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堵上西楼
这可是他们在观云城的家!
对于家,女人往往比男人看得更为重要,于是两个女人带着三个婢女离开了这亭子,苏苏想了想也跟了过去,至于去哪里,这也不关傅小官的事。
“你现在是此间的主人,所以这茶,就由你自己来煮,我喝酒。”
傅小官咧嘴一笑,倒是没有客气,他煮上了茶,这才说了一句:“这种高原地方,不适合养鸳鸯。”
宁思颜喝了一口酒,扬了扬那双笔直的眉,“我是不知道,后来听宁伐天说,母亲将那对鸳鸯养死了,悲伤了很久,所以就有了那一副【悲伤的鸳鸯】问世……”
他抬眼看向了傅小官,“我在这里等你,主要的原因是想向你求一首诗词。”
这事儿在繁宁城的闲情居傅小官听武灵儿说过,当年颜如玉耗尽心血作出了那幅画,然后想要为那幅画题一首诗词,最终不得,郁郁而终。
傅小官斟了五杯茶,分别递了过去,“把那画给我瞧瞧。”
他并不介意为这幅画提词,因为这幅画本就是名品,那自然得配上他的名诗了。
宁思颜倒没有料到傅小官如此干脆,他楞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去了书房,再出来时候手里拿着一幅画卷。
他将这幅画卷展开,挂在了亭檐下。
傅小官顿时被这幅画给吸引住了。
月半明,镜湖烟波朦胧,就在氤氲湖面上,有两只孤独的鸳鸯相依相偎,栩栩如生。但是细细看去,其中的一只鸳鸯的眼睛已经闭上,头已经耷拉在水面,而另一只鸳鸯却张开着翅膀护着这只死去的鸳鸯。
活着的这一只的眼里流露出无尽悲伤,它的眼睑也耷拉着,令人深切的感受到它的生命也正在逝去。
两只鸳鸯的头碰触在一起,傅小官仿佛能够听见活着的这只鸳鸯的悲鸣。
一股悲凉之意油然而生,仿佛从那画中透了出来,便感染到了看画的人。
苏柔停下了针线,愕然的看着,眼里忽然有泪水落下。
那是对爱情的忠贞,那是对彼此一生的忠诚!
傅小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移开了视线,仰头望向了苍松的华盖,有阳光从那针叶间洒落,未曾落在他的脸上,却斑驳了对面的屋顶飞檐。
“我诵,你写!”
宁思颜微微一怔,他没料到傅小官这么快就想好了此词。他一个箭步飞入了书房,然后又飞了回来,手里拿着笔墨。
“你诵,我写!”
傅小官依然望着苍松之上支离破碎的蓝天,徐徐开口道:
“此词名为《折桂令、痴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
盼千金游子何之。
症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
全词没有鸳鸯,但却将那一往情深的痴情之意描写的淋漓尽致!
宁思颜握笔看着他亲手写在这副画上的这首傅小官作的词,直愣愣看了许久,然后悲伤,然后落下了两行泪。
他不知道这首词的精妙,他却能够从这首词中感受到那种相思之苦——就像这画中的鸳鸯一样,因为一只死去,而另一只便沉浸在了相思之无尽苦痛之中,而不知灯已半昏,月已半明。
便在这时候,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傅小官等人抬眼看去,就看见太平公主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几十个娘子军。
太平公主的脸上带着如这春日暖阳般的微笑,她站在傅小官的对面说道:“我听说有骊山书院的学子去使馆找你麻烦,便去了那里,才知道你赢了唐千军,才知道你搬来了这里,便过来瞧瞧……咦……这不是那幅【悲伤的鸳鸯】吗?”
武灵儿转头便看见了挂在亭檐下的这幅画。
“咦……提上词了!”
“《折桂令、痴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武灵儿顿时被这首词惊艳,便再没有移开视线。
“……症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这不是写的我么?
武灵儿陷入了沉思,回忆起在知道傅小官这个人之后的点点滴滴。
因为看了红楼一梦,便陷入了对傅小官的相思,那相思越来越浓,以至于自己夜不能寐,以至于自己期盼着每一次柳烟儿的来信,以至于这次武朝文会,自己早早的就在想着如何与他相见……当真是害了相思!
