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长城上的王者 第240章

作者:点爷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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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高庭保卫战(8)

漫天的军乐奏鸣声里,河湾骑兵的前进档位开始从“奔跑”向“冲刺”过渡。与速度随距离逼近节节攀升同步的,是马蹄声的强度和频率也很快胜过了士兵们胸中剧烈蹦跳的心脏……还剩不足一里地时,在指挥官的手势和旗令中,第一波骑兵终于全员催马将速度攀至顶峰,正式进入冲锋状态,带着比炮响沉闷但更绵密的隆隆声席卷而来。

与敌人的声势惊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王军阵的一片寂静。

紧密围绕指挥部的梯形阵接收执行指令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产生了个过犹不及的尴尬结果:除了在目睹河湾骑兵开始行动的最初时达到过一个传令频次密度的高峰外,迅速做完迎击准备的他们很快陷入了无事可做、只能等待的局面。更要命的是,这时候本该怒吼着向敌人倾泻火力的炮兵阵地不知为何也哑了火。

倒不是弹药耗尽或出了什么意外,而是快不起来,也没打算快。

炮兵要做的事情着实不少——梯形阵的紧凑结构和炮兵阵地的优良位置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其中一个重要指标或者说目的就是:要确保炮兵能在不转移阵地的情况下对东南西北任意方向的来犯之敌进行打击。

但,阵地不用转移是一回事,火炮的排列分布却是另一回事:如果炮兵从轰击西面河湾步兵主力的状态直接转个头调整到朝南开火,那原本并肩的火炮就会从左右相邻变成了前后相叠……而在距离不变的情况下,后一门炮的炮口火焰、冲击波是会对前一门的操作人员造成严重影响甚至伤害的。

他们得拉开前后距离,并对超过一半的火炮进行短距离搬运,让整个炮兵阵地由竖向变为横向迎着来犯河湾骑兵,才能开始装填并进入待发射状态。

尽管已经做好了这一系列操作的心理生理乃至道具等全部准备,但挪动这些铜铁铸造的大金属疙瘩终究没法快到哪里去,待到整个炮兵阵地完成转向,敌方骑兵已经从远在视野边缘到了眼前的冲锋距离上。

理论上来讲,炮兵来得及先用实心弹打一轮然后再火速换装霰弹进行二次打击。但在综合考量了精度、稳妥性和弹药量等因素后,艾格最终还是放弃了行险方案,保守地选择了直接装填霰弹,放敌方骑兵进入到最佳射程后,以满状态进行一锤定音式的打击。

战场西面,刻意制造的硝烟渐渐散去,女王军用来反串敌方的假河湾部队眼看就要露陷,在这战斗已经开始碰撞仍未发生的节骨眼上,一阵遥相呼应更加高亢绵密的出击讯号声从河湾军主力阵中传出——紧跟着反串伪装的先头部队,河湾军居然真发起了全军出击!

艾格心中短暂地咯噔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

在他的计划里,理想情况当然是逐个击破:河湾骑兵先受骗冲上门来挨了一顿痛揍,然后其步兵主力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设法应对——如果对面选择出击,那正中自己下怀;即便不为所动继续守阵,他也会趁着敌方骑兵一击不成短时间内无力复战的时机,在重新装填好的火炮掩护下主动冲阵。

谁想敌方指挥官竟果断地选择了将错就错一把梭哈,这样一来,河湾军的步兵骑兵就几乎能同步抵达形成夹击,他先用火炮击退敌骑兵再回头继续轰击步兵的美妙愿望完全破产……世事无常,不可能样样剧情都按他的预想来发展,眼下扼腕叹息毫无益处,他只能把握住好不容易骗出来的防御优势,打好每一波攻防,将无数细碎的略胜一筹,拼合成最终的战略胜利!

