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乡下
李寒点头,又说道:“先生,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袁时君道:“不敢。先生请说。”
李寒道:“‘有酒瓶子要卖吗?’这句话,如果用闽州话说,应该怎样说呢?”
听李寒这样一说,袁时君顿时就是一个激灵,然后脸上的表情震惊、诧异、难以理解,又十分疑惑。
李寒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他?又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要说普通,当然也普通。在以前,闽州一带有一些人靠收酒瓶子为生。
他们走街窜巷收酒瓶子的时候,就会这样吆喝,“有酒瓶子卖吗?有酒瓶子卖吗?”
这虽然是一句普通的吆喝,但却又是非常特定性的。
眼前这年轻男子,怎么会问无缘无故的问他这句话,用闽州话应该怎么说?
当然,真正让袁时君震惊的,并不是因为这句话本身。
而是,那位老者,也就是他口中的“林叔”,以前就是以靠收酒瓶子为生的。
老者在走街串巷的时候,就会那样吆喝。
当然,老者是哑巴,他无法发声。他的吆喝十分特殊,是用一把小铁锤,通过敲击一块小铁块,发出清脆的类似人吆喝的声音。
后来,老者收养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女孩。十分艰难的将小女孩拉扯大了一些之后,小女孩就跟着老者一起去收瓶子。
然后,小女孩会用她稚嫩的声音,跟着老者敲击的声音一起吆喝。
敲击的声音清脆悠远,小女孩稚嫩的童声天真无邪,成为了大街小巷最美的音符,也成为了很多人心里的记忆。
后来,小女孩渐渐长得更大了。她的声音出现得越来越少,直至完全消失。
只剩下了老者一个人的敲击声,声音不再悠远,而是变得孤独而又落寞。
当然,也有一种欣慰和喜悦。
孩子,终于长大了。
袁时君心里震惊,他看着李寒,突然感觉这个年轻男子,似乎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倒卖门票的黄牛。
袁时君的反应在李寒的预料之中,笑了笑,说道:“先生不必觉得奇怪。事实上是这样的,我之前去过一次闽州。好几次听到有人在吆喝着什么?我现在已经忘了。只记得还挺好听的。
当时,我向旁人打听之后,才明白那是吆喝收酒瓶子的。我当时还特意记了一下那句话是怎么吆喝的。
不过,后来慢慢就忘了。刚刚听先生说是从闽州过来的,我这才想问一问先生,那句话是怎么吆喝的来着?”
“原来是这样。”袁时君缓缓点了点头,心道,“难道只是巧合?”
应该是巧合吧。也只可能是巧合。
袁时君笑了笑,说道:“先生去闽州的时候,应该还很小。因为,近几年时间以来,闽州那边都几乎听不到那样的吆喝了。”
李寒点头,说道:“那个时候的确还小。”
袁时君道:“那我现在就用闽州话说一遍,先生请听仔细了。”
李寒点头。
袁时君道:“用闽州话说,应该是‘酒干倘卖无?’”
(“酒干倘卖无”,这是音译过来的。闽南语的写法,应该是“酒瓨当卖无”。
瓨:酒瓶子的意思。是一种古汉语。普通白话已经没有这样的用法了。但闽南语保留了这样的用法。)
李寒眼前一亮,故作十分惊喜的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发音的,酒干倘卖无。你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袁时君也很高兴,说道:“我对此感到非常荣幸。”
第382章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
李寒笑了笑,继续说道:“对了,我在闽州的时候,听说以前有一位哑巴,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走街串巷的收瓶子。哑巴用铁锤敲击音符,小女孩儿跟着吆喝。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儿?”
袁时君再一次心里巨震,眼前这年轻男子竟然连这个也听说了?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眼前这年轻男子去的那个地方,恰好就是林叔所在的那个地方的话,倒也的确是有可能的。
因为,当年在那一带,的确有很多人在聊天的时候,都会提到林叔和那个小女孩儿一起收瓶子的事情。
即便是现在,都偶尔还是会听到有人提起。
袁时君压制住心里的巨震,说道:“是不是真有这事儿?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儿。”
李寒道:“先生也听说过吗?那估计是真有其事了。也不知道那位哑巴先生现在还收不收瓶子了?那位小姑娘应该早就长大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袁时君叹息道:“那位哑...哑巴先生听说现在还在收瓶子。只是不会再向当年那样敲击了。至于那位已经长大的小姑娘……听说长大之后就离开了那位哑先生,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不过,那位已经长大的姑娘,应该还是想回去看看的。只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有些身不由己吧。”
李寒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非常抱歉,我的话好像太多了一点,耽误先生的时间了。”
袁时君道:“先生客气了。难得先生这么久了,还能记得当年听说过的哑巴先生和小姑娘。如果亚巴先生本人知道了,应该会非常高兴的。”
李寒道:“那么,等先生回到闽州之后,如果见到了那位哑巴先生,还请先生代我向他问个好。”
袁时君道:“一定,一定。”
之后,两个人相互道别。
袁时君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疾步往回走,回到了他刚刚和李寒说话的地方。
袁时君突然想起了,他还没问李寒的名字。连名字都不知道,他要如何代李寒给林叔问好?