过了半晌,武灵儿收回了视线,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宁思颜,又看向了傅小官。
她的眼里闪烁着璀璨光芒,她的脸上洋溢着无尽喜悦,她似乎忘记了来时的意图,她本来是想对傅小官说——我想了半天,你就当我哥哥可好?
可现在,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这首词!
在这首词里,她明白了什么叫痴情,什么叫相思,什么叫不离不弃。
所以,她开口说了一句:“这自然是你写的,我觉得仿佛就是写的我,所以……早上你在观云台说的那番话,我仔细的思考过,你有拒绝我的权利,但你也得尊重我喜欢你的权利。”
傅小官顿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第307章 门房
武灵儿在傅小官的对面坐了下来,又看了看那幅画,心情恢复了平静。
她会去追求的,至于结果……结果当然重要,却不能强求。
若他不喜,自己至少曾经爱过。
宁思颜这时候才躬身对傅小官行了一礼:
“这是娘亲生前唯一的夙愿,得了你这一首词,算是圆满。我也再无挂念,现在忽然发现无处可去,不若……我就给你当这处的门房,可好?”
似乎是担心傅小官不同意,他又补充了一句:“有我守在这门口,武朝的那些学子们没有人敢来打扰你的清静。”
傅小官顿时一乐,这家伙的身手很是厉害,他仅仅输给了他爹半剑!
他爹可是一流顶尖的高手,那么他自然也是一流的高手了。
有这样的一个门房,还能震慑那些前来挑衅的少年,他当然不会拒绝。
“你不会觉得委屈了?”
宁思颜也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酒,“我从未曾感到过委屈,无论以前,还是现在。”
傅小官斟酌了一下,问道:“你父亲……他去了哪里?”
宁思颜沉默片刻,“将这处院子卖掉之后,他说他要去沧海。”
“去沧海干什么?”
宁思颜嗤笑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沧海里有一处落梅山,据说武圣游北斗就住在那里。他要去找游北斗打一架。”
傅小官瞪大了眼睛,游北斗是圣阶强者,而宁伐天不过一流巅峰……“他要破圣阶了?”
宁思颜微微颔首:“可能是,也可能死!”
苏珏忽然正了正冠帽,他背后的那把木剑居然蠢蠢欲动。
苏柔抬起那双细细的眼看了看苏珏,苏珏的那把木剑这才渐渐安静。
……
傅小官一行便在这地方住了下来,他觉得这闲情居的名字有些不妥——他不闲,还很忙,当然也有这地方曾经开设过一段时间青楼的缘故,所以他又将这地方的名字改回了镜湖山庄。
这名字大气,听起来就上档次,只是这名字依然只有写在石头上,他寻思着应该在这外面弄个牌楼,可又一想自己在这地方呆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万一文会输了,这山庄可就是别人的了。
至于武灵儿,武灵儿已经离开,说是宫里还有点事,傅小官巴不得她多一点事,他不想去想武灵儿这个人,想多了脑壳疼。
董书兰和虞问筠她们将主宅收拾了一番,也分好了房间,她们也没打算去找人牙子买点佣人,理由一样,这里毕竟是武朝,不是她们的根。
而宁思颜果真去了这镜湖山庄的外面,那里有一栋小楼,于是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没有门楼的门口。
他就这样躺在椅子上,时不时拿起酒葫芦来喝一口,脸上不喜不悲,仿佛把这世道看透。
时至申时,邓修来了镜湖山庄。
傅小官此刻正在和苏珏喝茶聊天。
“那宁思颜的功夫如何?”
苏珏想了想,“和剑林大师兄左恨花差不多,估计已经窥见了圣阶的那道门。”
这比傅小官的揣度还高了一线,不禁令傅小官有些气馁,同样是十七岁,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似乎看出了傅小官的心情,苏珏又说道:“武道这个东西天赋极为重要,就和你作诗词文章一样,并不是靠勤奋就能弥补。”
傅小官心想其实你们都不知道,我特么一丁点的诗词天赋都没有!
