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搭不理
蘇保忠衝老鮑使了個眼色,就跟著老夏一起架著夏惠東去了村委會。
“都散了吧,趕緊都散了吧!”
老鮑見村書記發話攆人,立刻跳出來攆人。今天雖然是鮑家門的熱鬧,但老鮑畢竟是村裡的老委員,大夥多少也賣點面子,見這裡沒多少樂子可看,就三三兩兩的散掉了。
“你還不下來?”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老鮑這才注意到鮑懷德還在樹上趴著,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剛才傷著了!”
鮑懷德這才慢吞吞的爬了下來,可能人真的不適合光屁股爬樹,此時鮑懷德身上到處都是被樹枝子劃出來的傷口。
“什麼不是人的事你都敢幹!不知道好歹的東西!”
老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踹了他一腳,他現在這模樣,萬一被派出所的逮到,判他個流氓罪也不為過!
雖說改革開放已經進行了十多年,人們的思想都放開了,但是協谷鎮的老百姓顯然還接受不了通姦、裸奔這種時髦的東西!
“行了,別打了,趕緊去衛生室包紮一下,省的感染了!”
鄭為民見老鮑要發火,連忙拉住他,鮑懷德這身傷口可經不起折騰,萬一得了破傷風就麻煩了。
“要不是鄭主任在這裡,我非得打死你這個兔崽子!趕緊走,拾掇完了去大隊部商量商量怎麼賠吧!”
鮑懷德的事打了老鮑一個措手不及,原本他還想競爭下屆的村主任,現在自己家裡出了這檔子事,誰還敢把票投給他家?
不僅僅是現在,估計再下去幾十年,鮑家在村裡的話語權將會越來越少,十里八鄉的大姑娘、小夥子都會對姓鮑的敬而遠之。
“還要賠錢?”
鮑懷德愣住了,捱打這事他認了,但是賠錢就有些接受不了,如果他有錢,還能找不到媳婦?
“要不咋辦?你怎麼不瞅瞅你辦的那叫什麼熊事!”
老鮑自然知道自己侄子是什麼尿性,但現在理在人家那裡,鮑家門的老少爺們這會也不得不低頭認錯!
鮑懷德還想辯解幾句,但是看到老鮑氣的有些發紅的眼珠,頓時就萎了,只好垂頭喪氣的回家穿衣服。
熱鬧看完了,鄭為民也懶得去村委會湊熱鬧,這會的村委會,估計比清晨的狗市強不了多少!
“你小子跑的還真快!”
鄭為民在村頭站了沒幾分鐘,就看到蘇保柱騎著摩托風馳電掣的跑回來。
“不快不行啊,小二媳婦家裡在人家莊也是大戶,這會正吆喝人呢,搞不好今天得來個大的!”
蘇保柱把人剛送到地方,還沒調轉摩托車頭,就聽著裡面有摔茶碗的動靜。
聽到自己閨女出事,夏惠東的丈人家可不幹了,甭管自己閨女乾的對不對,也不能被外人給欺負了!
蘇保柱一瞧風頭不對,打著火就跑了,人家兩家子開戰可沒他啥事。至於被他送過去的大嬸子,反正都是自己孃家,自求多福吧!
“你還回村裡嗎?”
鄭為民有些不懷好意的說道,今天南高村這幫村兩委的幹部,沒一個能落清閒!
不論是叫出軌,還是叫通姦,在任何時候都是非常喜聞樂見的事情,今天南高村村委裡的這場大戲,應該還有以下幾個步驟:
首先是老夏家跟老鮑家在村委會開戰,之後在村兩委的斡旋下,老夏家和老鮑家握手言和,老鮑家割地賠款。
其次,夏惠東媳婦家糾結人趕到之後,甭管誰沒理,都會跟老夏家開戰,等雙方罵不動了,村裡再出面協調,夏惠東媳婦家賠禮道歉。
最後這事最好的結果是:夏惠東兩口子離婚,鮑懷德接手夏惠東媳婦,從而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
“鄭主任,咱直接上坡吧,中午我請客,我家裡有幾瓶好酒,我讓我媳婦燉上只雞,我家平房上有片樹蔭,正好可以看到大隊和小二家……”
蘇保柱才懶得去湊這個熱鬧,這幫農村老孃們罵街,聽著都牙磣!
