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2开始的赶山生涯 第140章

作者:指尖灵

那苹果真甜啊,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成了朋友,留守在农场的那个冬天,他总能很神奇地,像变戏法一样,给我送了一个个他舍不得吃的苹果……”

大荒里的冬季漫长,又非常冷,再好的水果,到了这地儿,用不了多长时间,准被冻坏。

将包菜心掏空,把水果藏包菜心里,借着包菜层层叠叠包裹的叶片,能有效地防止果子被冻坏。

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知青中流传的法子,吕律也知道。

到大荒里当知青的人不少,还有不少人原本家庭条件就不错,所以,想着子女的父母们,时常会想方设法给知青们寄他们喜欢吃的东西,但狼多肉少,这要是放人看到,分分钟就能被分吃个精光。

所以,得了家里寄来的东西,但凡是吃的,大都想着藏起来,这也诞生不少藏东西的妙招还有保管的法门。

掏包菜心藏水果,就是其中一个法子。

吕律默默地听着,黄彩菊一直在诉说着在知青农场,她和孙寒卫之间的相识、相知和相爱,还有那些山盟海誓,残酷生活环境下的浪漫。

两人都是哈尔滨人,回城后,两人立刻就把婚结了。

但直到那时,黄彩菊才知道孙寒卫没有那能力。

追问后才知道,就在回城之前的那个冬天,农场缺吃的,孙寒卫和一干子知青眼见着要挨饿,自发组织去河里捞鱼,一不小心掉到了冰窟窿里。

那一次,孙寒卫生了一场大病,也就是那场病,他申请了病退成功回城,并托家里的关系,帮着黄彩菊也弄到了回城的机会。

然而,结婚后他发现,自己硬不起来。

自尊心作祟,这种事情,他不想家人知道,一直偷摸着想方设法的治疗,可始终没有任何结果。

孙寒卫家庭条件很好,一直在催着他们生孩子,而孙寒卫又不肯说,时间长了,问题就被怪到了黄彩菊这里。

黄彩菊被各种挤兑唾弃,那样的日子并不好受。

孙寒卫自己也清楚原因是在他自己,受不了家里的逼迫,然后就辞了工作,领着黄彩菊一起跑到饶河学养蜂了。

直到黄彩菊跟着出来养蜂了才知道,孙寒卫打的是借种的目的。

当时,黄彩菊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能生就领养一个,谁知道,孙寒卫死活不依,非要一个黄彩菊亲生的孩子。

这些日子,两口子没少因为这事儿争吵,一度闹得不可开交。

就在早上的时候,两人还吵了一架,一时间想不通,才有了上吊这事儿。

幸好被吕律和陈秀清救了下来。

“他那问题,真的没法治了吗?”吕律听完,也是觉得不可理喻。

“没办法,试过很多法子,鹿茸、鹿鞭,甚至是虎鞭都用过,我们还去过京城,大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坏死,隔的时间太长,舒筋活络都没有效果,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黄彩菊叹了一口气,满脸痛苦地说:“其实,我真没在意那么多,只要两人好好过完这辈子就行,也不奢求什么。”

就在这时,元宝忽然又朝着斜前方的林子叫了一声。

又有人来了。

不一会儿,吕律看到孙寒卫惶急火燎地在林子中到处乱窜,忽然看到他们这里,愣了下,赶忙跑了过来。

看得出,他这是在找人,而且找了不短的时间,弄得满头大汗,大口地喘息着。

“媳妇儿,你咋跑这儿来了?害我到处找,我都以为……”

话说到一半,孙寒卫忽然注意到旁边树上挂着的半截绳子,还有黄彩菊脖子上红紫的勒痕,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还以为个啥呀,我们要不是恰巧到了这地方,把她给放下来,你媳妇现在应该已经凉了。”

陈秀清嘟囔了一句。

吕律抬头看了孙寒卫一眼:“我是真不知道你咋想的,一个孩子,怎么着都不是你的种,这领养一个和借个种,有那么大区别?非要逼得人寻短见。”

在第一次孙寒卫找到地窨子说借种这事儿的时候,吕律就已经有些厌烦这人,今天再碰到这事儿,更觉得不舒服。

“你自己的问题不愿说出口,把所有的问题推给自己的女人,啥玩意啊?”

吕律有些恼火地喷了孙寒卫一句,伸手拉了坐在旁边的陈秀清:“咱们走!”

