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拉古斯
施福这个烂人,见了外人唯唯诺诺,见了自家人凶狠恶毒, 我留意他许多年了,他能入梼杌凶道, 在我意料之中。”
徐志穹攥着发丝, 继续向后追查,张九姑摸了施双六的脸,徐志穹清晰看到施双六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蚰蜒的标记。
果真是她留下的记号。
“她间接杀了施双六一家,还把施双六逼进了死路,就冲这所作所为,哪怕是听命行事,她头上的罪业肯定要过了二寸。”
道长不回答:“这事,你自己去摸索吧。”
留下了记号,张九姑随即离去,到西集卖布去了。
她做完了事情,不用汇报么?
徐志穹调动意象之力,想象着张九姑该用什么方式传送信息。
画面迅速翻转,一个年轻人来买布,给了张九姑一吊钱,张九姑给他扯了八尺棉布,年轻人拿着布走了。
等一等,这段画面有问题。
问题在哪呢?
张九姑的棉布,要价三十文一尺,且说这少年实在, 不还价, 八尺布也就两百四十文。
就算这少年大度,零头不用找了, 可一吊钱是一千文,这零头是不是给的太多了?
徐志穹把画面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发现这布里有蹊跷,张九姑在裁布的时候往布里塞了东西,虽说动作极为隐蔽,但还是被徐志穹发现了。
这少年是给张九姑送信的,借着发丝的视角,徐志穹仔细看着少年,觉得他身形有些眼熟。
可少年追索不到,徐志穹没有他身上的物品,继续追索张九姑,只看到她终日卖布的画面,再也看不到其他。
徐志穹对张九姑了解的太少,能用于想象和推测的线索也太少,观看许久,徐志穹乏困不堪,他在小黑屋待的时间太长,身体到极限了。
道长一拍徐志穹的脊背,和他一起去了议郎院,杨武正在院子里打盹,一听有人进门,随口支应一声:“来了,坐!”
道长一挥袍袖,杨武又睡去了。
“你怎么找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役人?”
“紧要关头,也有些用处,师父,梼杌凶道的事情,能再给我讲一些么?”
道长摇头:“这事情不该讲给你,你现在只是一个七品议郎,却不该轻易招惹凶道。”
徐志穹嘴角下弯,露出一丝诡异笑容:“师父,我差不多也该升索命中郎了吧?”
“怎就说差不多?”
“之前我升了七品上,还剩下四颗功勋,留了一位判官在这里住了两晚,得了两颗功勋,写对了一纸赦书,得了五颗功勋,收了田知县的罪业,七寸多长,少说也有七十颗功勋,又收了梁玉明,三尺多长的罪业,能换三百多颗功勋,加在一起,怎么也凑够四百了。”
道长哼一声道:“罪业在什么地方?”
“这得问您呀,师父,我一直把罪业带在身上,死过一回之后,罪业就没了!”
道长又哼一声:“我是没看见的,许是被别的判官拿走了!”
“罪业摘下来就是我的,我又没写字据,别的判官怎会拿得走?”
道长笑道:“你也知道这规矩,却问你,知县田金平的罪业是你摘下来的么?”
他把田金平的名字都说出来了,不用问,罪业被道长收走了。
“不是我摘得,但是我有字据,那人把罪业让给我了!”
“什么字据?拿来我看!”
徐志穹赶紧跑到后院,把薛运的字据拿了出来,字据上有薛运的杀气,徐志穹一直留在卧房之中,做镇院之宝。
道长看过字据,颇为惊讶,问道:“这字据是什么人留给你的?”
名字到了嘴边,徐志穹又给咽了回去:“师父,弟子答应过那人,绝不能提起他的名字。”
道长没有强逼徐志穹,他知道这人来历不俗,答应他的事情不能轻易食言。
“不说姓名也无妨,你且说说他长相。”
“长相……”徐志穹回忆着薛运的长相,“身长七尺七寸,长得十分瘦削。”
道长不耐烦道:“说些有特征的地方。”
“有特征的地方……他长一对三角眼,额头有些塌陷,鼻梁很高,两个腮帮没肉,还有就是……”
道长问了一句:“他有胡子吗?”