可惜这里已经没有了李寒的影子。
袁时君遗憾的叹息了一声,只得转身离开。
李寒其实在远处的人群中,看到了袁时君匆匆返回的身影,也猜到了袁时君匆匆返回的原因。
不过,他并没有再现身。以后,袁时君会知道他的身份的,而不是现在。
通过刚刚和袁时君的对话,李寒对“林叔”和林月梅之间的事情,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这和他自己的推测,是几乎全部吻合的。
这个时候,李寒又想起了老者老态龙钟的样子,以及蹒跚的步子,还有那双浑浊的眼睛,心里唏嘘不已。
林月梅,心里还记得她的父亲没有错,但终究是自私的。李寒绝不赞同她的选择。
接下来,李寒决定再去见一下林月梅。
李寒既然决定了要管这件事情,那就尽全力吧。
酒店,林月梅的房间外。
林月梅拿着房间卡,正要打开房间门,忽然听到旁边有一个声音说道:“林月梅小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月梅吓了一跳,她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这附近根本没有人。只有远处的回廊那里,有一个年轻男子斜靠在回廊上。
怎么突然会有一个声音在这么近的地方出现?
受到了惊吓的林月梅扭头一看,又再吓了一跳。
就在距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淡淡的看着她,脸上似乎带着笑容,又似乎没有。
而这个年轻男子,赫然正是之前斜靠在回廊上的那个年轻男子。
虽然她之前并没有看得太真切男子的脸,但看其身型和衣着,绝对不会错。
刚刚明明还隔着那么远,怎么在转瞬之间,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里?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现在不是细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林月梅警惕的说道:“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住这里?”
年轻男子自然就是李寒了。
李寒淡淡一笑,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是谁?”
林月梅心里猛然一惊,有些慌乱。
这人是谁?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强行镇定下来之后,林月梅说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最好是把话说清楚。不然……”
李寒道:“我是什么意思?林月梅小姐应该清楚才对。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恭喜你,你想对了。我的确知道些什么。而且,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
卧槽!李寒说了这句话之后,自己都愣了愣。
刚刚最后这句话,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就像是经常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一样。
然后想起来了,原来是狄大人经常这样说。
林月梅听李寒这样说了之后,突然之间变得很是慌乱,有些六神无主。她已经无法判断李寒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了?
李寒见了,又说道:“也许,林月梅小姐应该把我请到房间里去说话。这样一来,才不会被其他人听到不是?”
林月梅的心已经乱了,只觉得李寒说的似乎是有道理的。
于是,她有些迷糊的用房卡打开了房门,把李寒让到了房间里。
她自己当然也进了房间。然后关上房门。
这房门一关,林月梅又迅速清醒了许多,背靠着房门,手拉着门把手,以便自己随时都能够拉开房门跑出去。
然后看着李寒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李寒笑了笑,说道:“林月梅小姐可以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所知道的事情,我也不会宣扬出去。老实说,我对林月梅小姐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林月梅并没有丝毫的放松,说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寒道:“我刚刚说过了,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月梅道:“什么问题?”
李寒看着林月梅缓缓说道:“有一位佝偻的老者,他是一位哑人,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仅仅只说到这里,林月梅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然后彻底的慌乱了,再也听不到李寒的声音了。
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果然知道,他果然知道……他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
李寒轻叹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在等林月梅清醒过来。
从林月梅目前的反应看,李寒多少还是稍微点了点头。
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林月梅的良知还在。
也许,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局吧。
第383章 《酒干倘卖无》
过了好久之后。
林月梅终于清醒了许多,李寒说道:“你现在相信我真的知道些什么了?”
林月梅无力的点了点头。她虽然清醒了,但却依然慌乱和害怕。
这个神秘的年轻男子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她在很多年之前,在她还没有成名的时候,就离开之家,离开了自己的父亲,且再没有回去过。
当地认识她的人,基本都不知道现在的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
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为什么会知道?还知道她的父亲这一次千里迢迢而来?
她不是不想见她的父亲,她是不能。
不过,林月梅现在已经无力去想这个问题,她现在只是害怕李寒把她的父亲接到这里来见她,然后再把她和她父亲的事情说出去。
那样的话,她那么坚持和努力的梦想,或许就会成为一场空。
她很害怕。
李寒似乎明白林月梅的心思,淡淡道:“我说过,我对你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所以,我不会把我知道的说出去,也不会把你父亲带到这里来。而且,即便是要带你父亲过来,他应该也不会过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月梅缓缓点头,她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李寒轻叹一声,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李寒知道,即便是他告诉那位老者,林月梅在这个房间,可以带他来见林月梅,那么老者也不会来。
因为,老者不愿意因为自己,让自己女儿的前途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