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点爷01
艾格没有防着伊利里欧逃跑——除了计划筹备仓促产生了个小小失算外,还因为:栽赃计划是个阳谋,却并不以伊利里欧的性命为目标。相反:在这个巧得不能再巧的时间点上忽然不辞而别,旋即火药配方就忽然泄密了个路人皆知,反倒才坐实了他就是始作俑者的黑锅,让女王再不可能对其有半分信任和好感,到这一步,就算伊利里欧不死,也没法再在短期内对艾格的大王领计划造成有威胁的干扰了。
伊利里欧跑或不跑,对计划影响不大,这正是艾格疏忽了的原因,谁能料得到敲山震虎结果老虎会从山里跑出来和敲山人拼命?这狡猾的死胖子,就是在不可能的地方找到了裂缝,并凿开之拼出了个鱼死网破!
……
当艾格冒着冷汗急匆匆赶至女王临时府邸时,无垢者统领灰虫子、新上任的财政大臣提利昂·兰尼斯特等一干重臣已经因为路程优势先一步赶到,几名当事人正在接受丹妮莉丝的亲自质询,并不宽阔的大厅内,所有人都在仔细听着最直观的第一视角叙述,甚至没人在意到他这个七国眼下最有权势男人的迈入。
“……当时,首相大人的传令官持着信物冲到我面前,连马都没来得及下便直接命令我关闭城门阻拦潘托斯总督一行的离开,我在验过其身份和信物真实过后,便一边下令守门士兵疏散门洞内正在通过的居民,一边带人朝伊利里欧大人的马车围过去。”除女王之外,正说话者是整间屋子里唯一也有位置坐的,倒不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或地位崇高,而是因为他肩膀上的纱布还在往外渗血,“那车装饰得很奢华显眼,辨识度极高,一看便知是权贵所用。我大声喝令车队及随行仆从、护卫停止行动并放下手中一切物品,马车内部人员也离开车厢出来接受调查——”
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悠悠地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讲述。
“车夫和护卫们很顺从地接受了指令,只有马车里的人始终不肯露面,我喊了一句,又一句,直到第三次申明对方再不出来就要派人强制进入,马车厢门才打开,伊利里欧手持一把十分华美精致的短弓现了身。那把弓的形制奇特且反射着耀眼的金光,我当时还在心里猜测它到底是镀金还是纯金锻造,他……他就举弓搭矢,朝我射了一箭。”
临河门守备队长的表情依旧有些茫然,他在事发是真有些懵的……既懵——潘托斯总督这样的外交人士会在没有遭受生命威胁的情况下选择主动发起进攻;也懵——像伊利里欧那样肥硕臃肿的大胖子,用起武器来竟能如此熟练且凶狠,电光火石间放出的一箭竟也做到了势大力沉且精准异常。
若非身经百战故在肌肉记忆下瞬间侧向躲闪了半步,那一发绝对会钉在自己胸颈之间的正中,打在盔甲的薄弱处洞穿气管食道。
如果是那样,他此刻就没法坐在这里向女王陈述现场情形了。
“你确定只是带兵包围并命令他下马车接受调查,没有做出任何带威胁性或会令人感觉受侵犯侮辱的言行?”
丹妮莉丝目光炯炯地盯着受伤的守备队长——并非她不信任一路跟着自己从阿斯塔波杀回维斯特洛的亲信,而是他所讲述的故事实在太过离奇:战争尚未结束,君临城实际上依然保持着高度戒备,每扇城门都至少配备了上百名守门士兵执勤,同时还有同等数量的无垢者从旁待命,更别提临河门外还有港口守军和掌握了制海权的舰队了。
以伊利里欧使团的规模和武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出一条血路强行离开君临的……如果不是受到什么外来因素的逼迫或威胁,那位精明无比的富商总督,怎么会采取如此自寻死路的行为?
这不合理!
倒不是怀疑追随者背叛于己,但多年的带队和统治经验让丹妮莉丝明白:忠心耿耿的人也可能坏事。像自由民兵团军官这类的功臣阶级,恃宠而骄酿出点什么祸事来,然后将责任推到死人身上撇清自身,从理论上来讲是完全有可能的,她不得不防。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事发前双方并未发生言语身体上的任何冲突,这一点——在场士兵、守夜人兄弟,甚至路人和潘托斯使团幸存者皆可证明,请女王明察!”