現在正好有鎮上的領導在,他可以藉機置身事外。
“那感情好,記得帶上地畝冊子!”
鄭為民作為鎮上的工作人員,自然不方便摻和人家村裡的事,能置身事外當然是最好的,再說了,誰不喜歡喝著小酒看大戲?
今年夏天的雨水不算猛,雖說連續下了幾場雨,但平均到每天的降雨量並不大,然而老百姓的頭都炸了,田裡的水排不出去了,莊稼都泡在了水裡。
莊稼被水長時間泡著,哪有不爛根的道理,這一陣子都是陰天還好說,等到太陽出來了,積水被太陽曬熱了,莊稼也會被燙死,這會導致大面積的減產甚至於絕收!
原本各村在地頭上都拉有電線,是方便老百姓澆地、排水用的,然而協谷鎮的老百姓可淳樸了,可見不得別人好!誰家要是敢只抽自己家的水,相鄰地塊的人家肯定要偷偷把水排到這家人地裡。
在種地不賺錢的大前提下,如果開足馬力抽水,都不一定夠電費!
到最後甭管有沒有水泵的人家,都不敢擅自排水,反正水淹了政府有救災款,索性大夥一塊泡著!
然而縣裡的資金有限,不可能採用撒胡椒麵似的普惠救濟,只能把有限的財力,哂玫绞転淖顕乐氐牡胤剑切┠貌坏骄葹目畹娜思铱隙ㄒ瓶诖罅R。
那些得到救助的人家,也要破口大罵,畢竟這會的救助資金實在是太少了!
這也導致了一個尷尬的現象,甭管政府撥多少,這捱罵都是一定的!
第4章 水旱災害背後的故事
“領導,我家地裡的水五指深了!”
“領導,你看看我們家的地,玉米都快泡死了!”
“領導,我家十畝地,全淹了,你看看,這片都是!”
……
一聽說鎮上來核實受災面積,地裡泡水的農戶都來了,將鄭為民團團圍了起來大倒苦水。
鄭為民沒有理會周圍訴苦的群眾,他作為核實災情的人員,必須客觀的評價土地的受災情況。他翻著南高村的地畝冊子,仔細核對著受災情況。地畝冊子是一個村分地的最終憑證,村裡哪裡有多少地,誰分了多少,白紙黑字記得清清楚楚。
“保柱,怎麼跟地畝冊子對不上號?”
隨便翻了幾頁,鄭為民就發現了問題,地畝冊子上面寫著這片有耕地五百畝,但現在放眼望去,這片僅被水泡的耕地至少八百畝開外。
“這個……”
蘇保柱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他倒是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這事真沒法說!
“咱們的政策不可能說你淹了多少就救助你多少,你們分了幾畝地,地畝冊子上白紙黑字記得清清楚楚,多出來的,到底是侵佔的邊坡還是水溝,你們自己心裡有數!”
鄭為民不用想也知道,土地面積的擴大,肯定是老百姓違法侵佔的邊坡、水溝,這年頭有霸道的連生產路都敢侵佔,別看這些東西不大,零零碎碎加起來也不少了。
這會還沒有那麼多的鍵盤俠,鎮上的幹部還敢站在公利的角度訓斥惹禍的老百姓,如果放到現在,估計鄭為民連來都不來,直接讓村裡報個數,然後壓縮掉九成水分之後再發救災款。
“領導,你先告訴我們,一畝地能賠多少錢吧!”
雖然被鎮上的領導直接點到了臉上,但村裡的老少爺們依然沒有生氣,這年頭有錢的是大爺,這個管著發錢的領導,更是大爺中的大爺!
“什麼叫賠多少錢,誰賠給你?”
鄭為民正在氣頭上,一聽到“賠”這個字就不樂意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上級的救助資金在很多地方被叫做賠償款,這造就了一大批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筷子罵孃的優秀人才!
