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2开始的赶山生涯 第479章

作者:指尖灵

此时,小西尔根气河畔,发生一群人内斗的那条金沟河畔。

陈秀清此时很惬意。

满满地往嘴巴里灌了一口酒,整个人舒服地躺在河滩上,享受着傍晚阳光的余温。

就在旁边不远处的河滩上,桦树皮引来上游的流水,从高处流淌下来,冲击着下边同样用桦树皮做成的溜槽。

这一套流水淘金,吕律指点过,又用了那么长时间,他学得有模有样。

连夜出发,他只用了三天时间,一路骑着鄂伦春马紧赶,只是花了三天一夜的时间就赶到了金沟里边。

不得不说鄂伦春马的耐力非常的好,一天只需中途稍作休息,喂点苞米,就能一路走个不停,速度虽然算不上快,但却非常持久。

这一点,在鄂伦春人手中,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它们非常能忍饥耐渴,经常狩猎一天,无饲料的情况下,夜间拴在树下过上一夜,第二天依旧能照常狩猎。

连夜赶到金沟,他顾不得休息,大早上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顺着河流沿岸,去好好找了一遍吕律当时领着来找,却因为有人出现而放弃的沟里,将两岸都好好看了一遍,差不多一斤重的狗头金就已经入手,这让他兴奋得不得了,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头一样。

接下来,他就在找到狗头金最多的地方,选了位置,剥来桦树皮,开始布置,进行流水法淘金。

一天忙活下来,只是抽空啃了两个烙饼,就连天黑了,也是用嘴巴咬着手电筒地照着干。

实在太累了,才进林子里砍来些木柴,拢了一堆火,嫌麻烦,也不搭什么窝棚,就在火堆边裹着狍皮褥子躺在一堆松针上休息。

这三天时间,每天只是睡上短短的四五个小时,就开始不停地忙碌。

这样高强度的劳作下,收获相当喜人,他积蓄了至少六斤的砂金。

接下来,又是两天时间,袋子里的砂金早已经超过十斤,谷里很安静,别说是人,鬼影都没看到一个,他一时间觉得,这地方简直就是淘金赚钱的天堂,根本没有吕律说的那么唬人,心里越发胆大了。

然而,到了晚上,他郁闷地发现,自己还是忽略了电筒的问题,那平日里明明用上七八天都没问题的电池,自己带来的三对电池,居然只坚持了不到五个晚上的时间就灭了。

哪怕他对着电池又敲又咬,却也是短暂地亮了一会儿,就又变得红通通的,完全没办法使用,最扯淡的是,电筒还被摔了一下,镜片被摔碎不说,就连里面的小灯泡也烂了。

这让他多少有些气急败坏。他也试着去砍些松明子来照明,可是那忽闪忽闪的火光下,根本就看不清溜槽中淘洗出来的砂金。

没办法,他只能考虑去塔河供销社里购买电池。

只是,他把金砂装在小袋子里放入猎囊,工具藏在灌木丛中,骑着往鄂伦春马,往塔河方向走。

走着走着,他心思又变得花哨起来。

塔河他到过,那街面上啥也没有,但呼玛不一样啊,那是敢在哈尔滨面前称大,热闹到他不敢想象的地方。

他想到拉着兴隆沟探测员钻窝棚的女人,想到老黄说的翠儿和那个让人走不出去的地方,心里在这段时间憋着的一股气,开始变得火热,猛然间一下子炸开,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几经挣扎后,他撇了下缰绳,朝着南边的呼玛赶去。

“远是远了点,去看一趟就行,算是见见世面,啥都不干!”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就耽搁一天的时间……”

心里这么想着,胯下的鄂伦春马,却是催得很急。

赶了一整天的路,倒也没在林子里走丢,之前心里还担心碰到劫匪之类的事情,没想到,这次进入呼玛,居然啥情况都没有。

“说得挺唬人,也没那么严重嘛!”

陈秀清在顺路找到金山镇的时候,稍稍松了口气。

跳下马,他牵着马匹顺着大路走了进去。

镇子里面果然热闹非凡,到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都有。

街道两侧的馆子一间挨着一间,里面划拳斗酒的声音、吵闹声此起彼伏。

也有酒懵子摇摇晃晃地走出馆子,跌跌撞撞地钻进昏暗的巷道。他没有去管那些,只是找着自己心里最好奇的地方去看,只是,整个镇子,就两条主大街。

牵着马顺着街道走了一遍,他没有看到老黄所说的窑子,顿时觉得有些失望。

突然,身后传来喇叭声,他回头一看,见两辆吉普车在街上停下,下来几个穿着七二式制服的公安,拦着路人检查。

他愣了一下,赶忙牵着马走进一条昏暗的巷道,身上的半自动可是没有登记的,万一被查到了可不好。

巷道里面的屋舍可没有街面上的体面,又低又矮,就连灯光都没有外面的敞亮。

但进入了这里面,他似乎又有了新的发现。

有一间门口站着两个壮汉把守的屋子,他经过的时候,透过挂在门口的草帘子,看到里面的人癫狂无比地吼着“大、小”,还有人光着胳膊,卖力地摇晃着手中的骰盅,也有人在打着牌九,男人女人都有,大呼小叫的,一个个嘴上叼着烟,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

“爷们,进去玩两把?”