……

在四面八方而来的冲锋呐喊声里,却是一支更原始的远程攻击部队先开始了打击。

霰弹的有效射程比实心弹要短一半,但还是能对寻常的弓弩构成明显优势。然而这里就有一个问题:炮兵阵地位于梯形阵内部,受到四面八方的步兵方阵保护,它的射程虽远,却在被“与己方步兵间距”和“护卫方阵纵深厚度”抵消后所剩无几——而这也就意味着:河湾军骑兵其实要先进入外圈步兵弓手的射程,然后才轮到炮射的霰弹。

在轰隆声响起前,高声呼喊喝令声中,被艾格收编完毕的西境长弓手率先发起了远程打击。

和赠地军已经开始实用炮兵、后续更打算直接点出火枪手作为远程部队不同,西境军队可是纯粹正宗、如假包换的冷兵器时代军队,军费充足的他们也许战斗力算不上头一号,但装备水平冠绝七国碾压众生,在“放箭!”的命令声中,已经提前几秒拉满了弦的数百弓兵齐刷刷地松开了捏箭手,黑压压一片质量优良的箭矢应声飞出,落入了迎面而来的河湾军骑兵阵中。

乒铃乓啷、噗嗤……

零星的箭矢撞击盔甲和入肉声响起,面对这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攻击模式,河湾骑兵们不为所动,无视了少数摔倒和落马的坐骑、士兵,继续一往无前,在喝令声中按照先前的计划逐渐缩小彼此间距,将宽广松散的横阵收缩聚拢起来。

开始时分散,是忌惮西征军的火炮远程打击,但骑兵冲锋,终究还是要密集一些才能造成足够的威慑和冲击力的。

“杀——!”

声嘶力竭的喊杀伴随着骑兵浪潮山呼海啸般扑了过来,而消停沉寂了片刻的炮兵阵地方向,震耳欲聋的齐射声也终于在敌我双方的等待中,重新响了起来。

受铸锻造技术限制,又出于易于培训教学、便于运输野战等方面的考量,西征军现役的全是不足地球位面六磅炮标准的小口径火炮。口径小,能发射的炮弹自然也不大——此刻三十多门火炮发射的所谓霰弹,其实就是一个个装了三四十枚小弹丸的圆筒,无论是威力还是数量,都足让任何现场目睹的军迷发出一句“看了感觉真可怜”的善意嘲笑。

但对仍骑着血肉之躯使用着冷兵器的河湾骑兵们而言,那三十多门小炮却是不折不扣的三十多位死神。

砰然巨响声中,弹体在火药燃气压力的推动下离开炮膛,于炮口附近完全开裂破碎,内装弹丸顺势迸出,轨迹在空中绘出三十多个以炮口为顶点的近似圆锥……扩散,融合,后发先至地超越前方弓手们迅速放出的第二轮箭雨,与它们汇成一条冷热武器兼具的弹幕,带着尖啸扑向河湾军的骑兵横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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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 高庭保卫战(9)

人仰马翻。

人仰马翻x2。

人仰马翻xN……

咻咻的破空和噼里啪啦的命中声里,马匹摔倒、骑手落地,不知受伤还是毙命的士兵在惯性作用下翻滚然后被后续的骑兵践踏而过,碰撞摩擦声、人类的惨叫和坐骑的咴咴嘶鸣一时间充塞了整个听觉世界。让河湾骑兵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发生了:明明炮响只有几乎融合的一轮,箭矢的威力数量也并没有任何可见提升,身旁的袍泽们却像被收割的小麦似,一茬茬地或坠马,或干脆连坐骑一起倒下!

他们的战马已经适应了火药爆炸的轰鸣,人也做好了迎接横飞炮弹杀伤和震慑的准备……

但那天杀的守夜人,又一次在火线上掏出了新的攻击手段!

没有实心弹平射的血肉模糊、残肢断体,只有穿透盔甲和皮肤朴实无华的小颗弹丸,伤亡数字疯狂上翻,仿佛有数千名神射手在用隐形的穿甲重箭对他们进行狙击。三两秒内,上百名骑兵便或丧命或失去了战斗力,放在寻常的步兵身上,挨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莫名毒打后众人绝对会上下一致地选择暂时撤退放弃此次冲锋。

但他们是骑兵,在冲刺的巨大惯性和后方第二波骑兵的无形压迫感下,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而在前方,伴随着迅速覆盖过来的又一轮箭雨,还有下一波热武器打击在等着他们。