徐志穹想起来了:“上唇无须,下巴上有一抹山字形的胡子。”
道长闻言大笑:“你是不是觉得他身形像个成精的山猿?”
徐志穹点点头:“我觉得像,但不敢说。”
道长收去笑容道:“确实不能说,那山猿翻脸时却吓人,你斩杀梁玉明时,刀法颇为诡异,却从何处学来?”
“这个……弟子不说,想必师父也已经猜到了。”
“你且练几招来看。”
徐志穹一撇嘴道:“师父,你不是想偷师吧?”
道长哼一声道:“看你那嘴脸!我若是看一遍,就能偷得去,这手段还有什么稀罕?你练来就是。”
徐志穹只练了两招,就被道长叫停:“果真是,果真是荷月八戟。”
“什么是荷月八戟?”
道长一脸欢喜:“真没想到,他愿意把这一套戟法传授给你。”
徐志穹一愣:“师父,你看错了吧,那人说这是他自创的刀法。”
“自创是不假,但这不是刀法,是戟法,是那人绝学之一,这套戟法变化无穷,他之所以当做刀法教你,是因为戟这兵刃太难掌握,只得把戟法简化,变成了刀法,这一简化,却折损了八成的威力。”
“八成?”徐志穹一惊,这刀法如此强悍,竟然只发挥了两成威力。
道长面带笑意,有些出神:“他竟然把戟法传你,还赠功勋给你,这便是认定你了……也罢,虽说升的快了些,但六品也未尝不可。”
徐志穹闻言喜形于色,却见道长一脸严肃:“你在七品时杀戮过多,虽事出无奈,也当引以为戒,
梁玉明被你亲手所杀,按照道门规矩,这功勋本不该归你,然此贼恶贯满盈,你杀了他当有重赏,此番为师就给你破例了。
到了六品索命中郎,切记克制杀念,倘若滥杀无度,为师绝不饶你!”
徐志穹连连点头:“师父,功勋呢?”
“找你娘子要吧,早就送去罚恶司了。”
徐志穹欢欢喜喜去了罚恶司,道长长叹道:“冤家,我想让你躲着四凶,终究还是扯上了干系,有这六品修为,或许能保住你性命。”
……
进了判事阁,徐志穹化身无形,闪现在夏琥身后,帮夏琥揉了揉肩膀:“好娘子,想我么?”
夏琥一抖肩,甩开了徐志穹,靠在椅子上,接着打盹。
徐志穹上前摸了摸小手:“怎地了,好娘子,生我气了么?”
夏琥甩开徐志穹手臂,怒道:“马判官,这是判事阁,你放规矩些。”
“好娘子,到底为了何事气恼?”
“我为何事气恼?娘子让你叫了,官人我也喊了,抱也给你抱了,亲也给你亲了,我叫你不去送死,你为何不听!”
原来是为这件事记恨我。
徐志穹道:“当时无路可走,我只能拼了命,守住道门本分!”
“就你知道本分,我就是贪生怕死之徒,咱们不是一路人,你还来找我作甚?你且离我远些,莫再碰我!”
徐志穹连哄带劝,安慰许久,夏琥稍有平复,问道:“且说你复生几天了?”
“我昨夜刚刚复生,今天便来找你了,若不是我行动不便,恨不得昨夜就……”
“你还敢骗我!”夏琥又气恼起来,“你复生十多天了,到了今天才想起我来,我算你什么人?跟你相熟么?你良心被你自己叼去吃了么?你走远些,莫再让我看见你!”
夏琥对着徐志穹一通撕打,忽听门外有人喊道:“夏推官,给你送生意来了。”
徐志穹喝一声道:“今天不做生意,改日再来!”
“扯你闲淡!”夏琥大怒,一脚踢开徐志穹,改换甜美嗓音,喊了一声,“里边请!”