话音虽有气无力,语调却坚决肯定……不管如何,至少后半句话属实。盯着说话人的眼睛没看出心虚的神情,在肚里决定好会派可靠人手去查,明面上丹妮莉丝却不好再继续质疑,只能暂且相信并结束这个话题,瞥了眼刚刚迈进屋站到了提利昂身旁的艾格,将询问对象转向另一批当事人:“我不知道你叫什么,说说怎么回事吧?”
“回女王陛下,在下哈维,前守夜人产业保安队军官,现任守夜人总司令卫队队长。”哈维欠身行礼,自我介绍后回答问题,“我奉首相之命参与追查守夜人产业研究院机密图纸被盗取一案,线索指向潘托斯富商总督。今日正在密切监视观察中,却发现伊利里欧一行忽然启程准备离开,紧急向艾格大人汇报过后,受命阻止嫌疑人团伙逃脱,这才有了赶至临河门传令拦人之事。”
他本还在惶恐和惴惴,但随着主心骨到场,顿时底气十足起来:“守备队长官的叙述大致就是事情经过,在下没有要补充的。我们原本的打算就只是要将伊利里欧总督一行拦下,若进行过搜查后没有发现,自然会将情况汇报给陛下和首相由您二位来定夺,谁想……伊利里欧就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出手,将一场本可和平解决的搜查,强行演变成了流血冲突。”
嗬,这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丹妮莉丝皱起眉来,厉声问道:“潘托斯总督是从狭海对面而来的使者,就算言行有失,也该由我决定如何处置才是,为何不先行通报,反而直接动手?”
急匆匆赶来的路上,艾格已经从报信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结局:伊利里欧面对拦截意欲强行闯门,与临河门守卫当众发生战斗,已被当场格杀。这会再站着听完守卫长官的过程简述,前后一拼凑,事情的真相顿时了然于胸。
作为潘托斯富商总督和女王的“恩人”,伊利里欧就算坐实了窃取火药机密的罪名,也有一定概率能在时间不定的囚禁后活着回家——这全看丹妮莉丝心情和未来国际局势变化;就算决定自尽,也绝对会有诸如服毒、上吊这样痛苦更小速度更快的方式来实现目的,但他最终却做出了公然反抗这样不合常理的寻死之举……为什么?
因为这位冰火原时间线的隐藏boss,面对穿越者这样本不该存在的外来者的插手阻挠,将底牌和手段出尽也没能扳回颓势,束手无策气急败坏之下,痛下狠心,以自身生命为代价帮了小伊耿最后一个大忙。
因为这样一来,女王政权就在公众场合以武力袭击了一国外交大使,制造了一场举世震惊、骇人听闻的外交事件。这一事件借助途径临河门进出君临、往来七国之都与海内外的无数目击者之口,很快就会传遍五湖四海乃至整个世界——带着敌意的那群奴隶主可不会关注“到底是哪方先动手”这样的细节,他们只会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把事情传得越耸人听闻越好,凭借舆论掌控力更强的优势,让新生的坦格利安王朝陷入恶劣到语言词汇都难以形容的糟糕外交环境中。
从“临冬城投毒案”真凶这个私人角度来说,伊利里欧的死无疑是一场重大胜利——艾格成功地借女王自己的武装之手除掉了一大威胁和预定的栽赃对象,不仅毫无参与和诱导的嫌疑(确实没有),从此可以放放心心地栽赃给此人而不用怕他自证清白,也再不用担忧一个老练精明的阴谋家躲在角落里暗搓搓地惦记着给他下绊子。
这简直就是和瓦里斯的副手在临冬城地牢自杀,背上了投毒者黑锅一样的便宜事。
但他毕竟不只是个杀人凶手。
从“女王之手”的公职角度来看,那死胖子可是用生命为代价,打断丹妮莉丝和自己已经计划好乃至都进行到了一半的……眼看就要成功瓦解城邦联合体的诸多外交努力。用一场惨烈的玉石俱焚,不仅狠狠打了女王的脸,也给他留下了大堆难题!
如果说原来……“城联体”这个反龙之母联盟多半只能存在于脑海和书信之中,那在这场血腥的外交事故发生后,倒是真有可能会被神经衰弱下紧张过度的诸城邦统治者们从垃圾堆里捡回来认真推动,并最终成功组建出来了!
