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粮店卡拉OK,一家开在粮店里的卡拉OK厅。
或许是老板缺乏装修资金,不得不动脑筋,卡拉OK厅里的墙上贴满了明星的海报充当墙纸,就连天花板上也是,还别说,虽然显得简陋,可也别有风味。
一台彩电,一台卡拉OK录像机,摆点桌椅板凳,进点酒水饮料,上副食品商店买点瓜子就可以开业。
说着很简单,可要把卡拉OK厅开起来,少说也得往里面砸两三万,要是想歌曲多一点,那钱就没数了,甭管正版盗版,伴奏录像带的价都低不了。
粮店卡拉OK的歌单很薄,只有三四张纸,算一算只有大几十首歌曲,今年流行中的流行加上常青树歌曲就完事了。
装修简陋、歌曲少,但是消费却不低,唱歌一块五/首,一罐可乐倒杯里六块,啤酒便宜点,可以按杯,也可以按瓶算,怎么算都差不多,合计一瓶两块五。
南易无意中按到了矮几,听到嘎吱一声。
弯腰看了看腿,断过,腿上扎着铁丝,看断口斜的那么可爱,南易脑子里就模拟出一个汉子被人一脚踹到矮几上,顺带把矮几腿给压断的场景。
这年头,有酒有女人的消费场所,打架是家常便饭,爆发冲突的原因很多,耍酒疯、拍婆子、抢位子,或者单纯看某人不爽,架都可以打起来。
今天黄三儿最大,点歌当然得她先点,她点了一首《一无所有》。
打架喝酒打屁,等了二十几分钟,拖着长长连接线的话筒才被送到南易他们这一桌。
伴奏的前奏响起,黄三儿拿着话筒就开始狂吼,“现在是某一天,某某与某亦同在,默默地互说誓盟,都说心至爱,现在是某一天,某某笑我期待,日后若共你相随,真爱心满载,真爱又如何,难说永没变改……”
黄三儿一开腔,唱的居然是粤语重新填词的《真爱又如何》,歌词倒是和她现在的心境很配。还别说,黄三儿唱歌还不赖,有那么一点小凤姐的味道。
“好,唱得好,别看我,鼓掌,给这位妹子叫声好。”
黄三儿刚唱完最后一句,离南易他们不远的一桌,就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叫道。
大汉看着应该有一米八五左右,体重至少两百二。
“妹子唱的这么好听,给个面儿,过来喝一杯。”大汉见南易几人的目光都看过去,又开口对黄三儿说道。
“这不是姜仔儿么,姑奶奶差你一杯酒,哪凉快哪呆着去。”黄三儿不屑的说道。
姜仔儿,京城老炮里很有一号的人物,炮楼、炮局的常客,在背后人家都管他叫姜仔儿,当着面管他叫姜哥,敢和黄三儿一样,直接这么不给面的人不多。
南易一听黄三儿的话,眉头立刻紧蹙。
在内地,南易一直不喜欢往娱乐场所钻,一是不喜欢、爱惜羽毛,二就是怕麻烦,打一架再讲和没意思,真要来点狠的又不合适,所以,他干脆离得远远的,要去也只去老板比较罩得住的地方,没太多污七八糟的破事。
姜仔儿看着黄三儿的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臭圈子还挺横,你是不给我姜某人面子?”
“我……”
“黄三儿,坐下。”
南易冷着脸冲黄三儿说了一句,又转头笑眯眯的对姜仔儿说道:“我朋友今天心情不太好,失礼了,失礼了,你们的单算我的,就当是给诸位赔礼道歉,还请诸位多担待。”
姜仔儿一听南易的赔罪话后,不屑的说道:“当我姜某人付不起钱,我需要你给我买单,没说的,让臭圈子过来把我们桌上的酒都给喝了,这事就算了了,不然,嘿嘿,今天你们别想走出这里。”
“哦?”南易依然笑眯眯的说道:“这么说,今天这事不能善了?”
