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牛流猫
而一旁的年轻男子，则是他的弟子。
大弟子，张言。
不过在邱明智这里，他只会称他为阿一，因为他说在没有出师之前，这些弟子不配拥有名字。
“怎么死的。”邱明智放下了手中的黑子，声音骤然变冷。
从他在中西剑阁终于出师可以收徒授业开始，他前后一共收了十五个弟子。除了前三个弟子是他在成为长老之前所收外，后面十二个弟子都是他在成为长老之后才陆续收下。
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所导致的伤亡，如今他的弟子也只剩五个，分别是大弟子、二弟子、五弟子、十弟子和十三弟子。此时突然听到自己又死了一个弟子，邱明智在愣神之后，一阵无名火顿时冒起，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又一次被冒犯了。
“对方不知道他是我的弟子吗？”
张言没有开口，因为他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很好。”邱明智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愤恨的怒火。
自他成为中西剑阁的大长老之后，江湖上敢于和他争锋相对的人已然不多。而哪怕就算是那些敢和他争锋相对的，也不会对他的弟子出手，且不说是否以大欺小的问题，邱明智在这方世界里便是以护短而出名——当然，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因为他从来就不在乎自己的弟子做事是否正确，他在乎的仅仅只是他的弟子被人打了，辱的是他的面子。
“十三之前，是在钱家庄担任客卿吧？”
“是。”张言点头。
“你带上几个人，去钱家庄把钱福生给我带来。”邱明智冷声说道，“如果他敢拒绝，就让他吃点苦头。只要人不死不残就可以了，我还能顺便卖那位摄政王几个人情。”
“是。”
年轻男子很快就转身离开。
而与大长老邱明智对坐的另一名中年男子，此时才终于开口：“邱大长老，你不用知会阁主一声吗？”
“不用。”邱明智扫了一眼对方，然后才冷声说道，“我知道陈家那位王爷打算干什么，阁主有跟我提起过，所以这件事我也可以顺便卖对方一个人情……放心吧，在剑阁的利益面前，我不会因为一点私人原因而坏了规矩。但是钱福生明显是在包庇杀我弟子的杀人凶手，不吃点苦头是不可能的。”
听到邱明智的话，这名中年男子也就不开口了。
在邱明智之前，中西剑阁是没有所谓的“首席长老”、“大长老”这种说法的。
直到邱明智出现后，中西剑阁才有了这种说法。
因为他的实力是整个中西剑阁里最强的一位，甚至完全不在阁主之下。而他有今天的成就，倒也没有瞒过任何人，他一直都坦诚自己曾经有过奇遇，甚至如果不是遇到奇遇的时间太晚的话，他现在早就是天人之境了——不过此时距离天人之境也已经不远。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如今中西剑阁的阁主是上一任阁主的儿子，这个位置从小就被确立下来，而且阁主也一直没犯过什么错的话，恐怕早就被邱明智取代了。不过哪怕就算邱明智没有成为中西剑阁的阁主，但在中西剑阁的权威，却是隐隐超过了如今的中西剑阁阁主。
此时，对于邱明智的做法，尽管另一位长老并不太认同，可他却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
而中西剑阁能够得到邱明智的弟子身死的消息，这也是因为边军并没有封锁消息的原因。
甚至于，如今的陈家家主、当今的摄政王，要比邱明智更早的收到消息。
所以此时，听到有中西剑阁的弟子离开别苑，这位世袭关中王爵位的陈家家主，陈平，便不由得笑着说道：“阁主，看来还是你比较了解邱大长老啊。”
“我只是了解，但不如陈王爷您更懂人心。”
中西剑阁的阁主，是一名青年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四、五岁。身为江湖大派之一的中西剑阁，他的实力自不算弱，距离天人境也仅半步之遥的实力，让他哪怕是在先天巅峰这一批高手的行列里，也绝对是名列前茅。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年纪不算大，算是正值壮年、气血旺盛，因此突破到天人境的希望自然不小。