“我們不是遭災了嘛……”
村民們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說錯話了,不過咱協谷鎮的老百姓,最大的優點就是嘴硬!
“你遭災了就能胡說八道?國家就欠你的?這是政府的救災款,不是你的賠償金,還想訛國家,也不撒泡尿照照!”
蘇保柱見鄭為民的臉色不對,連忙假裝訓斥周圍的村民,鄭為民雖然只是鎮上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但他對上提供的是最關鍵的第一手數字。
不管蘇保忠之後如何去協調,上級也只會將南高村的救災款挪給北邊的平原村。南高村雖然海拔不高,但在整個協谷鎮也算是個山區村,山區村的降雨量再大,也不可能比北邊的平原村受災嚴重,所以到最後的南高村拿到的錢數只可能比這個數字小,不可能比這個數字大
“領導,您也別跟他生氣,莊稼被淹,我們都急壞了!”
有機靈的村民立刻反應了過來,蘇保柱只不過是村裡的會計,哪有資格在村裡唱白臉,現在他唱白臉了,顯然是在提醒大夥有些過了。
“具體能救助多少還不一定,每個村的情況也不一樣,還得跟咱們村裡的領導商量決定。”
鄭為民當然不會將每畝的救助標準告訴他們,這個錢雖然是根據畝數下來的,但是在這種普遍受災的背景下,村裡肯定不會只給受災最重的,一般都是大夥多少分一點,受災嚴重的多分點,受災輕的少分一點,省的到時候有人鬧意見。
這種做法如果放在現在絕對是妥妥的違規,但是在當年這卻是一種相對比較公平的做法。
“你們真要是受災比較重,生活困難,就趕緊去村裡找找蘇書記,到時候讓他給你們報上去,咱們撥款都得有組織程式,你們直接來找我也沒用!”
鄭為民就將球踢回了村裡,村裡的事還得依靠村兩委來做,鄉鎮工作有個鐵律,那就是:要想村裡工作好開展,鎮上就不能把爪子伸的太長!
“我的職責就是儘量多給你們報點數,到時候爭取讓縣民政局多撥點錢。不過還是那句話,正常分的耕地受了災,上級會救助,你們私自侵佔的邊坡、水溝、生產路,一概沒有!”
看著大片的農田被水淹了,鄭為民也非常心疼,但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場洪災不僅僅是天災,更多的是人禍!
雖說前幾天下了好幾場雨,但總的降雨量並不大,正常情況下絕對不會造成洪澇災害,現在大量的農田被淹的真正原因,是農田水利設施的系統化癱瘓!
最早發生問題的是農田灌溉系統,六七十年代,我國持續加大對農田水利設施的建設,興建了一大批水渠、渡槽。進入九十年代以後,隨著這些水渠、渡槽逐漸接近使用年限,地方上也沒有能力和動力去維護,這些曾經輝煌過的農業明星逐漸被廢棄。
當年修建這些設施的時候,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材,於是雷峰塔的故事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遍又一遍的上演。按道理說,破壞農田水利設施,是要負法律責任,但現實中,特別是那些年竟然神奇的沒人去管。
隨著農業機械化的普及,很多老百姓發現自己在水溝、河渠邊的地壟,無法使用聯合收割機等等大型機械採收,如果採用人工去割,無疑將會增加很多無謂的成本。
分到這些地塊的人家,自然不會甘願吃這啞巴虧,於是很多人家就偷偷“改造”了這些水利設施,於是農田中的排水設施,出現了“大變小、小變無”的趨勢,嚴重影響了雨水下洩的速度。
隨著糧價長時間在低位徘徊,大夥都發現一個道理,那就是種地真的不是什麼好買賣!為了增收,很多人就開始在田間地頭、河道溝渠裡栽種楊樹,一棵成材的楊樹能賣上百塊,這可比種地划算多了。看到別人賺錢的老百姓,開始大規模搶佔水溝、河道種樹,這又嚴重削弱了河流的洩洪能力。
進入汛期之後,無處可去的雨水,只能淤積在農田中,這才出現了小雨大澇的現象。
第5章 悄悄進村的警察
“來,鄭主任,吃個西瓜,在井裡冰一上午了!”
