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月寒
程小瑜家。
杨峻特意过来了一趟,恰好看到灰蒙蒙的天色下,一道人影正准备出门。
“小鱼儿,这么早要去哪儿?”
“小山哥?你这是要干啥去?”
杨峻身上穿着平日读书时候的衣服,没道理进城还用脚丫子抠住草鞋,所以小鱼儿有些讶然,今天可是周末不上学啊。
“我去趟城里,你大早上就要去打柴火啊。”
小鱼儿穿的是缝补痕迹过甚的老式蓝衣,背着背篓,看样子是要早起去捡柴火。
家里人本来就不多,若是现在不多捡一些干柴回来堆着,那等到冬天就要冻床了,睡都睡不好。
“我还想着去叫你一起,到时候帮你多捡点呢。”小鱼儿看着他撇了撇嘴。
“好吧,算你有良心。”杨峻乐呵呵的揪了揪她的麻花辫,真是顺手啊。
“呸,我本来就有良心。”小丫头有些涨红了脸。
他下意识瞅了瞅那平板机场,似乎已经有了起伏,随后还是摇摇头:“是有良心,但是也不多。”
好在这话说的小声,让小鱼儿疑惑的看了看他,嘀嘀咕咕干啥呢?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还有水也带着,累了就喝一点,可不准给别人喝啊。”
他把老娘煮的两个鸡蛋直接塞在小鱼儿的小布袋里,又把水瓶递过去给她。
“小山,我不能要你的鸡蛋了,上次那个我还没还你呢。”
小鱼儿一看见是鸡蛋,赶紧要掏出来还给他。
“乖乖听话,你不要就直接扔了,反正我送给你的东西也不会收回来。”
杨峻瞪了瞪她,嘴里都是老话术了。
“可是……”小鱼儿可是知道家里鸡蛋有多重要的,小山哥三番两次给她吃了,那损失可大呢,再说他是男孩子,长身体更重要。
“别可是了,我明天大概率回不来,你帮我和曹老师说一声,这个就当报酬。”
“啊?你不是去城里吗?怎么还回不来了?”小鱼儿惊了一下,注意力全放在了这句话上。
“省城嘛,要远一些。”
不等她多问,他赶紧挥了挥手:“我走了,记得明天的事儿啊。”
说完,人已经跑远了。
小丫头在后面急得跺了跺脚,待摸到两个带着温热的鸡蛋,小脸上又多了几分害羞。
……
县城。
杨峻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走到了,然后向着城北而去。
和城西和城南不同,城北多了不少几层高的楼房,街道是石板的,旁边还有不少早点铺子。
此时已经七点的样子了,所以街道上人影开始多了起来。
经过一家叫做王记早点的时候,他还看见了同桌王奎的身影,正帮着卖包子。
“原来他家真是卖早点的。”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后,杨峻就转身离开了,没有过去打招呼的打算。
路上吃完那一个鸡蛋,他也暂时不饿,不必再买早餐。
可是熟悉的包子油饼味道传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城北的方向是专门通向省城的,而范元杰所在的县城车队也需要往来两地之间。
之前杨峻和他通了一封信,他也留了时间,正是今日车队要去省城,正好带上杨峻一起。
来到北门,果然看见几辆卡车停在路边,一些半大的娃娃正好奇地在周围看来看去,有的还上手摸了摸,随即就兴奋地叫嚷起来。
“大汽车,俺摸到大汽车了。”
杨峻老远就看到范元杰了,正在一个中年人面前倾听着什么,不时还点点头。
待他走近后,范元杰也注意到了他。
“小山!”这家伙兴奋一叫。
其余人的目光也落了过来,看见是个半大小子后,也就又自顾自地聊着。
“小杰。”杨峻见有其他人在,也就低调叫了一声。
倒是范元杰大大咧咧的,他拉着杨峻就走到刚才的中年人身前。
“小山,来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俺师傅王功。”
“师傅,这是俺兄弟杨峻,他可厉害了,现在在上高中呢。”
本来有些不以为意的王师傅一下看了过来。
“他就是你说想要一起进城的娃?”
