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拉古斯
他从容淡然,走向大牢,叫来医者给关希成治伤。
医者简单处置之后,田金平想把狱卒和医者全都支出去。
可医者和狱卒在囚牢里转了好几圈,走不出去。
这可怎么办?
不能当着他们面给关希成磕头啊!
田金平想先回府邸,可他也走不出囚室。
这是法阵!阴阳术的法阵!
田金平终于有了分辨,他记得县城之中来了个异人,多少懂得些阴阳术。
此人叫做魏星凡,人称魏神医,把他叫来,应该能破解这些妖人的邪术。
正思索间,管家来报:“四公子回来了,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管家这一进来,也出不去了,现场又多一位观众。
田知县闻言点点头,经过大风大浪,这气度就是不一样。
他转过身,从容跪在关希成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抬起头问道:“见血没?”
管家、狱卒、医者,包括受伤的关希成,没有一个人作声,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田金平见众人不言语,又磕了一个头,这下磕的用力,脑门流血了。
这一见血,阴阳法阵解开了,众人可以离开了。
但离开之前,知县得给众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刚才的行为,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范围。
田金平从容起身,对关希成道:“身为一方父母官,本县视一县之民如亲生骨肉,看你受苦,我心有刀割之痛,时才这一跪,只为了却你我一场骨肉之情,跪过之后,这情分就算没了,本县今后,对你也再无亏欠。”
徐志穹握着藏形镜,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和稀泥的最高境界么?
田金平说他是父母官。
他说关希成是他的亲骨肉。
然后他给他亲骨肉跪下了。
然后他们断绝关系了……
他每一句话都在扯吉尔蛋,但是连在一起说,还真觉得挺有道理。
这话我得记下来!
徐志穹正在寻找笔墨,薛运在旁示意该走了。
两人悄悄离开大牢,挣脱了隐身的状态,薛运长出一口气道:“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么?直接把关希成救出来不就完了么?”
徐志穹道:“人要救出来,却不成了逃犯?这一辈子还能抬得起头么?还得还他个清白,得让他活着,还得体体面面的活着。”
薛运笑道:“我真是佩服你,没有功勋也拼上这么多力气。”
徐志穹也笑了笑:“我也佩服你,这力气都是你出的。”
徐志穹是真心佩服薛运。
凭徐志穹一个七品判官,能把一地县令逼迫到这种地步吗?
或许能,但是很难!需要徐志穹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去布局。
但有薛运帮忙,一点都不难。
他知道田金平每一个儿子身在何处,而且随时可以把他们抓来。
徐志穹确信自己没这个本事,他也确信薛运不是八品判官。
薛运问徐志穹:“有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想用什么方法为关希成翻案?当真要去刑部告状么?”
徐志穹摇头道:“去刑部怎么告?一桩杀人案子,真凶已经落网,刑部都懒得多看一眼,死了一个关希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大家把稀泥一和不就过去了么?”
“那你打算找梁大官家告状?”
徐志穹笑道:“刑部懒得管,难道梁大官家就愿意管么?稀泥大家一起和。”
薛运道:“谁都不愿管,你还怎么翻案?”
徐志穹道:“有人愿意管,朝廷还有一群刚正不阿的人!”
……
丰乐楼雅间里,御史台七品监察御史张竹阳,默默的看着徐志穹。
他们也算熟人,之前在望安河上,工部主事苏友贤,给了张竹阳一艘画舫和两位美人,被徐志穹抓了个正着。
如今,户部主事郑吉坤给张竹阳送了几亩地,又被徐志穹抓住了。
徐志穹攥着地契,叹口气道:“张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竹阳盯着徐志穹,眯起了眼睛:“徐灯郎,京城官员万千,你就中意我一个?”
徐志穹笑道:“这次来找张兄,是有要事商议。”
张竹阳闻言,屏退无关人等。
徐志穹催动阴阳二气,在雅间里布置了法阵。
雅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普通人在外边听不到声音,徐志穹问了一句:“山巡县的县令田金平,张兄可听说过此人?”
张竹阳点点头道:“干了三十二年的老县令。”
“张兄连这都知道?”
张竹阳一笑:“要是连这些都不知道,御史这碗饭,可就不香了。”
徐志穹点点头,问道:“张兄,你能参倒他么?”
张竹阳思忖片刻:“那要看你有没有真凭实据。”
徐志穹把诉状和证词交给了张竹阳,张竹阳看罢,对徐志穹道:“这事可以办,田金平没有根基,有根基也不用当三十多年县令,凭这张状纸和这些证词,足够摘了他乌纱帽,可有句话我得问清楚,你为什么要扳倒他?”
徐志穹笑道:“这厮自打出生,就和我有私仇。”
张竹阳一愣:“田金平快六十岁了,他出生时,还没有徐灯郎吧?”
