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孒
十点整,会议准时召开,这次参加会议的人比以往多一点,不但村委会的人都来了,另外列会的还有张玉、韩囯仁、冼秀云、冼为民。
这次是南易最后一次以主导人的身份参加会议,等今天明面上交棒以后,除非文昌围出现重大事故,否则他应该不会再以主导人身份参会,甚至,会罕少来参加会议。
一如既往,没什么废话,南易直入正题。
“先说第一件事,刚才我听济民说了,今年村里很不错,冒出了几个先进代表。冼伟森,今年才12岁,就被科大少年班计算机软件专业给录取了,这是好事,大好事。
我建议村里出钱给他摆升学宴,规格要高,多摆几桌,好好庆祝庆祝。
另外,还有奖金的规格问题,当初村里制定升学奖励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到会有人考进少年班,所以,这个奖励也没有一个标准,大家议一议,应该给多少合适?”
“南易,村里上一次最新更新的标准是专科2万、普本3万、重本5万、三大名校8万,这少年班算是比三大名校更高吗?”冼耀东问道。
“规格当然得更高点,十二岁考上大学,这非常难得,我估计再想看到下一个,起码得等上好几年,这次对冼伟森的奖励也会是个特例,所以不妨奖励标准就订的高一点。”
冼耀华说道:“18万?”
“18万会不会太多了点,我看10万就差不多了,比三大名校高两万。”冼耀国说道。
冼耀威:“10万太少了,我看还是耀华叔的18万合适。”
“……”
七嘴八舌,大家都提着自己的数字,好大一会也没有拿出个统一的数字。
“好了,都说是特例,我们也不用抠抠索索的,就照耀华叔说的18万,另外,村里出面去市区买套房子,钱就从我的提成里面扣,耀威叔,我的提成够扣吗?”
“够,当然够,买10套房都够。”冼耀威说道。
“行,那就这么办吧,买完房,我的提成部分就可以扎帐了,剩下的我也就不领了,等一会会议结束,把我的工资算一算,今天我给领了。”
文昌围的企业有完善的提成制度,南易出的那些点子,这是属于打白工的部分,但是给文昌围牵线拉到的业务,这一部分是要算提成的。
不仅是他,村委会、村里所有人,只要给村里牵线拉业务,都可以拿到提成,所有人的标准一样,没有谁更特殊。
南易说要领提成,这让列会的人心里一阵开心,南易没领,其他人也不好意思领,每个人的提成都挂在账上,钱是一分没见着。
可南易说领一套房的钱就扎帐,这让大家又咯噔了一下,扎帐是什么意思?
看着众人脸上疑惑的表情,南易摆了摆手,说道:“我个人的事情一会再说,我们先按照流程接着往下开会。为军当上连长了?”
“是啊,刚当上没多久,这衰仔还在部队找了个女朋友,是个女军医,她老豆还是个副军职的干部,这衰仔前途无量啊。”冼耀东说道。
“那是真了不起,将来一片坦途。既然当上连长了,村里该给的奖励给了。济同呢,听说也当上了班长,这说起来都不能算是个官,可他这个班长是战场上火线提拔的,所以啊,他的奖励更应该给,还得往高里给。
耀华叔,你找一下他老豆,以村里的名义给他写封信,和家书一起寄过去。
让他多多保重,全须全尾的,别负伤。
真要光荣了,让他也不用担心家里,他的家人村里会照顾,一定会好好照顾。让他不要背着负担,好好为国杀敌,自古忠孝不两全,他为国尽忠,孝道就由村里替他来守。”
“好,散会后我就去他家。”冼耀华应道。
“另外,信里还要嘱咐他一下,有时间多看看书,争取考上军校。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写信回来,跟他说,只要保证自身过硬,公平交给村里来搞定。”
冼济同的学历太低,只读了一年初中,验兵前才搞定了初中文凭,他想要在军旅之路继续走下去,往上走,会非常的艰难。
“好了,先进代表的事情说完了,接下去说一下雄起饮料的事,秀云,你来说一说,工厂的选址你最终定在哪里?”