情况如此复杂,以至于艾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高兴还是慌张……
但至少有一点他能肯定:在没通气串供过的情况下,哈维绝没法完美回答女王的严厉质问却不出纰漏……就算有不敬和放肆的嫌疑,他这会也得硬着头皮不请自答,展开羽翼抗下这破事。
他皱紧眉头,咳嗽一声后站出人群。
——
第649章 鱼死网破(下)
“此事是我处置不当。”艾格以一声咳嗽吸引住众人目光,高昂着头颅缓慢且平稳地开口解释,“我原已下令安排车马来向女王汇报情况、征询处理意见,无奈伊利里欧总督的动身太过突然,而兵工厂所失窃之机密又实在太过重要关键,紧张慌乱之下,才忽视其外交身份,草率地派人前往临河门拦截。当时心道‘不论如何先把图纸拦下来,后续如何处置大可从长计议’,只是不料:这位总督大人行事竟如此暴烈决绝……现在想来,我应放其出城后,再传令海军舰队去追回,在四下无人的黑水湾洋面上秘密处理,才最为妥当。”
担责任谁都不喜欢,但这回事情的性质非比寻常:“决策失误引发外交事故”这口黑锅虽大,但他女王之手背得动;相反——“假传首相口谕,擅自调动临河门卫队”这个严重罪名,他的侍卫队长却是绝对扛不住的。
既然躲不掉,不如坦荡一点,痛痛快快地揽下来
“陛下东奔西走见识过世界,必然阅历不俗,您应当知道:看上去一样无色透明的酒杯,可能是水晶,也可能是玻璃……即便是玻璃,由于成色、透明度、工艺水准等差异,价值也可以从个位数到几百银币不等——边角料、残次品偶尔能按铜币来卖,而大师级工艺品的价值甚至能与水晶不相上下。”众人正屏息等待着首相的下半段言论,他却忽用一个无关话题搅散了大厅内紧张凝重的气氛,“在我来自的地方,就有一种利用外行人不了解这种上下限落差的特点来进行诈骗的手段——施诈者会抱着些由小作坊产出的高仿器皿走在街上,专挑走路骑马不甚当心的路人碰上去,一沾身子手中的东西便旋即落地摔碎,接下来便是理直气壮地拉着人要求按水晶的价格来赔偿。只要被挑中的倒霉蛋有怕事的心态或赶时间的状况,便多半只能乖乖挨宰。”
大伙正讨论怎么解决伊利里欧总督之死呢,你搁这搞骗术科普是闹哪样?
就这间屋里,哪怕地位最低的守门士兵或助理、文书,那也是和女王搭上界的权力圈人士,走在大街上,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诈骗?细碎的议论声在大厅内响起,嗡嗡嗡汇成一片蚊子响,只是皆慑于艾格首相的权势威严,忌惮其军团总司令的赫赫武功,又顾虑到女王尚未发言,才没人敢打断他的话罢了。
“这种骗术,叫碰瓷。大家也许没听过这个词,但绝对听说过类似的招数。”在一片迷茫不解的目光中,艾格缓缓将两个话题无缝衔接起来,“今天,伊利里欧总督不合常理的主动寻死之举,难道不就是场骗局?只是他使用的牺牲品不是某件易碎器皿,而是自己的性命——所以才让整件事看起来匪夷所思罢了。我大胆地猜测下:他可能是欠下一大笔债务或人情,然后自身又感染了某种绝症或陷入困境走投无路,再受到反女王势力的暗中挑唆和逼迫,才会如此不顾旧日情分、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也要来碰一碰我们的瓷,让女王陷入暴虐无道的嫌疑!”