“能够了解，自然也就能够明白。”陈平虽然年纪已过半百之数，但是因为修为有成，所以他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上下，这一点则是天人境高手所独有的优势，“你不是不懂，只是不屑于去揣摩和利用而已……你我之间，心中所求之事不同，行事自然也就会有所不同。”
谢云沉默不语。
别人都以为他天资不凡，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
无他，专一。
中西剑阁收藏的剑技数十种，他却只修炼了两门剑法。
一门是所有中西剑阁弟子都会的入门剑技：中西剑阁剑法基础。
另一门，则是他从十八岁之后修炼至今的《孤山六剑式》。
十年如一日般的修炼，才堪堪造就了如今的他。
所以他了解邱明智，也了解中西剑阁里的每一名长老、弟子，那是因为他一直都在跟他们接触，一直都在跟他们交流，一直都在观察着他们，所以他知道这些人的性格、行为逻辑、想法、喜好等等。
可是，他并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就如他所言，他了解他们，却并不懂他们。
这是两个概念。
但是既然陈家这位摄政王非要觉得他是在藏拙，谢云也不会开口去反驳和承认什么，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钱福生接下来在我所制订的计划里，还算有些用处，所以他不能死。”陈平笑道。
“他不会死。”谢云摇了摇头，“邱大长老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他分得明白轻重。我已经跟他说过，钱福生的重要性，所以他不会杀了钱福生……最多，就是让他吃些苦头。”
看着如此一本正经的谢云，陈平哑然失笑：“你还时候你不懂人心……我的确是得承你们中西剑阁的这个人情了。”
“我是不懂。”谢云摇头，他不明白这位摄政王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不过他也就只是再度陈述了一句。
陈平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很随意的就转了话题：“那么关于这一次的计划，谢阁主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没有。”谢云摇头，“只要事后王爷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即可。”
“不会忘的。”陈平笑了笑，“那么既然谢阁主没什么想要补充的话，那我们就依照计划行事吧。”
谢云深深的望了一眼陈平，然后点了点头，道：“好。”
陈平随手遥请，谢云知道这是谢客的意思，于是也不再迟疑，直接起身就离开了。
待到到下人将谢云引领离开庭院后，陈平才再度开口吩咐起来。
很快，就有几人迅速离开陈府，朝着钱家庄的方向赶去。
他知道邱明智需要发泄，毕竟死了一个他花费许多心血精心调教出来的弟子，正常人都会因此愤怒的。所以陈平并不打算阻止邱明智的“合理行为”，他需要的仅仅只是中西剑阁不要把人弄死就好。
当然，在陈平看来，中西剑阁这种霸道的行为，倒是挺符合他敲打钱福生的想法。
到时候只要他稍微出个面，将钱福生救下来，就可以让钱福生不得不尽心尽力的协助自己的计划。只不过，这件事也算是中西剑阁摆出来的阳谋，所以陈平也不得不去承对方的这个人情，这就是政治上的利益交换。
陈平对此已经相当习惯了。
反正只要事情最终是往他所认为有利的方向发展，那么他就不会进行干涉。
当然，适当的把控和调整，以及全程的监视和了解，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陈平知道，这一次钱福生的归来，马车上是载着一个人的。
能够让钱福生这位先天高手担任车夫，向来对方的实力必然不会太弱——陈平估计对方应该是先天巅峰的水准，大概和谢云差不多。至于天人境，陈平根本就没往这方面考虑，因为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天人境强者？
他此时想着的，则是钱福生带回来的这位先天巅峰高手，是否也可以利用一下。
第090章 世界本质的假说