“经过我对几个候选地的实地考察,多维度比较以后,我选定了龙康县。”冼秀云说着,一边把调查报告传递给列会的所有人,“大家可以看一下报告,龙康县有一座龙康山,距离主城区有三十公里,周边是连绵的丘陵地带,根本不适合用来进行工业化开发。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这一片区域只会用来农业生产或规划成旅游区,这就可以保证我们的饮料厂范围不会受到污染。
龙康山的半山腰有一片面积在32亩左右的平地,稍做修整,就可以在上面建造工厂,另外,在山顶的位置,有一个地下水出口,流水常年不断,当地人叫它龙康泉。
我已经采了水样去化验,化验得出的经过,龙康泉的水质非常好,里面含有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是制造矿泉水的优质水源。
龙康泉不但可以满足雄起饮料的需求,将来,也方便我们拓展到矿泉水领域。我说完了……”
冼秀云嘴里说着,眼睛看着南易的脸。
“完了?”南易不满问道。
“是的。”
“龙康山的周边情况呢?你做过调查了吗?
有多少个村子?
龙康山原本是属于哪个村的?
当地的民风如何?
龙康山上是不是有哪个姓氏的祖坟所在?
风水上是不是有什么说道?
龙康县的领导班子给龙康制定的经济方针是什么?
对招商引资的态度如何?
有什么优惠条款?
龙康县里有没有什么难缠的人物,将来会不会影响雄起饮料在当地的发展?
龙康县有没有饮料企业,企业的性质、厂址、产品、经营状况等等,这家企业会不会成为龙康县的包袱?
这个包袱将来甩给雄起的概率是多少?
龙康县有没有外资企业,他们现在在当地的处境如何?
我说的这些,在你的调查报告里面完全没有体现,水样报告倒是做的很好,微量元素、宏量元素,做这检测有个屁用,只要愿意砸钱花时间,我说龙康山是花果山,龙康泉是长生不老泉都行。”
南易把报告往桌上重重一抛,说道:“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我说的这些都要给我调查清楚,我前面说的,还漏掉了很重要的一项,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冼秀云脸色一阵发黑,她还从来没见过不怒而威的南易,以前南易和她说话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彷如邻家大哥,现在猛然面对这样的南易,她一时无法适应。
抿了抿嘴唇,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冼秀云才说道:“交通。”
“知道就好,就这么三四页,糊弄鬼啊。”南易戳了戳桌面上的调查报告说道。
南易没指望冼秀云能交出一份十全十美的调查报告,可他也没想到,冼秀云居然就交出这么一份垃圾。
端起茶杯呲溜了一口,抬手把嘴唇上的茶叶沫子捻掉,杯盖盖了回去,咽了咽口水,南易继续说道:“刚才,我去隔壁的阅览室看了看,书架上的书簇新簇新的,报纸架上的报纸还是一周前的,新到的报纸就堆在一边,油墨味还没散呢。
不错啊,值得表扬,我原本想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书要是看旧了,只要没破,就不急着换新的。
可现在不用了,书被保护的很好么,传个五六代也不见得会坏啊。
不错不错,勤俭节约的精神大家都发扬的不错。”
不等大家有所解释,南易直接就往下继续说:“我呢,差不多就是77年这个时间来的文昌围,到今年正好七个年头,稍微多那么几天,啊。
这七年,我扪心自问,还是对得起文昌围的,当然,大家也很给我脸,让我一个外姓小辈能坐在这里发号司令。
七年,不长也不短,奥运一过,雄起一叫响,文昌围的名声肯定会在全国鹊起。我这人呢,低调惯了,不想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所以,现在也该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啊……南易,你要走?”冼耀东惊呼道。
不等其他人发出惊呼,南易马上就摆了摆手,“谈不上走,我的户口还在文昌围,刘贞的户口也在,不但我们的户口不会迁走,我还会再迁一个人进来。”
南易指了指坐在自己边上的范红豆,说道:“红豆,我干女儿,九月份她就会到村里的完小读六年级,文昌控投的股份,我也会转到她的名下,以后就由她代表我。
而我现在的位子,就让为民接过去吧。
为民这些年一直在东京做生意,把他的为民再生集团经营的有声有色,而且这些年,他还同时在大学里进修,他的能力肯定足以统筹管理村里的企业。
至于耀华叔,你副村长的帽子就摘了吧,耀东叔,适当的时候,向上面提议一下,村支书就让耀华叔干好了。”
村委会的组成里面,村支书的职位可以由上级单位[乡或镇]任命,也可以村里内部选举,只有这个职位可以算的上是干部,有调入上一级单位的可能。
村支书的任命,乡里通常会尊重村里的意见,一般不会干涉。
南易这是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称呼冼耀东为“耀东叔”,而不是以前的“冼叔”。
在九成九都姓冼的村子里,称呼一个人为冼叔,这不是南易犯了低级错误。这个称呼其实印证着南易内心的态度——在文昌围,南易就认冼耀东,他是冼氏的代表。
现在他的称呼换了,冼耀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变了。
“南易,文昌围的事,你以后不管了?”