“哪个裤裆没关住跑出来你这么个玩意,你给我闭嘴,让那个臭圈子赶紧过来,今天我不好好治治她,就当爷这几年白混了。”
“呵呵呵。”南易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姜哥说话就是威风,得,今天我们是碰到硬茬了,我们认栽,不喝酒行吗?我们愿意适当出点钱给您赔礼道歉,您看,五百怎么样?”
“给钱行啊,给五百,你当爷要饭啊。”姜仔儿脸上一阵阴笑,狮子大开口道:“要给就给五万,不然,我今天就卸你一条胳膊,我让你他妈话多。”
“五万好啊,这就算是数额巨大;卸胳膊就更妙了,人身威胁也有了。”南易心里默默思量,脸上挂上一点惊惧的表情,嘴里哆哆嗦嗦说道:“姜哥,五万是不是多了点,能……能不能少一点?”
“少一点,你问问我的兄弟们答不答应。”姜仔儿指了指和他坐在一桌的几个人,“你丫的赶紧掏钱,再多说一句,我先打掉你满嘴牙,你挨了打,还是他妈得掏钱。”
查架之前一般都会先嘴上你来我往的过过瘾,看热闹经验丰富的吃瓜群众在真打起来之前都会呆着看戏。
此时卡拉OK厅里的其他客人都把头朝着南易他们两桌,津津有味的看着,特别是听到“五万”这个数字,他们看戏的兴趣就更浓了,没一个打算走人。
不走好啊,全留下当目击证人。
“好好好,五万就五万,我……我掏钱。”
南易嘴里打磕绊,手也哆嗦的愈加厉害,颤颤巍巍的把手伸进兜里,掏了好一会,才从里面掏出一沓钱,手还没抓稳,钱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哗啦,掏钱的时候,南易已经把折的整整齐齐的钱给打散,这一掉到地上,钱就四散开来。
都是五十的,有三十几张的样子。
三十七张,南易出门前在身上放了两千块钱,去了一趟街道居委会,找黄大妈结算电费用了三张。
老洋房那一片都是一户一表,前两年拆漏的时候,南易把电表从屋内改装到了外头的墙上,这样抄表员不需要进屋就能把电表给抄了。
南易曾经和抄表员打过招呼,家里要是没人,就让他找黄大妈去收电费。
在众人惊诧和亮闪闪的目光中,南易俯下身把钱给摞了起来,然后起身把钱放在桌上,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但又声音高昂地对孙长征几人说道:“赶紧的,大家凑凑,都不想看我的胳膊被卸吧?”
黄三儿几个人从来没见过南易和别人查架,可他们清楚南易绝对不是怕事的人,姜仔儿在京城名号再响也不可能镇住南易,稍微一想,几人都能想到南易准备给姜仔儿下套儿,而且是要命的大套。
最机灵的孙长征也战战兢兢地回道:“谁出门在身上揣好几万啊,没……没那么多,我身上只有一千多一点点。”
“少……少废话,有多少就拿多少,钱……钱不够就拿电话凑数。”
说五万就得有五万,只能多不能少。
孙长征、罗仝、黄三儿三人把身上所有钱都掏出来,摞在一起数数差不多有六千来块,然后又从夹包里掏出大哥大放在桌上。
见到三个大哥大上桌,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感叹:“这几位都是有钱的主。”
姜仔儿同样看到桌上的大哥大,他心里暗暗一乐,“今天这是逮着大鱼了。”
要说对法律最熟悉的人,除了法律相关的从业者,那就得说那些经常往号子里钻的主,但是他们这种人只会对自己“业务领域”里的法律条文比较清晰。
就说老炮,对存在多样性的打架斗殴,不同的性质会匹配什么样的处罚,他们可以说是门清。
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许多条文他们自己都有过丰富的实践经验,甚至,在被问口供的时候,他们还会非常老道的避重就轻,把自己的处罚往低的那条去套,对重的尽可能回避。
姜仔儿对打架斗殴该怎么处罚就是一清二楚,可对敲诈勒索比较陌生,他压根就没有这种经验。
以往吃人家一点好处,人家要不乐意给,要么喊上人双方干一架,要么找个有面儿的和事佬出来说和,还没谁会在干架之前就往炮儿局捅的。
一干架,事情性质就变了,适用的就是打架斗殴的法律条文。
南易把桌上的钱快速的点了一遍,顺便把各种面额的张数都记在肚子里,等点好钱,他就把大哥大和钱拢在一块,用双手托着来到姜仔儿的桌前。
“姜……姜哥,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我用电话顶账行不行?”