火炮进入了贤者时间,但原始却可靠的爆弹可没这讲究——在战线指挥的怒喝声里,最前排的薄薄一列掷弹手奋力挥臂,将一个个冒着青烟的黑色圆球扔到了河湾骑兵们的脚下,随即迅速后退撤入阵中。和在黑水河畔之役中初见此物的黄金团不同,这回的河湾骑士们已经知道这玩意杀伤人不是靠砸,他们慌乱地策马躲避,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只能听着连串轰响在脚下或背后爆发出来。

烟尘和震动同步产生,飞溅的弹片应声而至,没有经过炮膛加速的它们对着甲士兵其实很难造成可观伤害,但对跨下的马匹而言却是巨大的刺激——骑兵部队的坐骑确实已经在高庭城外的联军集结地完成脱敏训练熟悉了爆炸声的干扰,但这回爆弹的响声不仅更近更猛,居然还带着或零星或密集的刺痛和伤害,这就完全超越战马作为驯化动物的耐受能力了。

又一片人仰马翻里,惊惧随着嘶鸣声瞬间传遍整个第一波骑兵,绵密的马蹄声出现了混乱,这下不再是简单的伤亡巨大,而是整个冲锋的阵型和节奏都被彻底打乱变形……迎着西征军最前排的西境枪盾兵和多恩长矛手们闪着金属光泽的严整防御阵型,无论人马都已完全失去了冲上去的决心。

不敢冲,也不能原地停下等死,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们的前进方向开始偏移。

河湾骑兵主力在加兰·提利尔的指挥下游离在女王军梯形阵的南面稍微偏西的方位,而为了在配合呼应步兵总攻的同时做到互不干扰,他们将冲锋打开缺口的目标选定为了女王军梯形阵最东南角——即步兵战线最先开始接战位置斜对角的那个方阵。这一来一去,骑兵冲锋的方向也就自然是自西南向东北,在上北下南的地图上呈现出一个倒过来的“丿”字了。

在遭遇对手火炮+箭矢+爆弹三位一体的联合打击,损失惨重发现事不可为时,最前排的骑兵和马匹们便本能地选择了最安全的自保方法:不停下,加大转向角度,在临接触前的最后一刻拐出了个近乎九十度的折角,画出一个“厂”字后,在严阵以待西征军的枪矛尖前晃荡一圈,向东脱离,再“几”字拐回南方,扬长而去逃出险境。

眼见迎面而来的骑兵浪潮在最后一刻拐了弯,平行着己方阵列夹尾巴朝东而去,紧握着枪、盾和长矛的西征军士兵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见对方朝东而去的残兵群里零零散散地飞射出来些许物件,划着不甚整齐的弧线朝己而来,砸上盾牌或落进阵中。

稀稀拉拉的砰声撞击响起,夹杂着零星的痛呼,西征军将士们回过神,发现飞过来的物件里除了不少轻弩的短矢外,还有飞斧和标枪等投掷类兵器的存在,最离谱的是居然有士兵被泛着锈斑的铁块砸了个头破血流。昏迷几名、轻伤若干,无一阵亡,河湾军骑兵冲锋的第一波就这样以几百换零的悲催战损比告一段落,但没待他们放松片刻,第二波骑兵的冲锋也到了眼前。

……

和目送着伤员撤离一线的西征军士兵们所猜测不一样的是:第一波河湾骑兵在最后时刻缩头并不完全是因为胆怯,他们抛射或投掷出的弩矢、兵器也并非是取胜无望下恼羞成怒的象征性反击。

加兰·提利尔在将骑兵分为三波的最初,就不是无脑地按人数平均配置。

他首先进行全军通告,将自备了弓、弩或其它杂七杂八投掷类兵器的骑手召集到一起,将他们与雇佣军、自由骑手和老弱充数的骑马步兵全分到了第一波,这头一波数千骑兵虽然不是专职游荡骚扰的弓骑兵,却是仅有的具备远程攻击手段的一波。

接下来再将有产骑士、贵族私军,包括黄金团骑兵队这群装备最好训练最有素——包括自己在内的人安排成第二波,组成整支骑兵部队的核心力量和“拳头”。

最后,再将战斗力比第一波稍强但装备水平比核心精锐差、相比之下该划分为“轻骑兵”的剩余部分设定为第三波,作为殿后和掩护部队。

如此刻意的分兵,对应的自然也是量身定制的不同任务。

第一波要做的是:先摆足架势正常向西征军阵地发起冲锋——若能唬得对手阵列松动,便顺势杀入凿出一个缺口;若不能……也要虚晃一枪自阵前掠过,尽己所能地用手头的远程武器干扰杀伤敌人,至少制造出可观的伤亡和混乱,为后续部队创造机会。

