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拉古斯
吃喝之间,徐志穹看清了女子的长相。
俊俏,的确俊俏,和夏琥的姿色有的一比,但若说看上一眼,就把魂魄勾没了,那纯属胡扯。
而且这姑娘有些呆笨,根本不懂勾人的手段。
吃完了一盘子鸡,又吃了半盘子肥肉,喝了小半坛子酒,姑娘打了个饱嗝,红着脸看着徐志穹:“这饭菜里真的有毒么?”
徐志穹点头道:“有的,明天天一亮,你就死了。”
姑娘抱着膝盖,抽泣道:“我死的冤!”
“你杀了一家十几口子人,怎就还说冤?”
姑娘连连摇头道:“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杀得?”
“我不知道,我当晚和爹爹打了起来,然后我睡了一觉,等我醒来,他们就都不见了!”
“你为什么和你爹爹打了起来?”
“因为他要打死我娘,打死我妹妹,还要打死我。”
专打家人?这不是怒夫教么?
徐志穹又问:“你醒来之后,只是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怎就知道他们死了?”
“我在家里到处找,从晌午找到了黄昏,在柴房里看到了爹娘和我妹妹,家里长工和丫鬟也都在里面。”
找了一上午才找到?
徐志穹问道:“你家里没有血迹吗?”
姑娘摇头道:“没有,一滴血都没看见。”
徐志穹皱紧了眉头,这姑娘所说的话,有严重疑点。
对方收拾了血迹,收拾了尸体,手段做的如此仔细,怎么可能放过了这个姑娘?
徐志穹又问:“刑部怎么知道是你杀了人?”
姑娘道:“我出去报官,不知该去报哪个衙门,糊里糊涂去了刑部,说了事情,他们就把我给抓了。”
“把你抓了,你就认了?”
姑娘哭道:“他们打我,往死里打我!我熬不住了,我就认了!”
当真如此吗?
刑部的确判过不少糊涂案子,但不至于荒唐到这种地步。
见了原告打一顿直接定罪?至少也得先查出点蛛丝马迹。
徐志穹一瞪眼:“你是不是有所隐瞒?”
姑娘摇头道:“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哪还敢有什么隐瞒?”
徐志穹道:“你若跟我说了实话,我天天给你一盘鸡,一盘肉,你若敢欺瞒我,我让你剩下这几天生不如死。”
姑娘害怕了,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每一句都是实话。”
……
徐志穹到深狱外面,叫来一个狱吏,让他取来这女犯的案卷。
刑部的案卷抄了一份给掌灯衙门,在史勋手里掌管,狱吏来回要了几次,史勋就是不给,还告诉徐志穹不要多管闲事,只管看管罪囚。
不给拉倒,我自己拿!
深夜,趁着史勋睡了,徐志穹找个老鼠偷偷潜入明灯轩,把案卷偷了出来。
这女子名叫施双六,六月初六生的,名字起得土气,但家境还算不错,他父亲施福开了个染坊,不算大富大贵,但全家衣食无忧,
事发当日,她去刑部报官,口供内容和刚才说的基本一致。
刑部之所以怀疑到施双六头上,是因为她的口供之中有一个重大疑点。
刑部发现的疑点和徐志穹一样,她在前院与她父亲施福发生口角,撕打之中忽然昏睡,醒来之后家人都死了,唯独她活了下来。
倘若真有歹人入户行凶,为什么单独放过了她?
这一点上,施双六没法解释,因为她睡过去了,不知道案发的过程。
刑部衙门也没有据此定罪,他们只是把施双六关押了起来,真正让刑部定罪的,是来自于一名证人的口供。
这名证人是染坊的一位老主顾,他来染坊取布,叫门不开,便推门进了前院,看见施双六拖着一只麻袋,往后院走。
起初他也没太当回事情,直到听说施福一家都死光了,这才跑到衙门去作证。
刑部在验尸的时候,发现施福的尸体的确在麻袋里装着。
以此看来,这案子断得不算糊涂,人证物证相吻合,这事情就是施双六干得。
可她头上的罪业怎么解释?
难道她的修为真有那么高?
能骗过罪业之瞳,至少得在五品以上,徐志穹的汗毛慢慢竖了起来。
嗒嗒,嗒嗒!
施双六在叩打墙壁,好像在呼唤徐志穹。
徐志穹扭动机关,打开了暗窗,施双六趴在窗口,对徐志穹道:“灯郎爷,你帮帮我。”
徐志穹听着不对,声音还是施双六的声音,可语气却不像此前那么笨拙。
“你让我帮你什么?”
“我要解手,衣裳解不开,灯郎爷,你帮帮我。”
徐志穹笑道:“你以前怎么解的手?”
施双六道:“灯郎爷是好人,却不愿意帮帮奴家么,奴家憋不住了!”