这货自己啥样他肯定知道,知道了还将人娶进家门活受罪,还准备领着出来到处借种……吕律都怀疑他是不是心里扭曲或是已经有了特殊嗜好了。

“我发现自己有问题的时候,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我也没想到彻底不行了呀……我领着你出来借种,只是想用这方法,帮你另外找个合适的男人交托出去,省得你跟着我守一辈子活寡,还要承受那些你不该承受的目光!”

孙寒卫直挺挺地跪在黄彩菊面前,一个大男人,嗷嗷地嚎了起来。

吕律一听这话,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孙寒卫。

感情这货打的主意是,借借种这事儿,将黄彩菊推给借种的人。

吕律一下子有些无语了!但忽然又觉得,他好像还多少有些担当。

他很难说明白这样的情感究竟是对还是错,但却看到黄彩菊听到这话的时候,一下子扑了过去,跟孙寒卫抱在一起,也跟着嗷嗷地嚎了起来。

“既然彼此间的感情深厚,都不介意这些东西,那就找个地方,领着媳妇,领养个孩子,把日子过安稳了就行,何必再这么折腾?”

吕律说了一句,再不停留。

这事儿,管不了。

听说硬不起来,他还在想着看能不能弄个方子帮帮忙,可这京城的大医院都检查确定是坏死了,还有啥办法?

这种被冻坏死的症状,往后再过几十年也难,更别说现在。

“律哥,你说他们俩以后会咋样?”

走开一段距离后,陈秀清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咋地,你想去帮忙借个种?”吕律瞟了陈秀清一眼:“我看你挺关心这事儿啊,要不我回去跟他们说说,没准一下就答应了。”

“律哥,我可没那意思,我还是觉得燕子好!”

陈秀清显得有些慌乱,看到吕律那怪笑的样子,赶忙强调:“我真没那种意思,我心里只有燕子。”

“真的?”

吕律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陈秀清。

“当然是真的!”陈秀清重重地点头,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他啥时候来找你借的种?咋跟你说的?这话咋开的了口啊!”

吕律看着这个好奇心极重的大舅哥翻了翻白眼:“要不,你回去问问!”

“不去!”陈秀清摇头。

“那就给我闭嘴!”吕律呵斥道:“不知道咱们来干啥的啊?这事儿,也别往外乱说。”

陈秀清赶忙一下子捂着嘴巴,不再说话。

第244章 信任

那猞猁像是消失了一样。

吕律和陈秀清跟在元宝身后一直随着它走,同时注意着林间动静,转了两三个小时,还是没有丝毫发现,最后,居然又回到了那小草甸子边缘的小水塘旁边。

小水塘边上被水浸润着的黑泥上,吕律看到有猞猁的新鲜脚印。

他现在完全能肯定,今天看到的和上一次在这里发现踪迹的,就是同一只猞猁。

兜兜转转那么长时间,给吕律的感觉,更像是在围绕着那只猞猁所画的领地范围在转。

整个过程中,吕律也几乎没有发现灰狗子、跳猫子、野鸡之类的东西。

他不由想到,这只猞猁是不是因为逮不到猎物,才冒险打自己草甸子上养着的鹿的主意。

中午在草甸子上,元宝娘四个都冲过去了还不肯放弃猎杀梅花鹿的情况,会不会是太饿了?

这片地方,原本就在村屯附近,经常有人活动,生活在村屯附近山林中的小动物,为了一口肉,经常被村民用各种法子进行猎捕,本来就少,再加上惊扰,又有不少进了更深的山里。

对于猞猁这种纯肉食性的野物而言,食物匮乏是必然的。

可这样的条件下,为啥还一直停留在这里?

从第一次发现它现在,都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了,停留的时间可不短。

食物不够多,它完全可以另外换个地方,为什么一直在这地方守着?

细细回想着那只猞猁的样子,吕律心头有了某种猜想。

元宝娘四个围着那些脚印嗅了嗅,又在旁边一棵红松根脚闻一闻,然后就朝里边林子中钻了进去。

吕律和陈秀清立马跟了上去,可又过了半小时,还是一无所获。

眼看天色已晚,吕律叫住陈秀清:“清子,咱们回去了,这样找不是办法,得想点别的法子。”

以猞猁的敏锐,两个人外加四条狗在林子中的穿行,哪怕再小心,这样的动静对于猞猁而言也不小。

而且,这猞猁在这片地方呆的时间不短,到处留有它的印记,哪怕是元宝娘四个,也会被这些气味误导,跟闯进了迷阵一样,很有可能早在什么地方就已经跟丢了,再找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陈秀清抬头看了看夕阳,将心里的火热按下,跟着吕律一起返回草甸子。

等回到地窨子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王大龙等人已经放工回去,陈秀玉在地窨子里已经做好饭菜等着。

看到吕律和陈秀清两人钻进来,陈秀玉赶忙接过吕律提着的枪,和子弹袋一起挂在墙上,然后回头给吕律从保温瓶里倒了热水洗脸洗手:“律哥,没找到?”