第二波主力的任务则比较单纯:全力冲锋,从第一波骑兵打开的缺口或制造出的混乱薄弱处冲入,杀穿女王军的梯形阵东南角,破坏艾格布下的防御阵型。

第三也就是最后一波的收尾工作就是:见机行事,扩大第二波重骑兵的战果。

加兰·提利尔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知道第一波骑兵不可能打破女王军的阵型,所以只求这群弱兵能发挥些许作用。但真实交手后的战果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在后方不远处疾驰的战马上将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对手似乎又临战投入了一样他看不明白的新武器,以至于第一波骑兵几乎脱了一层皮才勉强接近敌阵,但费尽全力,也终究没能对敌阵造成哪怕他预期最底线的撼动。

比起为满地阵亡者和游荡的伤员散马悲痛,一个更紧迫的选择摆在他面前:在计划第一步就不顺的情况下,进攻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许多学士和老将的教诲让他明白:骑兵强冲完整未变形的步兵阵列胜率不高;担任过的家族管理工作更让他清楚:骑士和步兵硬拼无论一换几从成本上来说都得不偿失;再考虑到第一波前锋的惨烈伤亡和微弱骚扰成果,他此刻最合适的选择,应该是和前一波士兵一样大角度转向,从敌阵前方掠过而非一头扎进去,先撤出战场再另寻战机的。

隆隆的马蹄声里,加兰·提利尔所率的第二波骑兵轻松扛过了一轮箭雨,冲近敌方阵地。在他们面前,依旧排列整齐带着略微弧度的西征军阵列开始显得清晰,身处前列的他甚至能看清第一排西境士兵严肃中带着一丝紧张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间下了决定。

今天不一样!

这是一场决定提利尔家和河湾未来的决战,胜则万事好说,败则一无所有。

无论胜率多么渺茫,代价多么惨烈,他都得咬牙一往无前。

前一波骑兵虽然没有实现原定的战术目标,却稀里糊涂地完成了昨日步兵诱饵没能完成的“炮灰”使命,成功将女王军的霰弹炮火全吸引到了身上,在火炮需要好几十秒进行装填的情况下……

此刻虽然不是最佳拼命时机,但他今天绝不会再等来第二个更好的战机了!

加兰·提利尔昂起胸膛,高高挺起骑枪。

“保持速度——高庭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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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 高庭保卫战(10)

在一座以四轮马车为基础搭建的临时瞭望台上,艾格得以在不需要飞禽易形者汇报俯瞰视角的情况下依旧将紧密布置的西征军阵地尽收眼底。

霰弹反制第一波河湾骑兵的效果完全达到了预期,但加兰·提利尔将骑兵分为几部进行衔接式轮次冲锋、外加自西南向东北冲锋的战术指挥……却瞎猫碰上死耗子,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一记对抗的妙招,让火炮的出手和霰弹的首次实战登场——虽毫无悬念地取得了压倒性优势,战果却比预期要缩水了不少。

将骑兵分为三波,本意是为了便于指挥同时防止拥挤踩踏,但放到实战中来时,各冲锋阵列间的空隙却还有效阻止了炮击造成恐慌的无限扩散和放大;而巧妙的斜向逼近,又让人马在意外受挫时转个向便从战场另一侧顺利撤离,完全不影响身后友军的进攻步调……

对于敌人意外的良好发挥,艾格只能耸肩暗叹。

利用空中侦查,他其实早已发现河湾骑兵被分成了三部,但麻烦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不可能靠飞禽易形者转述的俯瞰侦查结果就判断出“第二波骑兵才是精锐和拳头”——即使知道,他也很难在几分钟的时间内采取什么有效的应对。