说话间,一股血腥气,顺着暗窗飘了进来。
之前看守她的提灯郎,貌似不是被吓晕的。
第168章 该杀该留
隔壁囚室传来一阵血腥气。
徐志穹对这股血腥气太熟悉了,北垣一场恶战,徐志穹差点死在这东西手里。
血颚蚰蜒,蛊门最珍贵的外道蛊虫。
三条成虫在苍龙殿被杀了。
梁玉明用虫卵养出来的蚰蜒也在北垣被杀光了。
这东西按理说在大宣已经绝种了,怎么这里还有一条?
“灯郎爷,您帮奴家解开衣裳,奴家真的憋不住了。”
话音未落,两条触须伸进了囚室,血颚蚰蜒毒性极强,只要被这两条触须撩到一下,八九品的修者会立刻昏倒,这就是前一任看守者的遭遇。
徐志穹虽有七品修为,可也不敢大意,接连后退几步,触碰胸前阳明石,释放了一片阳气。
血颚蚰蜒是至阴的蛊虫,对阳气甚为敏感,两条触角在小舍之中来回盘旋,不敢轻易靠近徐志穹。
周旋片刻,徐志穹身形突然消失不见,施双六一惊,还在小舍里四处寻觅,忽听耳畔有利刃破空之声。
徐志穹用化身无形之技,离开了小舍,进了囚室,举起短刀对着施双六的胸前刺去。
胸前第四道关节,血颚蚰蜒的致命要害,徐志穹事先用罪业之童看了一眼,这条血颚蚰蜒有八品的修为,这一刀刺进去,注入三分阳气,足可以要了这条蚰蜒的性命。
没想到施双六非常机敏,肋下伸出一对虫足,护住了要害。
徐志穹刀锋变向,聚集两分阳气,来攻施双六左边的太阳穴,这是血颚蚰蜒另一处要害。
这一下,施双六没躲开,太阳穴被蹭了一下,身体抖颤,连连后退。
徐志穹再度强攻,刀锋时刻不离两处要害,少顷,又一刀点中了太阳穴,施双六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打斗之间,徐志穹一直用罪业之童看着施双六的修为。
没看错,对方就是八品,从实力上看也的确是八品。
可此前为什么没看见?
此前看施双六根本就没有修为。
思索片刻,徐志穹发现施双六的修为消失了,又变回了普通人。
这是什么状况?
这修为怎么还能时有时无?
外道蛊虫的特性么?
这件事留着以后再去研究,既然是血颚蚰蜒,就绝对不能留在世上。
徐志穹把刀锋对准了第四道关节,想要刺下去,又有些犹豫。
他现在还是七品判官,按规矩是不能杀人的。
可北垣一战,他杀了不少蛊士,此后又杀了梁玉明,倒也不是第一次破戒。
血颚蚰蜒不杀,后患无穷,事出有因,想求一纸赦书也不会太难。
徐志穹正要动手,忽见施双六醒了过来。
“你要作甚?杀人啦!杀人啦!”施双六放声哀嚎,交战时的胆量和从容消失不见。
这是装出来的?
装的这么像?
徐志穹搬了把椅子,坐在囚室门口,静静的盯着施双六。
施双六被吓得魂不附体,拼命往墙角里缩。
徐志穹开始了分析。
第一种可能,施双六是蛊士,身体里一直养着血颚,她杀了自己的家人是为了给血颚提供鲜血,她表现出来的种种无辜,都是装出来的。
那她事后报官又是什么操作?
说不通。
第二种可能,施双六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血颚,血颚没有完全控制她的身体。
也就是说有部分时间,施双六能控制自己,有一部分时间,是血颚在控制她。
那么问题来了,施双六身体单薄,也没有特殊修为,像血颚这么强悍的蛊虫,想要控制施双六,又能有什么难度?
还是说不通。
徐志穹在囚室之中又布置了一道法阵,困住了施双六,转身回了小舍。
在小舍里,他用法阵联络了太卜,把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太卜闻言道:“此事非同一般,你来阴阳司,我当面与你商议。”
去阴阳司?
有这个必要吗?
还是去一趟吧,涉及到蛊门和怒夫教,事情非同小可。
徐志穹用藏形镜离开了大牢,去了阴阳司。
太卜见了徐志穹,笑道:“狂生,鬼门关里走一回,可还记得沿途风景如何?”
徐志穹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死而复生的原因,没想到太卜没有多问,只吩咐一声:“拿睿明塔来!”
拿睿明塔作甚,那东西不是测修为用的么?
“太卜,不瞒您说,我已经有了七品杀道的修为。”
“我不关心你有几品杀道的修为,我只想看看你有几品阴阳修为。”
“我是学会了一些阴阳术,但也只是刚刚入品而已。”
“我知道那女子有何遭遇,也知道该如何化解,你先测过修为,我再告诉你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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