突然传来的声音,他才发现一个蹲在阴暗角落里的瘦小汉子:“以小博大,运气要是好,一夜暴富都不是梦啊!”

陈秀清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耍钱的地方。

他没有玩过,也不会玩这些。

心里尽管好奇,但还是没提起多大兴趣,他当即甩甩脑袋。

“不玩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儿!”一见他这副模样,那瘦小汉子当即出声赶人,话语中却也不无激将地说:“我看你也不是啥会发财的料,给你指条一本万利的路子都不敢走,注定当一辈子穷鬼。”

“你们这就是宰人钱财的地儿!”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一听到这话,守门口的两个壮汉一下子就迎了上来:“你特么欠揍是吧?不玩就赶紧滚,别特么在这儿碍眼,小心老子揍你。”

陈秀清见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不敢多话,闷着头牵着马赶紧走。

走了没多远,又见巷道一旁低矮的屋舍房门打开,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男的边走边提着裤子系着腰带,女的也在扣着裤子右边的纽扣,穿着的衣服还没扣上,露出红肚兜,看上去颤颤巍巍的。

“大爷以后再来啊!”

女人嗲着声音冲着那男人说了一句。

那男人见牵着马过来的陈秀清,赶忙低着头快速钻进巷道里。

女人回头一看到陈秀清,立刻快走两步,上前就拉住陈秀清的胳膊,人也立刻贴了上去。

陈秀清整个人一瞬间就僵住,仿佛触电一样。

“哟,小兄弟,你这是打哪儿来啊,要不要姐姐陪你玩玩啊?”

陈秀清忍不住吞了吞有些干涩的喉咙,昏暗中,他看不太清楚女人的样貌,但贴那么近,却是感触良多。

但一想到刚才的情景,他又哪会不知道是咋回事儿,才刚刚完事儿,身上都还有着一股子腥臊味儿,他赶忙别扭地抽开自己的手,拉着马往里走:“不玩,不玩……我只是路过!”

谁知道,女人在这时候又立马贴了上来:“来嘛,害羞啥啊,每个来这些巷道里的,都说自己是路过。你们男人那点心思,又怎么瞒得了我?”

下一秒,陈秀清忍不住身体抖了一下,要害被一把抓住!

第695章 精光

好歹还有点理智,陈秀清一僵之后,尽管心里冲动无比,但他还是扯掉这个让他有些厌恶的女人的手,牵着马急匆匆地离开。

“嘁……都那样了还跟我装!”

女人在身后咯咯笑着,又再次跟上。

陈秀清却是不敢再过多停留了,心脏狂跳着越走越快,灰溜溜的,终于把那女人甩脱。

他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钻了好一会儿,发现里面各处都是差不多的情形,等好不容易回到街道上,看着像是啥都没发生的街面,公安也已经离开,他这才长长吐了浊气。

在街上晃荡了一会儿,赶了一天的路,肚子早就饿了,他选了个馆子,在门口处的拴马石上拴好马,走了进去。

他给自己点了几样菜,要了一瓶呼玛白酒,慢慢地喝着,一边听着馆子里的人胡吹乱侃,一边看着街上往来的人,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日子滋润起来。

再想到那沟里的一处处金砂矿脉,他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心里如脱缰的野马,只觉得以后的日子会有无穷风光,一口菜一口酒,吃得呲溜响。

殊不知,他这怪异的样子,早被馆子里不少人看在眼里。

事实上,在他进入金山镇,一路所过,早被很多人盯上了。

在这地方混的人,不是被人宰的,就是宰人的,还有不少想着宰人的。

哪怕都已经是在这个年头,外面风云变幻,但是,在这个紧挨着边境大江的地方,依然还有很多人横行无忌,手段百出。

陈秀清醉了,一瓶呼玛白酒全都下了肚子,即使他酒量不错,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些摇晃,脑袋迷糊了。

就在这时候,桌子对面坐了一个人。

陈秀清惺忪着眼睛看了那人好一会儿:“爷们你是……”他摇晃着自己脑袋,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看着眼熟,咱们在哪儿见过……”

话未说完,整个人坐不住了,猛地趴在桌上,掀得面前杯碟哗啦响,空酒瓶更是咕噜噜地在桌面上滚动,在掉下桌子的时候,被对面男人一把抓住,重新放在桌上。

男子伸手摇晃着他肩膀:“兄弟,兄弟,你醒醒……明明不能喝,还喝那么多……唉!”