火炮的装填速度是有极限的,面对先后而至的三波攻势,西征军面对的选择很简单粗暴:要么就炮轰第一第三波骑兵,中间硬抗第二波;要么就憋着不开火,专候着第二波打——然而在后一种情况下,第一波骑兵就会由佯攻转化为真攻,步兵就得在没有炮兵掩护的情况下硬抗两拨……甚至两拨半的骑兵冲击。

细节讯息不明了的情况下,艾格稳妥地选择了前一种方案,而他现在就得目睹着自己的步兵承受这一选择的合理结果:在让地面隐隐发颤的沉闷隆隆声里,第二波骑兵像泛着银绿光芒的海浪一样拍上了主要由多恩和西境步兵拼成的金红色步兵防线。

在喊杀和怒吼构成的宏大背景音下,首先响起的是一串比炮声清脆但稍小的爆炸声——和炮兵需要填装、归位和瞄准的时间不同,掷弹兵可只要点火扔出去就行了。爆弹构成了女王军步兵迎接骑兵冲击前的最后热武器防线,再几秒后,战马与盾牌、兵器与兵器乃至盔甲或骨骼的碰撞折断闷响爆发出来,血肉和钢铁合并成的浪潮,终于拍到了另一道血肉和钢铁组成的堤坝上。

……

继组织起了一波颇有威胁的攻击之后,第二件让艾格意外到皱眉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为何,爆弹的效果比预期要差。

河湾军在高庭城外的联军集结地进行了紧急的爆炸声脱敏训练,这让人马在面对震响时所受的影响削弱了大半,虽然仓促间还没能全军都实现“听雷不惊、遇炮不乱”的理想目标……但仅仅是一波爆弹的话,已经只能扰乱而不能完全遏制河湾重骑兵的集群冲锋了。

音调声响皆不相同、或刺耳或渗人的声响里,这支精锐骑兵在主将亲率下,带着一鼓作气的作战决心无视阻挠地撞上了梯形阵东南角的顶边。

从情感上来说,艾格当然希望己方的士兵能像屹立的礁石一样,毫不客气地将拍上来的浪涛击碎然后赶回去。无垢者兴许能做到这一点,然而他率领的毕竟是一支良莠不齐的混编大军而非三万无垢者:为便于指挥操控,同时避免在梯形阵的布置上形成薄弱点,艾格在从君临开拔到行至此地的一路上都不停地在对步兵进行合理化的细微整编和布置,在让自己构建的指挥体系基本融入全军的同时,尽可能做到了确保全军各部——主要是九大步兵方阵间的人员素质和装备水平……即综合战斗力基本呈平均分布。

在保证军队基础主体可靠的前提下,再拎出无垢者、赠地军和骑兵三部,作为后招和预备队以备不时之需。

反观对面呢?

河湾人将几乎八成的骑兵挤出来给了加兰等青年将领组建骑兵部队——有马的人本身平均战力就全方面碾压农兵,加兰还在此基础又将骑兵按强中弱分成了三部,在最强的这第二波中又将人马具装、防具最齐全的精锐部分调配到了排头做刀刃。这一系列的操作,让他在这一刻的步骑对阵中,短暂地实现了局部的“上驷对中驷”,成功利用战斗力的略胜一筹,抹平了女王军严阵以待的防御优势。

当其它杂七杂八的优劣势互相抵消,骑兵与步兵间硬碰硬的结果,就在前者更大的动能和随之而来的冲击力作用下,不得不遵循客观规律而非主观意志了。

河湾骑兵在这场绝望的保卫战中,打出了转瞬即逝的高光时刻!

女王军的步兵阵型艰难地保持住完整没有被一举凿穿,但还是在物理铁律的作用下无可奈何地扭曲变形,向着敌人冲锋的方向狠狠地凹下去一片,两方阵间连接部位的薄弱处更是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就会瓦解崩溃。

场面有些难看,女王军也确实处于下风,但艾格没有丝毫慌乱:只要骑兵冲锋的力道用尽己方仍不崩溃,那速度归零后停下来的人马就是任人宰割的木桩,而他手中还有余棋可用。

“调动无垢者,补上缺口,替换南二方阵!”

