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搭不理
劉峰沒敢細問,能夠拿住鄉鎮黨委書記的關係,至少得縣級以上吧,這不是他一個鄉鎮民政辦主任能夠打聽的。
鄉鎮生態求生第一條,就是不該打聽的事少打聽,鄉鎮作為最基層的單位,上面哪一級把根汗毛就比他們的大腿粗,人家捏死一個鄉鎮民政辦主任,比捏死一個臭蟲還簡單!
“咱倆都是工勤,誰也別攀誰!”
鄭為民一臉的不屑,就哥倆的身份,還想玩苟富貴呢,苟願意嗎?
在基層,相比於公務員和事業編,工勤人員就是丫鬟抱來的孩子,這輩子就混個技術工工資,最多提拔幹個科長,至於再往上走一步就甭想了,哪怕以後成了聘任制幹部,也蹦躂不了幾步。
鄭為民對自己的職業規劃,就是評個高階技術工,反正工資不少拿,事還少,如果能再爭取個科室主任就完美了!
“為民回來了!”
馬娟剛從黨政辦領回了檔案,她的編制在鎮衛生院,屬於臨時借調人員,鄉鎮上有一大批這樣的人員,說他是臨時工,人家有編制,說是正式的,幹了一輩子借調臨時工。
馬娟今天戴著一個超大的遮陽帽,還提著一個大杯子,這是要準備下村的架勢。
“今天要下村?”
鄭為民有些好奇,這會都快到秋收了,民政應該沒什麼工作才對。
“有個住房救助的房子準備動工了,我們去現場看一下工程質量。”
劉峰覺得自己好像就沒有清閒的時候,民政局作為當年的大局,幾乎每天都有工作壓到鄉鎮。
“你們路上小心!”
鄭為民對這項任務只能表示無奈,讓民政去監督工程質量,民政辦的人能看出個毛線!是能看出水泥標號?還是能看出鋼筋、磚石質量?充其量也就是到場分擔一些責任罷了!
送走了劉峰和馬娟,民政辦又恢復了平靜,鄭為民給自己泡上一壺茶,進入辦公室老幹部狀態。
協谷鎮民政辦有四個工作人員,除了鄭為民、劉峰、馬娟三人,還有一個叫何靜的負責婚姻登記業務。
由於婚姻登記業務面向的是全鎮老百姓,協谷鎮就從鎮政府沿街房裡給民政勻了一間辦公室,專門負責婚姻登記業務,平時何靜就在那邊上班,跟民政辦他們仨不摻合。
值得一提的是,何靜是事業編制,比劉峰和鄭為民這種野雞工勤編要高檔一些,至於傳說中的行政編制,整個協谷鎮除了班子成員也不過兩三個,自然不會淪落到民政這種靠邊站的科室。
第28章 賠償款分贓不均
幹完了今天最重要的工作澆花、泡茶之後,鄭為民開始了今天另外一項重要的工作——看報紙!
鄉鎮民政辦絕大多數工作都是入戶、核查之類的事務性工作,在喊出“給基層減負”的口號之前,根本沒有多少文字材料類的工作可幹,還算輕鬆……
“我說你這人怎麼說不明白?”
“他們早就離了!”
“別拉拉扯扯的!”
……
鄭為民正在仔細研究報紙夾縫新聞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爭吵聲,似乎有一夥人吵吵嚷嚷的過來,他聽著其中好像還有登記處何靜的聲音,就趕忙迎了出來。
打頭的是兩個拉拉扯扯的人,其中一個個子比較矮,還長了張蛤蟆嘴,不知道什麼路數。另一個還是鄭為民的熟人,正是前些日子拿菜刀砍樹的夏惠東,這傢伙自從死了老婆之後,精氣神明顯好了很多。
人群后面還有兩個穿著制服的,看標誌好像是法院的,協谷鎮有個巡回法庭,不過平時交集不多,鎮上跟法庭的人不熟。
“幹嘛呢、幹嘛呢?瞎嚷嚷啥?說你呢,趕緊把手撒開,你再拉一下何主任試試!”
鄭為民看到有人正拉著何靜的胳膊,立刻不樂意了,甭管民政辦這幫人關係怎麼樣,如果辦公室的女同志被人家當面欺負了,以後鄭為民就甭想在鎮上直起腰來走路。
“我們也是心急,不好意思啊!”
拉著何靜那人一看從民政辦裡竄出一個彪形大漢,立刻識時務的鬆開了手。作為打狗隊的佼佼者,鄭為民的眼神比一般人兇狠,這個時代別說村裡動不動就掀桌子,哪個鄉鎮幹部沒動過手?
“馬書記,你們村又咋了,非得跑鎮上來動手?”
鄭為民看到東坪村的書記馬寶祿躲在人群后面,立刻把他揪了出來,沒有村書記撐腰,老百姓沒事誰會來鎮上鬧事。
“劉主任不在嗎?”