她从没看到吕律专门进山打猎空手回来过,这还是第一次,甚至连只灰狗子都没有。

“猞猁太狡猾太敏锐了,哪能那么容易找到。”

吕律接过递来的毛巾洗手擦脸。

“猞猁没找到,人倒是救了一个!”陈秀清接过话茬,随口说了在山上遇到的事儿:“说来也巧,在咱们屯后山的时候,碰到那放蜂人孙寒卫的媳妇正在上吊,被我跟律哥给救了。”

陈秀玉一下子变得惊奇:“咋了?为啥要上吊啊?看着来的时候,那两口子挺和气的呀。”

“别人家的私事儿管那么多干啥啊,转了一下午了,早就饿了,赶紧吃饭!”

吕律瞪了一眼陈秀清,不想让他继续往下说,这要再提到借种的事儿,怕是得费自己一番口舌解释。

见吕律瞪自己,陈秀清赶忙闭嘴,他洗好手脸后,将水泼出地窨子外边,跟着坐到小桌子旁边,拿了筷子,接过陈秀玉盛好的饭,跟着吕律一起吃了起来。

陈秀玉一边给自己添饭,一边看着神色古怪的两人,反倒越发好奇了:“到底咋了,有啥连我都不能说的啊?”

陈秀清摇头:“你问律哥,律哥不让说!”

这话又引得吕律一眼瞪来:“清子,啥叫我不让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是吧?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话也没这么多啊?怎么越是说你,你反倒越管不住了。”

“律哥,咱又没做啥亏心事儿,怕啥,再说了,这是我妹。”

被吕律一喷,陈秀清觉得有些委屈。

“这种事情说出来那就是揭别人的短,会让人很难堪的,不是什么话都能张口就往外说。你家里有啥不好的事儿被人往外传,你啥感觉,舒服吗?手里有枪得管住自己的枪,长着嘴巴,也得管住嘴巴,知不知道祸从口出啊?别做一个让人讨厌的人。”

吕律说完后就不再去管他,自顾自地吃着饭。

陈秀玉见气氛不对,连忙笑道:“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哥,律哥说得对,既然是说出来会揭人短的事儿,就别往外说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陈秀清点点头:“律哥,我记住了。”

“行了,我这也是给你敲个警钟,就怕你在屯子里乱说,包括以后屯里别人家的事儿,也少议论。赶紧吃饭,你还得赶回去呢。”

见他这样,吕律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还给他夹了些菜。

但一顿饭还是吃得沉闷了一些。

陈秀清在吃完饭后,将草甸子里放着的马牵了回来,骑着回秀山屯。至于马车,被他留在吕律这里,还得拉苔藓呢。

在收拾好碗筷后,陈秀玉和吕律一起到地窨子外边坐着休息。

“律哥,你也别怪我哥,他这些年,我爸去得早,我妈又是那样的人,小的时候没少被欺负,长大了也没啥真心朋友,有啥事儿老喜欢闷在心里,也就是认识了你以后,话才稍微多点,他这是把你当自己的亲人了。”

陈秀玉看着天空的月牙儿,长长叹了口气:“我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放心过,他以前有啥话,只会跟我说,现在也会跟你说,巴不得每天都跟着你呢。”

吕律微微愣了下,被陈秀玉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今天的话有些过了:“改天我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说说吧。”

顿了一下,吕律接着说道:“今天倒也没啥事儿,放蜂那两口子,其实感情挺好,就因为男的当知青的时候被冻伤出了问题,没办法有孩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媳妇跟着他守活寡遭罪,想以借种的方式给他媳妇儿找个合适的男人给推脱出来。

男的一直没说自己的真实想法,为了这事儿两口子没少吵闹,一时间想不开,女的今天跑去上吊了。

男的之前还来过我这地窨子,找我借种……”

说到这儿,吕律抬头看着陈秀玉,想看看她啥反应。

“那你咋不答应啊?”陈秀玉笑问道:“那女人看上去不赖。”

“你咋知道我没答应?”吕律反倒被问得愣了一下,没一点怀疑啊。

“就不告诉你!”

陈秀玉调皮地笑了起来,接着很认真地说道:“我相信你,律哥!”

听到这话,吕律心里莫名地又被触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