一位白衣男子走进判事阁,身后还跟着一个亡魂。
“钱大哥!”徐志穹一脸惊喜。
钱立牧看了看判事阁里的情形,案几上有些杂乱,夏琥正在整饬衣衫。
“马兄弟,夏推官,钱某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夏琥赶紧道:“是时候,正是时候,钱中郎,快请坐。”
钱立牧摆摆手道:“我不急这一时,且先出去走走,马兄弟是个爽快人,估计也用不了多少时候。”
徐志穹道:“先忙正经事,要爽就快不得!”
夏琥又踢了徐志穹一脚,冲着钱立牧笑道:“钱中郎,这几日送来了不少罪囚。”
钱立牧叹道:“不然还能怎地?我就这个奔波的命了。”
夏琥笑道:“钱中郎已是六品上,估算着也快到五品了。”
“还远,还远!”钱立牧往椅子上一坐,满身都是疲惫。
徐志穹趁机问了一句:“钱大哥,六品升五品,却要多少功勋?”
钱立牧伸出三根手指:“三千颗!”
“三千颗升一品?”徐志穹算了算,“确实有些多了。”
“想什么呢,兄弟,三千颗升一段!”
第173章 谁能打伤了师父?
徐志穹身子一歪,坐在了夏琥旁边。
钱立牧道:“马兄弟,你这是怎地了?”
徐志穹浑身无力,摆摆手道:“你们先判罪,莫要理会我。”
夏琥踢了徐志穹一脚:“别弄出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不丢人么?”
徐志穹抬起头道:“三千功勋升一段,且说杀一个罪囚赚二十功勋, 却要杀一百五十人?还只升了一段?这要到什么年月才能到五品?”
夏琥道:“你以为世上哪有那么多五品?再说了,索命中郎,杀贼不受限制,还怕攒不下功勋?”
钱立牧连连摇头:“马兄弟,莫听你家娘子说笑,事情可没那么容易, 虽说六升五峰回路转,可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这规矩一共有三条,
一是见了主簿印, 不能滥杀,八品引路主簿会把自己地盘上的恶人都盖上主簿印,见了这印子,如果还要强杀,会遭到八品主簿的围攻,
马兄弟,我知道你是个不愿守规矩的人,但你可千万不要轻视了八品主簿,抢了他们的生意,却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以后在任何一处地盘上都不得安生。”
徐志穹道:“索命中郎有地盘么?”
钱立牧拿出酒囊,喝了一口,轻叹一声:“要是有就好了!”
“那岂不是要看八品主簿的脸色度日?”
“说的是呀,马兄弟,你在八品时得罪了秦长茂, 还杀了段士云, 今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这脾气且得改一改。”
“这却改不了, ”徐志穹坐直身子道,“这种道门败类,今后见一个,杀一个。”
钱立牧又喝一口酒道:“第二条规矩,杀贼不可殃及无辜,我在这规矩上吃过亏,当初遇到了一个恶徒,他手里劫持了一名女子做人质,我不杀这恶徒,日后他会杀更多人,我杀了这恶徒,却把这人质也给连累了。”
说到此,钱立牧一口气喝了几大口,擦擦嘴道:“为了这件事,我丢了两千功勋,可知攒这两千功勋有多难?这还是赏善大夫为我说情,不然还不知道要罚去多少。”
七升六, 一共只需要一千二百功勋, 钱立牧失误一下,便丢了两千。
想一想, 徐志穹还真有些后怕,倘若杀了施双六,算不算殃及无辜?
钱立牧再喝一口酒:“最后一道规矩,悔罪之人不能杀。”
“这叫什么规矩?”徐志穹半响无语,“难不成他临死前认个错,就不能杀了?”
“不是嘴上悔罪,要有悔罪之举,而且罪业将要退到两寸之下,这样的人不能杀的,这条规矩最难把握,我当初遇到了一个恶徒,这厮性情甚是怪异,他杀一人过后,便开始做善事,等把罪业削减到两寸之下,又开始杀人,我拿这厮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他离开京城,我也没敢对他下手,我真是被罚怕了!”
说了半天,钱立牧突然想起一件事:“马兄弟,我看你修为还没到六品。”
夏琥道:“你以为他来找我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向我讨功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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