“是啊师傅,就带小山一程嘛,俺可以和他待在车斗里,保证不给师傅惹祸。”
王功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你本来就要去车斗里面待着,老子旁边还放不下人了呢。”
这一趟是要运送建筑钢材回来,自然是需要多带几个人去省城。
而范元杰只是他的徒弟之一,另外还有师兄们呢,副驾驶真轮不到他。
“不过……”王功师傅的目光落在杨峻身上。
“你这学生可以坐到副驾驶,车斗里太晃悠了,你这身板可不禁抖的。”
“谢谢王师傅,您愿意带我一程就很好了,我坐哪儿都行。”
杨峻没有得寸进尺,人家能捎一段路就是给了天大面子,可别想着多余的好事儿。
若是他自己坐车进城的话,至少也要一块钱的路费,所以其中人情已然不小。
“也行吧,坐不住就和我说,我这几个徒弟身子骨都硬着呢,换个地方也都一样。”
王功终究还是为自己徒弟们多考虑一些。
不过杨峻看着稍微有些瘦弱,但是那隐约可见的腹肌还是很加分的,应该没有想象中不堪的样子。
所以王功也不那么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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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省城
过了不多时,又有几辆车开了过来。
另外王功的身边也聚集了三个人过来,应该就是他其余的徒弟了。
范元杰给他介绍了一下,果然是他的三位师兄。
不过说是师兄,其实就是比他早几天过来认了人,大多是还挺青涩的青少年,见了杨峻都不免有点害羞。
杨峻平日里或许不太注意自己的高中生身份,可是放在别的人眼中,那真和他们不太一样。
文化人,在普通人眼中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虽有些坎坷,不过杨峻也知道了三人的名字。
来得最早的大师兄叫杨思归,说起来还是杨峻的本家,不过他家可不在范家庄,人看着挺憨厚的。
第二位叫李扬,很腼腆,说个话就脸红的那种。
第三位叫张业,属于不认识的时候跟你无话可说,等认识了就无话不谈了。
这不,刚认识没多久,张业就叽叽喳喳起来。
杨思归和王师傅坐前面随时观察情况,其余的四人则是坐在车斗之中。
卡车是最近几年才生产的解放CA10,也被叫做老解放汽车,在苏品牌吉斯150的基础上改进,使得更加符合我国的基本情况,毕竟两国的燃料和公路都不太相同,自从普及到各地区后,深得司机师傅们的喜爱。
这品牌直到彻底下线前,共计生产了一百二十多万辆,可见它的特殊荣光。
汽车在这个时代可是新鲜玩意儿,长时间不走,又吸引了一大群孩子的围观。
不过并不影响车里几人聊天。
“杨峻,高中生好不好玩?”张业眼睛看向杨峻,颇有些求知欲。
“都是一样要学习,好不好玩也要看个人喜不喜欢读书了。”
“读书啊……那还是算了,俺不是读书的种子,一看见书俺就想睡觉。”张业摇了摇头,课本仿佛就是他眼中的洪荒猛兽。
确实,在贪玩好动的孩子眼中,读书着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能坚持下来的并不多。
再加上孩子们在读书的同时还要帮忙家里干活儿,那就越发困难了。
范元杰呵呵一笑:“要不俺这兄弟怎么会是全村唯一的上学种子呢。”
他直接忽略了程小瑜的存在,毕竟在大家眼中,程小瑜成绩比杨峻差了太多,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退学回家了,十五六岁,也该嫁人了才对。
“俺告诉你们,小山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到时候可就是大学生了。”
杨峻闻言不禁摇头一笑,发小对于他上大学的信心可比他自己还要足啊。
另外两人瞅了瞅杨峻,也不知道信不信这话,不过一路上围绕他的话题却不少。
汽车启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上午九点半,开始向着省城进发。
扯过了读书的事情,杨峻看向范元杰问道:“小杰,钢铁厂啥时候建成功?”
范元杰摸了摸脑袋,迟疑了一下:“十月吧,俺听师傅说过一回,说俺们运送钢铁就截止到下个月底,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杨峻估算了一下,还真是。
十月钢铁厂一建成,恐怕男女老少们都要奔赴西边帮忙了,红薯收成也顾不上。
看向汽车经过的一垄垄土地,也不知道年底还能不能赶上播种的,要是十月的冬种没了,明年的日子怕是更难。
汽车一路向北,沿途的路其实不算多好,泥巴路上不时还有坑坑洼洼的地段。
也就是王功是老师傅了,也来往了不少次省城,不然非得开沟里去不可。
车队中就出现了一辆车进沟里的。
等大家下车合力将其推出来的时候,又耽搁了一个多小时。
所以直到中午时分,几辆车才算进入了省城范围。
杨峻看着迥异于县城的大城市,哪怕没有后来一座县城那样高楼林立,却也具备了不少现代化因素,街上更是呈现出和县城不同的风光。
人们的面貌上更加自信,穿着打扮不再复古,自行车的数量也多了,不是县城中难得一见的场景。
“小山,怎么样?省城够好看的吧,俺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呆呆看了半晌,还是被师傅打醒的哩。”
范元杰笑嘻嘻的准备看他笑话,结果发现杨峻有些宠辱不惊的样子。
“你咋一点都不惊讶呢!”他不由有些泄气。
“我在书里面也一样可以看到啊,文人作家他们早就把大城市的样子写在了书里,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模样,现在只是亲眼所见了一遍而已。”
杨峻的借口毫无破绽,惹得三人面面相觑,这就是读书人吗?果然与众不同,听起来就挺厉害的。
车队要前往省城的钢铁厂,所以杨峻半路上就要和他们分开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范元杰有些迟疑问道:“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了?”
“我在这儿需要耽搁一天时间,赶不上的。”
运输钢材可是大事儿,不至于还要等着他一个半挂的人。
“杨峻同学,你明天要是找不到车回去的话,就去钢铁厂找他们的运输队长左国涛打听打听有没有去肥县的车,到时候可以跟着回去,提我的名字就行。”王功对他笑了笑道。
感受到这位师傅的热情帮助,杨峻也有些触动。
“谢谢您王师傅,那我到时候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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