紧密梯形阵有包括便于掌握战场态势、炮兵射程能够覆盖全场等诸多优点,但其缺点也同样突出:没有转圜的余地,一旦外部防线被击穿,梯形内部连构建第二道防线组织反击的空间都不够。一线部队间的替换会产生短暂的混乱和防御空虚,若敌人的第三波骑兵能在霰弹打击下抓住己方的破绽,局势便将大危。

面对低容错率的险局,艾格毫不犹豫地动用了预备队。

他本可以调动位于梯形正中的二二方阵,但敌人的来势、冲击力乃至装备旗帜无不在叫嚣着“老子是王牌”的情况下,再派一支战斗力相近的部队去支援便是极大的轻敌。赠地军虽然同样身经百战且战意高昂,但主体是塞外民的他们并无对付骑兵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艾格所能做的选项便只剩下了一条。

无垢者。

这群在生物学上真·没种了的士兵,在战场上却是毋庸置疑的纯爷们,有他们投入的战线,在死光前都不用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

穿透嘈杂战场噪音的号角声和醒目的黑色旗令中,那支令狭海两岸无数贵族和奴隶主们胆寒的玄甲部队出动,像一股黑色水流般沿着方阵间的空隙向战场东南角涌去,无匹的安全感瞬间充塞了沿途。

艾格正待要观赏一番这支传奇步兵对抗骑兵的优异表现,战场的西面——双方步兵的接战线却又出人意料地告了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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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高庭保卫战(11)

艾格在求援的通报到达前就察觉出了异常。

秉着“战力均衡”的原则,西征军的爆弹是跟着掷弹兵平均分配到九大方阵的:每个方阵自带约一百名掷弹兵,每名掷弹兵携带两枚爆弹,多出来的零头留给艾格的嫡系赠地军,无垢者和西境骑兵则干脆不装备。

和火炮“数量有限,发射也慢”相反,爆弹的使用过于便捷,虽然总数不少,但平均下来十个人才有一枚,再加上用法一学就会,放开了投入战斗的话,恐怕瞬间就会用罄。为避免不必要的火力溢出和浪费,艾格在向各方阵指挥官下达战前命令时就打好了招呼:仅在面对骑兵冲击和战况危急这两种情况时,才允许投入爆弹作战。

而刚才,在两轮炮射霰弹的间隙中,他听到了步兵交战线方向传来的爆弹轰鸣。

若仅仅是一轮,那尚可以解释为是某个方阵的中层指挥官判断失误,提前投入了救急用的爆弹,但第二轮第三轮爆弹的清脆声响则意味着有其它方阵的指挥官跟着下令投入爆弹——这确凿无疑地释放了信号:整条步兵防线都在承压。

可这太奇怪了。

在艾格战前对局势的预设中,西线的步兵方阵只要能与敌方步兵对峙,扛住对方的攻势不崩即可,他会去在战场的其它方向打出足以决胜负的战果——剔除爆弹和火炮这两个外挂后,双方的步兵属于同时代同水准、旗鼓相当的对手,西征军还有连胜的整体士气加成,打成平手应该毫无难度才对……

事实上,艾格担心的不是打不过,而是对手第一波步兵冲锋被打退后,己方步兵会上头地追杀出去,从而导致防御阵型瓦解甚至落入对面的陷阱,所以三令五申不许追击,不许追击。

可现在,步兵线居然扛不住?

怀着疑惑,他将注意力由已经基本无虞的南线转向西线,并迅速通过观察和听取汇报弄清楚了缘由:河湾人,竟把猎龙弩推到了前头来!

……

紧密梯形阵的布置将西征军的对外战线缩小到了极致,这让河湾联军庞大的兵力优势无从发挥——老实讲,这不是个常规的布阵方式,欺负的就是河湾人没有火炮这样的高效杀伤武器。但现在,对手却将低配的替代品投入了战场!

猎龙弩发射的巨型弩箭不能在地上弹跳滚动,在杀伤效率上远逊于火炮打出的实心弹,甚至就连原始的爆弹都能压它一头。话虽如此,但战争毕竟不是各自把武器拿出来比谁的更好就算谁赢:威力巨大的火炮,这会正忙着对抗骑兵;而便携易用的爆弹,西征军又只有两轮的储备量。

两件比猎龙弩更好的武器一个被牵制一个又不能持久,就怪不得猎龙弩大显神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