馬寶祿見躲不下去了,就笑著走上前來,他想找劉峰調解,劉峰幹活圓滑,鄭為民太年輕,可能搞不定這事。
“他跟小娟下村了,什麼事你跟我說就成。”
鄭為民的副主任任命早就過了公示期,雖然這個職務在實際工作中一點用處也沒有,甚至還不如謙哥的兒童遊戲隊小隊長權力大,但誰也不能否認這會他就是鎮民政辦最大的官。
“我們村一個閨女嫁到了南高村,前一陣子不是鬧離婚嘛,結果在來的路上出了車禍,那閨女當場就沒了,男的被撞斷了一條腿,礦上給了賠償金,這不正鬧著賠償金怎麼分呢!”
馬寶祿也沒好意思提女方的姓名,這種事不論發生在哪個村都不露臉。
“你說的是夏惠東他家?”
鄭為民有些可憐夏惠東了,不僅綠帽被戴的闆闆正正,想摘帽子還被大卡車給強制撤回了。
“不是,是南高村的鮑懷德……”
馬寶祿有些心虛,不過想來鎮上的領導,也不會注意農村這些骯髒事。
“你別胡說八道,我媳婦啥時候改嫁的,我怎麼不知道?”
夏惠東一聽這話不樂意了,他做夢都沒想到,他那個出軌的媳婦,臨了還給自己這麼大的驚喜!誰還能嫌棄自己錢多?這會他們兩口子絕對是恩愛夫妻,從來都沒有吵過嘴、拌過架,好的不能再好了!
“鮑懷德結婚了?”
鄭為民也跟著納悶,他沒聽說鮑懷德跟誰結婚,他倒是聽說鮑懷德跟夏惠東媳婦不避人了,公開住在了一起。當時他還在心裡感慨,這倆狗東西不被浸豬贿得感謝新社會!
“沒有,他們既沒有登記離婚,也沒有登記結婚,我記得很清楚!”
何靜之前聽南高村趣事的時候,還好奇的檢視過夏惠東兩口子的檔案,確定他倆沒辦過離婚手續。
“人家住一塊了,是事實婚姻!”
那個矮個蛤蟆嘴的傢伙應該是女方家屬,一聽何靜這話頓時不樂意了。
透過這句話,鄭為民猜測對方應該也是單位上的人,一般老百姓哪懂的什麼叫事實婚姻。
最晚到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未登記而同居的並不算非法同居,很多農村的老頭、老太太過了一輩子,也沒領過結婚證,誰能說人家不是兩口子?
不過看矮個蛤蟆嘴的態度,鄭為民估計他應該也不是什麼強權單位,要不然早就給鎮長書記打電話了。
“女方跟別人登過記,上哪兩口子去?最輕也是非法同居!”
心裡原本就憋著一把火的何靜,立刻反駁了回去,事實婚姻與非法同居的界定標準就是一方是否在外面登記,或者是否存在另一個婚姻,由於女方跟夏惠東有過結婚登記,因此符合非法同居的定性。
“什麼非法同居,明明是重婚罪,他倆都犯罪了!”
夏惠東眼睛一亮,似乎抓住了問題的關鍵,跟人登記過然後還以夫妻名義同居,這不是重婚是啥?
作為一個礦工他的知識水平非常有限,但是礦上可是經常有普法宣傳,男女關係這塊一直是礦上的老大難,自然是普法宣傳的重點。
這會非法同居和重婚罪分的還不是很清楚,得等到2001年以後一系列法律法規和司法解釋,才把這事交代清楚。
“行了、行了,都別鬧了,什麼非法不非法的,人都沒了,你還想幹啥?”
馬寶祿連忙出來打圓場,他作為女方的村書記,想多給女方爭取點利益。
“死了也是我們夏家的人,跟你們村沒關係!”
夏惠東根本不怵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村的,想拉偏架?那得看看老夏家拳頭硬不硬!
“你們是法院的吧,有什麼工作需要我們協助嗎?”
鄭為民沒有搭理正在吵架的眾人,直接找上了那兩個法院的工作人員。
“我們是來調查夏惠東和崔希花婚姻狀況的,這是法院的介紹信。”
法院的工作人員連忙從包裡拿出介紹信,這會地方上還不流行協查函,幹啥工作都得帶著介紹信。
“崔希花?”
鄭為民第一次知道夏惠東媳婦的姓名,很符合這個時代的特色。
“我們想查查他倆的檔案,我們法院判案以檔案為準。”
法院的工作人員也懶得跟雙方當事人矯情,反正婚姻登記檔案上白紙黑字記的清清楚楚。
第29章 白紙黑字也做不得數
“他們的檔案應該在檔案室,不知道還能不能找的到。”
鄭為民也不確定檔案室有沒有他倆的結婚登記檔案,這會的檔案管理約等於無,碰上責任心強的還能給好好拾掇拾掇,碰到沒責任心的,堆那就當過年了。
等到婚姻登記工作由鄉鎮收歸縣裡的時候,協谷鎮九成九的婚姻登記檔案都遺失了,導致了後來發生了一系列的麻煩事。
聽到要去檔案室查檔案,原本還在吵架的眾人,頓時消停了,跟著鄭為民來到了檔案室門口。
“你們想幹嘛?”
