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参娃
就算走人情花点儿钱,也值了。
五月下旬,棒槌已经长的挺高,参地该开始薅头遍草了。
而许世彦,也开始着手准备,发酵豆饼追肥的事情。
于守广拨给许世彦三个年轻小伙子,另外划出来五十丈打冻的棒槌做试验田。
还许诺今年秋天再留一百丈新栽,都用来试验豆饼肥效果。
许世彦接了任务,就带着人开始粉碎豆饼。
这年月的豆饼都是机器压的结结实实一个大圆盘,想要粉碎并不容易。
要把豆饼放在锅里蒸一段时间,等豆饼被水蒸气闷的软了些,再用铡刀切碎。
做底肥的就把豆饼浸湿,加杀虫剂,堆在空闲的屋子里发酵。
等发酵到一定程度,弄出去晾晒,晒干了收起来,秋天栽参的时候用。
追肥的豆饼水,可以用大缸或者池子发酵,但是最简单的办法,是在马道里挖深坑,然后加水和豆饼粉沤肥。
这样的好处是,离着参地近,施肥方便。
缺点就是这年月没有农用塑料薄膜,那临时挖的坑里面肯定有黄泥,豆饼水里头混着黄泥水。
不过也没啥,反正都是要浇到地里的,黄泥水就黄泥水吧。
就这样,许世彦带着人,先是粉碎了豆饼,然后上参地去,就在那五十丈的池串马道里,挖了几个坑,开始沤肥。
“哎?我怎么觉得这两天温度有点儿低呢?”
五月二十四号傍晚,干完活的许世彦和另外三个小伙子,一起往参场外走,许世彦忽然觉得不太对。
这都快六月了,马上入夏,怎么傍晚的温度这么低?
“可真的,你要是不说,我还没留意到呢,是凉飕飕的啊。
今年这破天气也是够要命了,开春不下雨,前些天又连雨,地温上不来,这庄稼也不知道能长成什么样儿。”
一起的人抬手揉搓了下胳膊,赶紧把外套穿上。
“我感觉这个冷啊,不是好事儿,就怕有晚霜啊。”
许世彦依稀记得,好像就是七八年来着,五月末六月初,大营、松江、兴隆、东岗、泉阳、北岗等地区连降晚霜,受灾面积四万多亩。
那时候许世彦在大安煤矿上班呢,听收音机你广播的,具体什么时间,他记不清楚了。
但是许世彦知道一点,二号桥这边是霜道,只要下霜肯定走这里。
如今棒槌可全都出苗挺高了,这要是来一场晚霜把棒槌冻死,后果非常严重。
“走,快坐车回家。”许世彦想到这里,有点儿着急。
赶紧出了参场,找到大队的马车,跟众人一起上车返回东岗。
下了马车,许世彦连家都没回,直奔于守广家里。“于书记,有点儿事情要跟你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办法
“小许啊,你这是刚从山上回来?咋地,豆饼发酵的事儿有岔子了?”
于守广一看许世彦造的浑身土,就知道他这是刚放工下山,连家都没回就过来了,不禁有些奇怪。
“叔,不是豆饼的事儿。
是这几天气温低,我怎么觉得,要有晚霜啊?
二号桥那块儿可是霜道,这要是有晚霜,咱山上的棒槌可咋办?”
许世彦直截了当,把他的担心说了出来。
于守广一听这话,神色一凛,这两天气温低,都能感觉出来。
但是他真没往晚霜上头想,因为前一阵子总下雨,这几天刚晴了,气温低一点,也正常。
“小许,这个可不是闹着玩儿,你有把握么?”
二大队一万多丈棒槌,都在二号桥那头呢,这要是来一场晚霜,棒槌苗全都得被冻死,那损失可就太严重了。
“叔,这事儿我自己说,你肯定不信。
不行的话,叔找几个咱队上的老人儿问问。”
许世彦知道,他年纪轻,说的话人家不重视也正常。
但这个事儿他必须说,关系到一个大队,甚至一个公社今年秋天的收入呢,这要是不整明白,良心上过不去。
“对,对,走,咱赶紧去队部。”
于守广一听,重重点头,跟着许世彦就出门直奔队部。
到了队部,于守广直接打开大喇叭,开始喊人。
把二大队其他干部、几个老参户,还有技术员,都给叫到一起商议事情。
众人到了队部,一听许世彦的推断,别人还没说话呢,技术员先蹦起来了。
“不可能,这都啥时候了还下霜?
这就是之前下雨影响的,咱这离着长白山太近了,气温本来就低。”
那技术员是工农兵大学生,在农大学习,前阵子被分过来实习,有点儿文化,挺傲的。
于守广把豆饼沤肥的事情交给许世彦,还划给他试验田的事,那技术员有点儿不高兴。
觉得是许世彦抢了他的差事,对许世彦有点儿情绪,所以不等别人说话,他先跳出来反对。
倒是那几个老参农,小声嘀咕了半天,谁也没贸贸然发表意见。
于守广一看那几个老人的神色,就知道不太对,“张叔,您老看,这事儿怎么办?”