邓修来到了傅小官面前,躬身行礼,说道:“按照大人吩咐,下官将十里平湖旁边的近水楼包了下来,这近水楼可是这观云城的一处百年老店,而且主营的还是金陵美食。不瞒大人,武朝的饮食远没有我们金陵的精美,下官寻思大人刚从金陵来此,恐怕还不太适应武朝的饮食,便自作主张定在了那里,可好?”
“行,何时出发?”
“这镜湖山庄距离十里平湖有些远,下官想请大人这时就出发。”
傅小官站了起来,吆喝了一声,所有人来到了这院子里,一同向山庄外走去。
至门口,傅小官邀请了宁思颜,这家伙当然拒绝了,只是请傅小官给他带一坛子西山天醇回来。
傅小官心想自己身边的酒鬼似乎有点多,西山有个白玉莲,也是酒不离身,边城有个苏墨,酒瘾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也不知道那桃花姑娘能不能让他丫的把酒给戒了。而今天又收了个酒鬼门房,这家伙正在唱响酒痴的名头,以后若是这三人聚在了一起,我特么的一天得给他们供应多少西山天醇?
想想就肉疼,算了,懒得理他们,出发!
一行人上了马车,邓修居前引路,浩浩荡荡向十里平湖而去。
傅小官自然是混在董书兰和虞问筠她们的马车里,两个女人很是兴奋,叽叽喳喳的说起了镜湖山庄。
“那栋鸳鸯阁建得真漂亮,尤其是那张床,我就没见过那么大的床,也不知道那宁伐春是怎么想的。”
董书兰窃窃一笑,瞟了傅小官一眼,“如玉楼里面的床的也很大,我倒是喜欢如玉楼多一些,那张衣柜好漂亮,还有那张梳妆台,所用木材可都是用的香楠,如此看来这山庄一百万两银子还是很值得。”
“明儿我们去摘星台看看,我就没见过那么高的楼,听说那摘星台高百尺,站在那摘星台上可观这观云城的全城……你说这观云城本就在云中了,若是上了摘星台,岂不是就站在了云端?”
“嘻嘻,观云城著名的三处台,倒没料到有一处居然在镜湖山庄里,明儿一早我们上去看看。”
“既然名为摘星,是不是应该晚上去看更漂亮?”
傅小官顿时无语,于是说了一句:“反正那是自己家的东西,你们想什么时候上去看就什么时候上去看,左右无事,整天呆上面也行。”
董书兰丢了他一个白眼,“我们怎么左右无事了,明儿我们还得去这观云城好生走走,若是碰巧寻到了铺子,可是要试着卖卖那些产品的。”
“要不明天我们去拜访一下我那二姑,她对这地方熟悉,有她领路,我们也少费很多功夫。”
第308章 高衙内
虞问筠嘴里的二姑自然是虞朝当今圣上的妹妹虞渔。
傅小官想起了在红袖招时,胡琴胡大家对他说的那番话,其中有一句大致是这样的:你娘当年和二公主的关系比和我更好,那两年的事二公主 想来最为清楚,你若是去了武朝,便去拜访一下定国侯府问问。
自己现在还真来到了武朝,那么是去问呢还是不去问呢?
对于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问题,他的脑子里也有诸多疑惑,只是他不再是真正的傅小官,所以他对这个问题并没有看的太重。
明日若是无事,那便一同去看看虞渔,至于问还是不问,到时候再说吧。
“拜访二公主殿下可得准备些礼物才行,要不就把香水和香皂带一些送她?亵衣亵裤不太好送,这东西在金陵倒是被接受了,还不知道在这里如何。”
“嗯,母妃也让我带了些礼物,正好明儿便送给她。”
傅小官忽然问道:“你见过你二姑没有?”
“自然见过,虽然二姑远嫁定远侯的时候是泰和五十一年夏,可那时我已经近七岁,一年后就是宣历元年,父皇登基的时候她回来过,哪怕此后再没回金陵,但她的模样我可记得。”
这么算来虞渔出嫁的时候年纪可不算小了?
她曾经和母亲极好,那么年岁自然相仿。
母亲泰和五十年仙去,时年二十五岁,这虞渔是泰和五十一年出嫁的,岂不是也是二十五六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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