鄭為民剛想開啟檔案室的鐵門,回頭發現自己被大夥包圍了,頓時就不樂意了,檔案室存的檔案雖然不全,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看的。
“不是說查檔案嗎?”
矮個蛤蟆嘴有些詫異,鄉鎮上的人為啥說變卦就變卦?
“你們拿這當菜市場了?這檔案室是誰都能進的?丟點東西你們承擔的起責任嗎?”
這時候可沒什麼電子檔案,這種紙面上的東西,碰到心裡有鬼的,還不是呲啦一聲的事!
“沒有介紹信一律不準進!”
何靜也反應了過來,這個檔案室存放最多的就是婚姻登記檔案,如果被他們搞亂了,以後她的工作會很被動。
“我們有介紹信。”
法院的同志連忙將介紹信交給何靜,這東西就是一次性的,需要留在被查詢單位存檔。
“其他人還有嗎?沒有我帶他們進去了。”
何靜挑釁似的看了一眼女方家人,特別是那個矮個蛤蟆嘴,如果這傢伙也拿出介紹信來,她絕對會當面撕給他看!
這女人吶,哪有不記仇的!
等確定沒人能拿出介紹信之後,何靜帶著兩名法院的工作人員進入檔案室查檔案。
“你幹嘛?”
鄭為民一把將想要趁亂衝進去的矮個蛤蟆嘴拉了回來,這傢伙當著自己的面就敢往裡衝,也太拿鄉鎮幹部不當一回事了。
“我怕他們……”
由於個頭的差距,矮個蛤蟆嘴被鄭為民差點推倒,剛想辯解就看到鄭為民那張冷冰冰的臉。
“怎麼,你在質疑我們民政辦信譽?”
鄭為民一臉冰冷的盯著他,只要這傢伙敢說什麼胡話,鄭為民立刻抽他大嘴巴。前些年鄭為民還在打狗隊的時候,哪怕是碰到瘋狗,他都敢上去按嘴,更何況區區一個蛤蟆嘴。
“沒、沒有……”
矮個蛤蟆嘴終於老實了,都是從那些年過來的,誰也不敢被扣上這個帽子,雖然心有不甘,也只敢扒著檔案室的門口往裡瞅。
“夏惠東和崔希花的結婚檔案在這裡,他們兩個沒有辦理離婚手續,這裡只有結婚手續。”
何靜前兩天就特意查過夏惠東的婚姻狀況,自然知道他倆的結婚檔案在哪邊。
“看來是真沒辦離婚手續,能幫我們開個證明嗎?”
法院的工作人員衝著這份結婚檔案,就是咔咔一頓拍,這年頭還沒有影印機,拍照就是最直接的取證方式。不過由於照片存在篡改的可能,法院還需要當事單位出具書面證明。
“沒問題,等會咱們區登記處現場開,需要蓋鎮政府的章嗎?”
何靜自然樂意幫忙,她作為協谷鎮登記人員,平時雖然見多了離婚的,但這種離婚之後還試圖搶錢的,她都覺得噁心!
“不用,咱們登記處的就成!”
鄉鎮登記處的公章是縣民政局授權的,在這種涉及婚姻的案件上,其效力是強於鎮政府公章的。
“那成!”
法院工作人員將夏惠東的結婚重新封好,當面交還給何靜,何靜將夏惠東的結婚檔案,塞入那一年結婚的人員檔案當中。這會鎮上還沒有專門的檔案管理人員,一旦檔案順序亂了,再去找就難比登天了!
“根據我們查閱檔案,確認夏惠東與崔希花並沒有辦理離婚手續,人家是受法律保護的兩口子,如果女方拿不出其他相關證據的話,按照有關規定,崔希花死亡賠償金應當按照配偶佔四成,父母佔三成,子女佔三成的比例進行分配。”
兩個法院的工作人員見大夥都在門口堵著,就直接公佈了調查結果。
死亡賠償既不是夫妻的共同財產也不是遺產,而是夫妻關係終結之後對侵權行為的懲罰,對死者人身權的保護和對死者近親屬補償。
法院一般不會主動進行分配,就算分配也是儘量平均分給各方,這次之所以提高了夏惠東的分配比例,估計也是被女方家裡給噁心到了。
“三成?才兩萬四,不行,太少了!”
矮個蛤蟆嘴立刻表示不同意,礦上給了八萬的賠償款,兩萬多就把自己家給打發了?打發叫花子呢!
在人均工資只有一百多塊錢的時代,兩萬多的賠償款相當於普通人120個月的工資,妥妥的天文數字,當然在某些貪婪的人眼中,這些錢卻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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