姜仔儿蔑视的看了南易一眼,“兜里没俩钱就不要在外面招摇,瞧把你能耐的,还要爷给你面子,怂包一个还有面子,把东西放下吧,瞧着你这张脸我就来气,赶紧滚,不要让爷再看到你。”
“是是是,我滚,我马上滚,可,可……”
“可个蛋,有屁快放。”
南易吞吞吐吐的,让急于欣赏战利品的姜仔儿的脸上露出不豫之色。
“姜哥,我们那一桌还没结账呢,钱都在这了,能不能……”南易咬了咬牙,把话说出口,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胆子把话给说囫囵。
“滚滚滚,爷今儿高兴,你们的单我替你们给买了,哈哈哈,你这个怂包还说要帮我买单,最后还是爷给你买了,学着点,不要光知道卖嘴,来点真章儿。”
“谢谢姜哥,谢谢姜哥。”
南易嘴里说着谢,在吃瓜群众的鄙夷中叫上黄三儿几人离开了粮站卡拉OK。
在外面的路灯下驻足后,南易就对校花说道:“打给金律师,让他去派出所门口等着;六子,打电话报警,说我们被敲诈勒索,现金6025块4毛,移动电话三部。”
“是。”
“好的,南爷。”
孙长征应了一声,喜滋滋的冲着一家还开门的店铺跑过去,他已经看到店铺门口挂着的公话牌子。
“嘴巴这么臭,没事找事,今天我要不在,你免不了要干一架,打赢了赔钱蹲篱笆,打输了缺胳膊断腿,上医院看好了,还得去炮楼关几天,打架有瘾啊?
刚改了没半年,又得天天找事是不是?
你喜欢打架是吧,我把你送国外去打黑拳去,不死一个不能下台的那种,就你的破身手,不出三秒就得被人把胳膊卸下来塞到你嘴里。
回去剁掉一根手指头写血书,说你要上前线打仗,说你要加入敢死队,《黑豹突击队》看过没有,每个演员演的都是他们自己,他们在前线流血牺牲,就是为了保护你天天有架打?
啊!!!”
南易对着黄三儿的脸,唾沫星子就是一顿输出。
“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改改你的臭脾气,你一辈子运气好还行,要是运气不好碰到一个像我这样较真的主,你怎么死都不知道。除非你一拳一个小核弹,一脚两个大伊万,地球人都怕了你,不然别给我挥拳。”
“南生,金律师已经出发了。”校花打完电话走到南易身前说道。
“嗯,明天找人问一问,石河子监狱附近冬天最冷能到零下几度,能不能冻死人,再打听一下监狱里的犯人平时劳动改造都干什么活,把电话给我。”
无期戈壁滩,不轻不重石河子,不到五年自新路,这是京城地界犯人服刑的一般分配方式,南易估计姜仔儿大概率会被送去石河子,他打算为那边的监狱在冬季的时候搞点创收。
姜仔儿人长得五大三粗,就应该从事最辛苦的岗位,加强劳动改造,等回来以后一定会脱胎换骨、改过自新,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从校花手里接过电话,南易就把电话打给了陈风。
“我,遇到点麻烦,等下……”南易捂住电话,问黄三儿,“这里属于那个派出所的管片?”