“怎么可能不管,我依然是文昌围的一份子,给文昌围出力是我份内的事,只是以后拿主意就让为民来,我听吩咐就行了。这两年就算了,刘贞快生了,我得窝家里奶孩子。
对了,现在装电话没有以前严了,给我家里再拉一条电话线,村里有事打电话给我就行。我要是不在京城家里,耀东叔,你知道该打给谁找我。”
“我知道。”冼耀东点点头,冲列会的众人问道:“南易的提议,大家有什么看法?”
南易只是从发号司令的位子退下去,而不是离开文昌围,有意见的可以接受,没意见的更容易接受,提议很快就通过。
其实文昌围村委会也不是铁板一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说争权夺利,就说南易以前一直压着大家低调,账户里躺着这么多钱也不能敞开花。
对农村人来说,很重要的三件事——修祖坟、修祠堂、修堂屋,南易也一直拦着不准干,这一点,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意见。
房子,大家都不急,规划早就做好,祠堂肯定要马上修了,村里公账出大头,家家户户出小头,凑个几百万不要太轻松。
接着,南易和冼为民换了一个位子,从形式上完成交接。
会议继续,中饭是食堂送过来的,大家就在村委会解决,边吃边开。一直到下午两点半,会议才结束。
事无巨细,村里存在的问题都拿出来议了议。
会议结束以后,南易就带着范红豆去了河边的埠头,该村在的冼为麒坐在那里拿着鱼竿,他边上还坐着一个人,女人,邓玉梅,冼为麒的老婆。
“为麒哥、玉梅阿嫂。”
“呵呵呵,南易,你回来啦。”冼为麒听到声音,转回头对南易笑道。
“昨天回来的,没见到你,有活?”
“去高领了。”
“哦,有钓到吗?”
“自己睇。”
冼为麒指指边上的一个搪瓷脸盘。
南易循着冼为麒所指,看见脸盘里有两条鲫鱼在游动着。
“鲫瓜子啊,用的几号钩?”
“5号钩。”
回答南易的不是冼为麒,而是邓玉梅。
“用3号钩就行了,河里没什么大鱼。”南易说着,对向他走过来的韩囯仁摆了摆手,示意他等一会。
“呵呵,你不懂。”冼为麒懵笑着说道。
冼为麒看样子婚后的日子过得不错,心情变得更加开朗,脑子也变得更清明。
“没你懂,要说钓鱼,谁能和你比。你们继续,我不打搅了,玉梅阿嫂,一会我让红豆给你们送点虾过去,家里太多了,吃不完。”
“谢谢。”
邓玉梅腼腆的笑了笑。
南易回敬了友善的笑容,目光一直没有往邓玉梅的大腿扫视。
邓玉梅也得过小儿麻痹症,因为后遗症,左腿留下了终身残疾,可以走路,但走起来一跛一跛,她和冼为麒算是比较相配的。
冼为麒呢,现在也不是每天都能在河边钓鱼,有活的时候,他就要去干活。
至于他干的什么活,很简单,专门给别人送去“剧终”二字。
小号精通以后,冼为麒又触类旁通学习了唢呐,修炼到了最高境界“吹断魂”,被一个道士班子给吸收,成为了唢呐手。
道士班子生意挺好,一个月可以出门吃好几次席,人间不好的时候可以挣三四千,人间太平也能挣个一千好几,分到冼为麒头上,一个月大几百收入没问题。
这是一个手艺人的美好时代,农村人要是跳不出农门,家长们总会想办法帮家里的半大小子拜个师傅学门手艺,什么木匠、泥瓦匠、篾匠。
棺材头子、道士壳子虽然都挺挣钱,可到底做的是白事,好说不好听,一般不是家学渊源或没着没落的破落户不会选择去干。
一个会吹唢呐的昂居,太适合干这门营生了。
“克瑞亚,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带着韩囯仁往南宅那边走了一小段,南易就说道。
“南生,你是不是要退了?如果你退,我也走,出去自己单干。”
“怎么,嫌分到的钱太少?”
“不少。”韩囯仁摇摇头说道:“这些年,我也有了一些积蓄,正好,深甽这边对港商有优待,我自己出去开个服装公司一点问题都没有。”
南易微微一笑说道:“点解不去做?”
“很简单,我觉得跟着南生你更有前途。”韩囯仁看着南易的脸,目光真诚的说道。
“呵呵,那你就继续留下,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你会成为第二个徐绍良,你会住去半山,现在半山的房子你买得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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