徐志穹道:“我在娘胎里便恨他!”
“行,这事我帮你办了,这地契……”
徐志穹道:“只要这厮倒了,地契还你,我就当没见过。”
张竹阳举杯道:“好,一言为定!”
第130章 薛家刀法
田金平连夜写了封书信,交给管家,让他悄悄去一趟京城,向刑部询问一下关希成案的处置情况。
管家临走时,对田金平道:“老爷,跟了您这么多年,想跟您说句实话, 这刑部去不去的,没什么用处,人家不待见咱们,我连一位主事都未必见得到!”
田金平抽了管家一鞭子:“你是越老越没分寸,这话是你该说的么?”
管家无奈,带上行李盘缠,连夜上路。
田金平心里有底,只要案子过了刑部复核,关希成必死无疑。
就算那两个妖人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让刑部认错,除了梁大官家,没有人能让余尚书认错。
可万一刑部还没复核呢?
就算管家昼夜兼程,到京城少说也得七八天,不会出什么变数吧?
田金平正在烦心,衙差来报,有人告状。
田金平皱眉道:“何事?”
衙差呈上状纸,饮子摊贩张七泉,遭谢安当街殴打,门牙掉落,断骨两根。
田知县问道:“他告的是哪个谢安?”
衙差道:“就是那个捣子,也算咱们这的常客。”
田金平思索片刻,问道:“这个叫张七泉的商人, 还手了么?”
“他说是没还手,但谢安脸上有伤。”
“他没还手,谢安脸上怎会有伤?”
衙差道:“谢安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是张七泉先动的手。”
田金平一笑, 这案子不用审了:“谁先动的手,这事谁能说清楚,明明是两人当街斗殴,各自训斥一顿,让他们回去吧。”
衙差低声道:“大人,张七泉有证人,相邻摆摊的一个卖梨子的,愿意为他作证,人都到了衙门口了。”
“摇唇鼓舌,搬弄是非!”田金平怒斥道,“这群无良商贾,看个热闹,也想来添罗乱,把他梨子收了,三天不准他摆摊,我看他还敢再耍口舌!”
……
张竹阳的奏章,已经送到了通政使司,经司礼监,交昭兴帝过目。
在大宣,论奏章的技术含量, 没人比得过御史台。
和张竹阳的奏章相比, 关希成写的那纸诉状,平淡的没半点滋味。
关希成的诉状上只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明,张竹阳的奏章上,却从三个角度进行深入剖析,逐层递进,阐述田金平之罪。
第一个角度,就事论事,田金平昏聩执法,草菅人命,说明这人能力有问题,是个庸官。
第二个角度,死者耿德君,乃富商之子,田金平急于结案,有私相授受之嫌,是个贪官。
第三个角度,此案证人颇多,关希成杀贼无罪,田金平置若罔闻,激起民怨,是个恶官。
三个角度分析过后,得到一个结论,田金平是大宣的罪人,而且是大奸大恶之徒。
饶是奏章写的如此精彩,昭兴帝也只是草略看了看。
御史台的奏章看多了,说话都是这么狠,昭兴帝哪有心思管一个七品知县的事情,只说了一句:“严惩”,叫司礼监送内阁审议。
内阁处置的还算慎重,首先这是一桩命案,得先跟刑部通个气。
刑部尚书余光远(余杉他爹)收到消息,赶紧吩咐彻查此事。
这案子已经通过复核,原本打算呈送司礼监,给昭兴帝裁断,幸亏还没送去。
没送去,自然万事大吉。
趁着内阁没有下一步行动,刑部抢先一步发出文书,送往碌州,将此案发还重审。
碌州知府吴静春(吴春杨他爹)收到消息,把事情前因后果了解了一遍。
第一,这个案子确实有冤情。
第二,御史台已经上奏,这事如果没有人背锅,御史台不会善罢甘休。
第三,田金平不属于有价值的人物,很适合背锅。
吴静春的头脑很清晰,这桩案子必须立刻发还重审。
他算得上白手起家,能干到这个位置,自然懂得进退之间的权衡,此时需要的是雷霆手段!绝不能让影响进一步扩大。
收到文书当天,吴静春当即上书弹劾田金平,先和自己撇清干系,随即派通判重审此案。
重审此案,速度要快,出手要狠,赶在刑部和吏部出手之前,把一切处置妥当。
可这事不是那么好办,田金平再不济,于巡山县当了三十多年知县,好歹会有些根基,一旦把案子拖延下来,吴静春得跟着一起背锅。
想把事情做成,有两个先决条件。
第一要保密。
第二要选个狠人。
手下人中,谁够狠呢?
吴静春思量再三,有了人选。
曾经的吏部中郎周开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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