苏安然知道，钱福生带着这么多具尸体回到钱家庄，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和安排，所以他并没有催促对方。
反正陈家那位摄政王陈平就在京都，也跑不了。
因此，苏安然就这么在钱福生安排的厢房里住了下来。
“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呢。”邪念意识在苏安然的神海里又一次活跃起来。
“难得你会说出这种话。”苏安然有些惊讶，“在北海剑岛的时候，你都没有说出这种评价。”
“那不一样。”邪念意识回应道。
苏安然不解：“哪不一样了？”
“北海剑宗那些家伙，是把整个北海的所有灵气都强行汇聚到一起，所以才有了那样特殊的环境，虽说这种做法的确是能够给整个宗门带来很强的助力，可是却也毁了道的痕迹。”
“道的痕迹？”苏安然愣了一下，“大道？”
“对。”邪念意识回应道，而且还是相当肯定的情绪，“道法自然，重点就在于‘自然’这两个字上。你开眉心窍，不就是去感悟天地自然真趣吗？那其实就是‘道’的雏形，也就是基础……北海剑岛虽然灵气非常浓郁，但是人工痕迹太重了，破坏了很多东西，所以他们位列四大剑修圣地之末不是没有原因的。”
苏安然虽然不太懂，但是总觉得北海剑岛如今的发展政策是黄梓提供的，黄梓应该不会害他们才对。
所以内心有些微的不服气。
“我只是说，北海剑岛失去了道的韵味，我又没有说他们就真的很弱。”邪念意识能够感受到苏安然内心的不服气，于是语气不由得又柔软了几分，“你师父的做法并没有错，毕竟想要感悟大道法理的基础，是地仙境。可是北海剑宗差点就要被人连根拔起了，不这么做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存活下去。”
“大道太远，我辈只争朝夕。”说到最后，邪念本源的情绪带有几分伤感。
“大道太远，我辈只争朝夕……”苏安然咀嚼了一下邪念本源的这句话。
他大概有些明白了。
黄梓和北海剑宗的宗主是蠢人吗？
显然不可能。
那么他们有可能不懂邪念本源此时所说的“道法自然”的原理吗？
答案自然也是否定的。
可是北海剑宗还是同意了黄梓提供的这个建议思路，为什么？
那么原因也就可想而知了。
北海剑宗当时面临的情况已经是最后的生死存亡之际了。
要么以北海剑岛彻底失去道蕴法理作为代价，为整个宗门的基层提供更大的修炼和突破机会；要么彻底放弃那些宗门的基层弟子，改为培养潜力弟子为主的核心精英发展方向。
可是最终，北海剑宗却还是选择了第一种宗门发展策略。
毕竟，北海剑宗是以剑阵著称于世，如果舍弃了大量的基层宗门弟子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北海剑岛连宗门的修炼方式和修炼功法都要跟着改变了。
当今玄界四大剑修圣地，最强的两个则是有着“剑神学府”之称的万剑楼和有着“剑冢”之称的藏剑阁。
这两个宗门，前者采取的是有点类似于地球应试教育的发展策略，只给宗门弟子传授各种基础剑技，而且还是以考核制来评判宗门弟子的能力——大概就是类似于地球每学期的期末考试的方式，只有成功通过一系列考核后，才能够晋升宗门等级，如果连续三年都无法通过考核的话，则会被万剑楼逐出师门。
让苏安然觉得有意思的是，万剑楼采取的是八年的教学方式。一旦通过了第八年的考核后，万剑楼就不再理会这名弟子，直接选择放养，任由这名弟子自行选择剑诀修炼。当然，不管是继续跟着师父学习也好，还是自行领悟也好，万剑楼都不会做任何干涉。
这一点让苏安然感到槽点非常的多，他怀疑这绝壁是黄梓的原因。
至于藏剑阁，培育方式也同样比较奇特，因为他们走的是“以人养剑，最终达到人剑合一”的绝对天命论支持者。在藏剑阁看来，只有获得了剑冢神剑认可的弟子，才有值得让他们培养的资格，否则的话在藏剑阁看来不过就是一群剑奴而已，甚至连剑侍都算不上。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藏剑阁和邪命剑宗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他们没有邪命剑宗那么狠辣无情。
至于灵剑山庄和北海剑岛，虽然同样拥有剑修圣地之名，但是实际上他们自己也清楚，他们和万剑楼、藏剑阁是属于两个档次的。尤其是北海剑岛，只擅于剑阵杀伐合作，在单打独斗方面也就仅比其他宗门稍微强那么一点而已，甚至很多剑修都在怀疑，北海剑岛到底是否还有资格继续被称为剑修圣地。