“东一旗派出所。”
“东一旗派出所,你一个小时以后到就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受害者,嗯,再说吧,鬼知道几点能从派出所出来,先这样,你抓抓紧。”
南易挂掉电话后,把电话递回给校花,又对黄三儿说道:“明天不要瞎跑,等我电话,我让人帮你办手续,送你去国外散散心,你啊,真不让人省心。”
南易打算送黄三儿去国外见识一下什么叫手黑,看她见识过国外的先进经验后,脾气还敢不敢那么差。
第0716章 你有问过他?
翌日。
老洋房的院子里,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一只不太熟悉的洛基山羊。
“老南,不枉我一路托关系把这只羊给搞回来,味儿真是太地道了。”啃了半条羊腿,陈风由衷的赞道。
“废话,也不看人家洛基山羊生活在哪里,为了点吃食飞檐走壁,还要常年抵御零下五十度的低温。老子为了能在洛基山养山羊,付出多少代价,又花了多少精力,你以为纯野生的能让你随便抓啊,知道这一头羊在外面要卖多少钱不?”
“多少?”赖彪问道。
“你现在一个月拿多少钱?”
“五百不到。”
“到底多少?”
“三百七。”
“不到三年的工资就够买头羊,这么高工资我还没领过呢。”南易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说道。
“你一个资本家笑话谁呢,疯子,你说南易是不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老南什么时候要过脸啊。”陈风说着,把盘里的最后一点莴笋干吃到自己肚子里,“老南,再去炒一盘,腊肉少放点,多放点莴笋干。”
“没了,去年剩下的,就这么一点。早上我在什刹海捞了点青苔,要不要给你做了?”
“青苔能吃?”陈风诧异道。
“怎么不能吃,就是弄着麻烦,我还得先捞饭弄点米水,算了,还是等晚上吃,你从身后挖两块石子,我给你整碟醋去,你将就蘸着下酒。”
“你怎么不给我从墙上拔根钉子?”陈风没好气的说道。
“扯,钉子不要花钱买啊。”南易啐了一句,看了一下手表,“虎崽,盐水花生好了,去端出来。”
“明天首体有香塂来的超越乐队表演,摇滚,你们俩要不要去看?”
“去不了,明天我和南易要去同学家里吃饭。”
“那我一个人去,听听香塂摇滚是什么味儿。”陈风拿起烟盒给赖彪让了根烟,又给自己点着后,说道:“我喜欢琼·杰特,唱歌的样子劲劲的,特别是今年新出的那首《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听着特带劲。”
“老外了吧?听摇滚就得听还没火的乐队,一说出去牛逼啊,就你说的超越乐队,唱粤语摇滚,在京城这地界有几个人能听懂?
看着吧,明天不等结束人就能走一半以上,剩下的一半就是心疼票钱,花了钱,吃屎也得吃够本再走啊。
明天你就这么着,冲上舞台去献花,然后抢过话筒逼逼几句超越会成为最伟大的乐队什么什么的,当然,你能跪下磕头就更好了。
现在别人肯定会把你当傻逼,可等再过五六年,到处吃糖心屎的摇滚歌迷回头一看,咦,当年那个摇滚老炮挺有品味,找了一泡好屎。”
“操,老南你这孙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开口就屎尿横飞,妈的,你丫的肯定欠刷牙,明天我买一车牙刷送你家来。”
“别光牙刷,牙膏也买一车。”南易不屑的说道。
“你们两个都是冚家铲,扑街,吃东西呢。”赖彪吐槽了一句,又对南易说道:“前几天我和一个石油系统的人吃饭,听他说国内的车子变多了,加油站的建设必须得跟上;
而且,他们内部还在讨论为了加快加油站的铺设速度,是不是要开放成品油市场,让民间人士参与加油站的生意。”
“我也听到一点风声,不过我觉得就算要放开也没有这么快,不着急的事情,讨论的速度哪会有这么快,真要有决议起码要几年时间。”陈风说道。
“你惦记加油站的买卖?”南易看着赖彪说道。
赖彪摆摆手说道:“我惦记那个干嘛,就是给你们分享一下消息。你们昨天不是才去过派出所么,有没有顺便打听一下那个孙子抓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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