见陈秀清没啥动静,他起身叫来馆子老板,算了一桌子酒菜的钱,然后搀扶着陈秀清走出了馆子。

馆子里有不少人,见状纷纷跟了出来。

但是到外边一看,等着的还有三个人,身上都带着家伙,又识趣地退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陈秀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睡在野地里。

半自动没了,子弹袋没了,背着的猎囊没了,就连身上带着的几张大团结,毛票子和分分钱,啥都没了。

那猎囊里,可是有着他这段日子找来的十来斤砂金的。

那匹鄂伦春马倒是还在,就拴在一旁吃着草,还有那把从吕律那里得来的弹弓。

直到此时,他心里一下子凉到了极点。

他知道,自己被人给算计了。这何止是软夺,还有更黑的手段。

他此时此刻,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大老远地跑到这个地方来,转眼间把得到的一切,丢得干干净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被人抹了脖子,这也是他最为后怕的一点。

他使劲甩甩脑袋,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坐到自己对面的人,可脑袋直接断片了,知道有这么个人,却始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心里愤怒,很想回到镇子里去找找,究竟是谁下的手。

可他骑着马朝着金山镇上走了一段,又停下了脚步。

后怕终究还是压住了愤怒,他不清楚,以自己这样手无寸铁的样子,找到了又能把人咋样,甚至很有可能是去送死。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老黄的话,也知道了老黄为啥走不出呼玛。

大概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还知道深山里藏着的没人发现的那些砂金矿脉。

呼玛不能再来了,赶紧老老实实地回去,淘上些砂金,只要带回去,一切都还能再有。

于是,他撇了下缰绳,骑着马顺路返回,路边见一摊子在卖着烙饼、馒头,他心一横,跳下马去:“给我装二十个馒头,二十张烙饼!”

摊主是个妇人,有客上门,一下子还买那么多,自然是笑脸相迎,热情招待:“你稍等……马上就给你装!”

妇人很快将他所要的东西装上递了过来:“六块钱!”

陈秀清一把夺过袋子,翻身上马,骑着吆喝一声,飞奔起来。

那妇人见状,立刻在后边大吼大叫着追赶。

可她哪里追得上马,很快就连陈秀清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只能哭丧着脸回到摊位上。

就在这时,摊位旁边又走来四人。

领头的看了看陈秀清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摊子,随手递给女人一张大团结:“那是俺兄弟,钱给你,别找了,也别声张!”

妇人愣了一下,赶忙喜笑颜开地将那张大团结接过来,往贴身的口袋里装:“保证啥也不说!”然后看着几人快步尾随着离开。

……

吕律和赵永柯等人在从瓦拉干深入山林,隔的时间长了,痕迹不好找,但在那片两兄弟陷入泥潭的沼泽地边缘,还是看到了留下的马蹄印。

这发现让四人都有些惊喜。

一个个加紧时间赶路,一直到了金沟里边,看到河滩边早已经熄灭的柴火堆,也看到了架设在河滩边引水淘金的桦树皮。

元宝它们几条狗子四处嗅了下,很快找到陈秀清藏在灌木蓬里的淘金工具和狍皮褥子,立马就确定了陈秀清来过这里。

可四下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陈秀清的身影,只是在地上看到了丢弃的电筒,然后看了周边痕迹,找到了陈秀清骑着马离开的脚印。

“东西还在这儿,他应该是出去了!”赵永柯说道:“看情形,应该是往塔河方向,痕迹应该是昨天的。”

接连的长途跋涉,吃和睡都不安稳,几人也是满脸疲倦。

“他应该还会回来……咱们在这儿等着?”张韶峰小声地问了一句。

吕律摇摇头:“可我们过来的时候,在塔河镇上打听过,也到秀峰镇和瓦拉干林场打听过,并没有谁看到……咱们跟着脚印找找吧!”

几人由最擅长掐踪的赵永柯领头,顺着陈秀清离开时,留在山林中的马蹄印找了出去,也就大约找出去一公里左右,赵永柯停下了脚步:“方向变了!”

紧随其后的吕律上前看了一眼,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是呼玛方向……艹!”

几乎在看到这脚印方向的时候,吕律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在兴隆沟的时候,听着老黄讲他那些过往时,陈秀清表现出的好奇和亢奋,还有他想着让吕律领他到金山镇去见世面的那些话,吕律一下子就忍不住骂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