被于守广称作张叔的人,今年七十了,满头白发,但精神不错。
老爷子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我记得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二十来岁吧。
有一年也差不多这时候,棒槌苗出土长挺高了,一场霜下来,全都冻死。
唉,那时候都是自己家的,有好几个大参户,就因为这一场霜,赔了个底儿朝天。”
棒槌苗被冻死会烂掉,病菌向下感染,连底下的棒槌也会烂。
为了减轻损失,就得一旦冻坏了棒槌苗,就得赶紧起参做货。
可这个时候棒槌没上浆,根本不压秤,做货也不出东西,白瞎。
于守广一听,脸色难看起来,“叔,那你说这事儿咋办?能预防么?”
于守广今年四十来岁,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心里没底,赶紧追问。
张老爷子叹口气,摇摇头。
“不好整,要是大田地嘛,还能用烟熏试试。
咱那是参地啊,池串上头苫着棒槌板子还有茅草,这要是一点火,弄不好连棒槌串儿都烧了。”
有经验的老农,都会看霜头。
在霜来之前,将整块地周围堆一些树枝干草什么的,等霜头一到,四处点火。
借烟火气提高温度,就能避免作物被霜冻死。
但那是大田地,比较空旷,容易操作。这参地咋整?
池串上苫盖着木板和茅草,一个弄不好,火蹿到池串上,别抗霜了,火烧连营吧。
于守广一听,心凉半截儿,这可咋整啊?“小许,你有招儿么?”
于守广回头,满含希冀的目光,看向许世彦。
许世彦也摇头,“书记,这事儿不太好整,关键咱找不着适合的东西。”
“啥东西啊?”于守广和那几个老爷子,一起问。
“草香,用这玩意儿插在池帮子上,安排人手等着。
见霜头到了,立刻点燃,借烟气一熏,霜就落不下来。”
许世彦边说边叹气,上辈子他们都是这么干的,可现在咋整啊?
前些年破除封建迷信,不许烧香烧纸,上哪儿找草香去?
果然,于守广几个人一听,全都摇头叹气。
这玩意儿如今,真是不好找,那生产烧纸、草香的厂子都黄了,上哪儿买去?
“那咋整?咱还真就眼睁睁干瞅着?”
于守广急了,一万多丈棒槌啊,别说都让霜打了,哪怕受灾一两百丈,那就是好几万的损失,谁受得了?
“哼,净在那儿瞎吹胡,我就不信能有霜。还用什么草香?就没听过这样的办法。”
那头,技术员翻着白眼哼道。
许世彦沉吟片刻,“于书记,不行的话,就只能冒一把险了。
这时候山上草木旺盛,浆分足,点燃了不爱起火头,光冒烟。
咱多安排点儿人手看着,只要别跑了火就行。”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在这干坐着吧?
等着霜来了把棒槌冻死,整个儿大队的人搁家里哭?
“书记,我觉得小许说的在理,咱不能干等着,真要是下霜,哭都没地方啊。
赶紧安排人上山,趁着这会儿工夫天还没太黑,尽量准备。”
几个小队的队长,也都赞同许世彦的话。
这玩意儿关系到三百多户人三年的生计,不是闹着玩儿,哪怕是推断错误,也比啥都不准备强啊。
“小于啊,赶紧广播喊人吧,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跟着上去,帮忙看着霜头啥时候来。”
那几位老爷子也憋不住了,事情太大,谁能安心待在家里?
于守广咬咬牙,下了决心,立刻开大喇叭喊人。
“各家各户请注意,每户出一个壮劳力,带上镰刀斧头和火柴,立刻到队部报到。”
连着喊了四五遍,这才停下。
时间紧任务重,必须人手多,三百多户,每户出一个人,应该够了。
大喇叭一喊,听到的赶紧互相通知,没用多少时候,三百多壮劳力就聚集到队部后院的空地了。
于守广亲自向大家解释,就一个主旨,宁可做错,绝不放过。
哪怕是白费工夫,也必须立刻上山,砍新鲜的树枝、蒿草,堆在参地各处空地上,一旦下霜,立刻点燃火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抗霜
二大队家大业大,这话还真是不假。
人集齐了,那边牲口棚套上车,众人坐着马车一路直奔二号桥参地。
到了地方,许世彦先喊住众人,在外围割草砍树棵子。
许世彦则是领着几个小年轻,跟看参的人一起,把地枪全都拆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视线不好,万一谁不小心绊了地枪受伤怎么办?
这边拆地枪,那头众人进林子也不管那些,什么蒿草、灌木的,有啥就割啥,割完了捆上,直接扛着堆积在参场各处。
天色渐渐暗下来,干活不方便了,有人找来明子点燃,做成火把举着,其他人继续割草。
众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总算在参场四周还有里面一些空地上,摆了好些柴草堆。
每一处柴草堆,都有几个人守着,那几位老爷子还有许世彦,分散在参场四周。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能够从土壤和空气的变化中,感觉到霜头来到。
夜里温度逐渐降低,初夏时分,竟然能冻的人直打哆嗦,好多人都觉得这天气不正常,越发警醒。
就连那一直喊着不能下霜的技术员,神色也逐渐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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