在蘇保柱家房頂的樹蔭下,鄭為民和蘇保柱一人抱著一塊大西瓜,正在悠閒的看著村委裡的熱鬧。
這會夏惠東的丈母孃帶人趕到了,三家人正在快樂的撕吧著……
“今年雨水大,各個村都受了災,縣裡就分給咱們鎮六千畝的指標,咱們鎮除了幾個山區村之外,基本上都遭了災,我給你報上去六百畝,到最後大約能批個二三百畝,也夠了!”
在蘇保柱的帶領下,鄭為民檢視了南高村幾處受災嚴重的農田,也算是掌握了南高村真實的受災情況,二三百畝得的補償款足夠南高村折騰了。
“差不多夠了!”
蘇保柱默默地算了一會,村裡真正受災嚴重的也就那幾十戶,其他人只要隨便補點,就不會說三道四了。
“再這樣亂佔,萬一秋後來大雨,到時候地裡下不去腳,莊稼收不回來,可就麻煩了!”
鄭為民越看越心驚,現在只不過是減產,等到秋收的時候碰到大雨,那就真的絕產絕收了!
被水泡過的農田,表面上看著沒啥事,但一腳下去淤泥能沒了膝蓋,這樣的農田機器進不去,人也進不去。
雖然有村民腳踩著廢舊輪胎,勉強還能收回點來,但這個速度遠遠趕不上作物發芽、腐爛的速度,到最後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莊稼爛在地裡。
“農村老百姓不就是這樣,見有便宜就拼命佔!”
蘇保柱對此也沒啥好辦法,這在農村是個普遍現象,不是他一個村能夠解決的。
“鄭主任,喝茶!”
鄭為民和蘇保柱正在看熱鬧的時候,蘇保柱的媳婦提著一個大茶壺爬了上來。
蘇保柱的媳婦也姓鮑,叫鮑娟,跟光屁股上樹的鮑懷德是親戚。
“今天的熱鬧,嫂子沒去嗎?”
鄭為民知道鮑娟和鮑懷德是親戚,按理說發生了這種事,老鮑家怎麼也得進行全家總動員,省的“講理”的時候吃虧。
“拉倒吧,我跟懷德的關係遠點,出了這種事,哪有臉摻合!”
鮑娟也是一臉的無奈,雖然她跟鮑懷德是本家,但已經出了五服,可以自由選擇參與不參與這種事。
按理說出了這種事應該是全家齊上陣才對,但鮑懷德做的實在有些太下作了,稍微遠點的親戚都覺得臊得慌。
“懷德整天不務正業,都快成村裡的老大難了!”
提起鮑懷德來,蘇保柱作為名義上的姐夫,也是一肚子埋怨。鮑家在村裡也算是大戶,村委裡有老鮑和蘇保柱兩個親戚,一般也不會被外人欺負,但現在發生了這種情況,以後再發生什麼事都不好說了!
“他家二兄弟還不錯,今年剛分配到了縣建委,到時候再帶帶他,怎麼著也比現在要好點,總歸是親兄弟!”
鮑娟連忙轉移了話題,畢竟是自己孃家的兄弟,她並不想過多討論鮑懷德的醜事。
“那可是好單位!”
鄭為民還真不知道鮑懷德還有這層關係,有這個關係在,鮑懷德將來肯定差不了!
不論在什麼地方,建設口都是領導的風水寶地,特別是領導有想法的地方,這個單位隨便在馬路上開個口子,就能落得滿滿兩手油!
“姐夫、姐夫,出事了!”
正當鄭為民和蘇保柱喝茶看熱鬧的時候,蘇保柱門外的衚衕裡傳來了焦急的呼聲。
“老大你怎麼來了,趕緊上來吧,你姐燉了雞,快熟了!”
蘇保柱伸頭一瞧,是自己媳婦的堂弟鮑老大,趕忙邀請他上平房頂,等著一起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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