以前苏安然也是有过这方面的怀疑。
但是现在，经过邪念本源的点悟后他才明白，北海剑岛的确是有资格被称为剑修圣地的。
不说其他，单是剑阵之道的发展，整个玄界就无人能出其左右。
而且相比起灵剑山庄和藏剑阁，北海剑岛的剑修其实更符合苏安然对“剑修”这两个字的定义：率直、认真、侠义。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北海剑岛相当有人情味，并没有其他大宗门弟子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这一点，从试剑岛的守门人身上就能够得到体现。
“所以，你是说，这个钱家庄，有道法的韵味？”
“最多只能勉强算个雏形。”邪念本源回应道，“我已经观察过了，相对于这方世界而言，钱家庄这里的灵气含量要更高一些……对于他们这些什么都不懂得的人来说，就是这里的空气更清新，但实际上长期住在这里的人，一直受到灵气的滋养，体质都会比常人更强壮一些，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更聪慧。”
想了想，邪念本源再度说道：“所谓的人杰地灵，大概就是指的这种情况了。”
苏安然将信将疑，反正他是没感到邪念本源说的这种情况。
不过他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和邪念本源的境界差距太大了。
虽然这货就是个黑历史，不过她的本尊也并没有把她弄成白痴，还是让她拥有很多常识。尽管，很多知识可能不太适用于眼下的时代——毕竟，从苏安然在邪念本源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是一个生活在第三纪元非常早期的家伙，很多常识都跟如今的玄界有了不小的脱节。
若非每隔十几年、几十年就会有邪命剑宗的弟子跑进去骚扰她，给她更新一下“数据库”的话，她就不止是“小脱节”那么简单了，而是彻底被时代抛弃了。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则是黄梓的出现。
简单点来说，第三纪元大致上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
一个是从第三纪元灵气复苏开始到黄梓建立起万事楼的阶段，另一个则是黄梓的万事楼正式被玄界所熟知后到今天的时期。
在没有正式盖棺论定之前，玄界如今的修士普遍将第一个阶段称为复苏时期，而第二个阶段……虽然苏安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每当他翻阅历史书籍时，总是会忍不住大笑出声。
毕竟中二的行为，在地球并不算什么事，可是能够如此毫不羞耻的将自己的中二病彻底暴露出来，黄梓的确是苏安然见过的第一人——玄界的修士将第二阶段称为黄梓的时代。
因为在万事楼广为人知后，黄梓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然后，在万事楼的推波助澜下，“黄梓的时代”就这么诞生了。
“那么按照你的这种说法，你觉得这个小世界，还会有成长的可能性吗？”
“当然有。”邪念本源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你莫不是以为，这类小世界的发展都是固定的吧？”
似乎是感受到苏安然的困惑，邪念本源又继续开口说道：“不管是这些小世界、大世界，还是我们的玄界，其实一直都是在不断的发展、变化、成长的……或许对于现在玄界很大一部分人看来，玄界是在倒退，毕竟第一纪元时期，整个玄界和其广袤，是个修士就有移山填海的能力。”
“可是，那个纪元时代，对于玄界而言却是极其危险的，因为谁也无法预料到，整个世界什么时候就会被毁灭。后来灵气枯竭，拯救了玄界，也才有了后来的百家齐鸣，也才有了法术、符篆、阵法、剑修、佛法等等的诸多发展，整个玄界都表现出一种全新的气象……这就是一种发展，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一种进化，一种历史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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