋才没少上奏弹劾他,今天怎么还替这两个人说话?
余光远冲着圣恩阁的差人喊道:“把几位御史的枷锁解了!”
差人不肯动手,看向了公孙文,公孙文冷笑一声道:“余尚书,你这是要为罪囚叫屈么?”
余光远一脸轻蔑的看着公孙文道:“且莫说什么叫屈,你说他们是罪囚,老夫还恰好管着刑部,且说这几位御史犯了哪条律法?”
公孙文道:“他们不循古礼就是罪!”
余光远道:“我且问你,大宣哪一条律法里提及了古礼?”
公孙文抿了抿嘴唇,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不好回答就不回答,公孙文不需要回答余光远的问题,他找个帽子先给余光远扣上。
“律法没写又怎地?律法乃天子所定,天子既遵循古礼,律法也就该改了!余尚书,你只说律法,不说天子,难不成是在藐视圣上?”
余光远不接这帽子,直接戳公孙文的要害:“既是改了律法,诏书何在?”
公孙文嗫嚅半响道:“圣上正有修改律法之意,今日叫你等来此聆听神谕,就是为了修改律法之后,让你等心服口服!”
礼部尚书突然走到公孙文面前道:“既是让我等心服口服,为何要动枷锁?为何要打伤两位御史?古礼若是容许你等肆意伤人,岂不成了恶礼!”
吏部尚书上前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凭甚殴打朝廷命官?圣恩阁名册之上只有两百余人,可你手下有上千人不止!”
内阁首辅严安清开口了:“今日若不放了几位御史,我等绝不进凉芬园一步!”
公孙文狞笑一声:“你等佞臣,这是要造反了!你等既是抗旨,且一并用枷锁锁了,交给圣上处置!”
话音落地,群臣毫无惧色。
公孙文紧锁眉头,正在思量对策,忽听百姓之中有人议论。
“说的是呀!凭什么就打人?”
“不是让我们听神谕么?听就听呗,打人作甚!”
“要是真神认了这古礼,我们也认了,你现在就逼着我们下跪,凭什么呀!”
有人站了起来,圣恩阁的差人又上前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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