直接说伊利里欧就是幕后大boss肯定没人会信,艾格便换了个更容易被人接受的说法。死掉的敌人便是最好的敌人,而对已经没有威胁的敌人,艾格从来不惮给他几分面子或“宽容”。
“那现在问题来了——在一场碰瓷事件中,骗子和受害者,到底谁更可恶呢?”艾格摊手,环视一圈在场众人后高声问道,“我想大家……心里应该都有答案吧。”
“走路不看路肯定不妥,无论是踩进坑里、滑倒摔跤还是撞到墙壁都活该倒霉,但谁也没资格去主动出手对其进行私力制裁……来‘给他个教训’,更别提是以诈骗钱财为目的了。碰瓷者的行为于情逾越了自己的身份,于理则触犯了王法,我们每个人都免不了要上街走路,谁也不能保证每分每秒都盯紧着路面和靠近自己的行人,当然都得站受害者一边。”
不想朋友遭遇冷场,提利昂大胆地接话捧场,说话间便有点猜到艾格想怎么圆这个故事了。
丹妮莉丝被绕晕了:“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陛下,您是真龙王朝的女王,维斯特洛的统治者,丹妮莉丝·坦格利安一世御前会议这个大家庭的家长,我们都是您的家庭成员和孩子。现在,您的孩子被外人碰了瓷!”艾格故意用上了略微夸张的语气,“没错,您作为家长,有权力要求我们‘走路’时多长眼多当心,但您首先该做的是设法减轻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整体损失,然后是清算追究碰瓷者的目的和责任,最后才是责备我们不当心,要我们吸取教训以后注意!怎么能放着前两件事不做,先揪着您的孩子不放手……这,岂不本末倒置?”
(好家伙,是个孩子我就不能找责任人了不成,我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单身女王,一言不合就当了你们所有人的妈?若不刨根究底地搞清此事发生经过,我安能定下心去想止损之法?)
丹妮莉丝既被这闻所未闻的抬举和奉承方式弄懵,又为受到“本末倒置”的指责而不悦,再混杂上突遇恶劣意外的恼火,一时间肚中五味杂陈,一大口“不爽”堵在喉咙里,却竟不知道从何反驳起……但想了一想,忽神志一清,明白过来艾格是在曲线护短。以他此刻的身份地位,就算强硬出头明明白白地维护下属,自己在欠了他一大堆功劳没能兑现奖赏的情况下也没法揪着不放,如今拐弯抹角地讲故事让两人面上都过得去,已经算是有心,自己该顺着台阶下了。
胸膛缓缓起伏几下,女王无可奈何地做出妥协。
“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稍后再另行派人调查。”丹妮莉丝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愤,“但伊利里欧总督是坦格利安家的朋友,是他安排我与卓戈卡奥结婚,还送我龙蛋当礼物,就连贝沃斯、格罗莱和辅佐我重返坦格利安的培提尔·贝里席也是他送到我身边,我不能恩将仇报。就算其阴差阳错下受某些势力胁迫潜进君临窃取情报,我也不能接受他在我的地盘上、我的保护下当街暴毙的结局……我要这件事尽快被处理好!对此,首相大人有何高见?”
伊利里欧对丹妮莉丝兄妹有过接纳庇护之恩不假,但这笔恩惠早已因他将自己“卖给”马王而勾销大半……丹妮莉丝承认对方是自己的昔日恩人,但也绝没到感恩戴德的程度。还有一个微妙之处,大概就连女王自己都意识不到:她虽然声称自己绝不能恩将仇报,潜意识里所思所想,却已经是“绝不能背上恩将仇报的标签和恶名”——先前心中所余对伊利里欧的好感和亲近,早已随着艾格反复向她吹耳边风、灌输各种讯息导致的联想和疑心发酵而被抵消得所剩无几,待到他再将其涉嫌盗取兵工厂机密的证据一呈,便是彻底烟消云散,丁点都无了。
她不痛不快地揶揄了艾格一句,把麻烦抛回给他,态度明确:你想护短,我忍了,但这烂事,你也得摆平!
艾格接过飞来的包袱,叹息一声:“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事故责任自该由我一肩承担。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此事的责任我可以扛下,但惨剧已经造成的巨大影响和恶劣后果,我却无法替陛下或大家共同所生存的维斯特洛王国分担。所以,我们现在首先应当讨论的问题便是:如何堵上这个窟窿,减轻此事对我朝的不利影响,将局势扳回正轨。”
“按照国际惯例,外交人员应当享有一定的管辖、诉讼和执行豁免,虽说没有签下过白纸黑字的条约,但率先打破潜规则当开这个口的恶人依旧不妙。在这件事里,实在是因为火炮火药的秘密远比潘托斯与女王的关系重要,我才硬着头皮下令拦截,但说一千道一万,伊利里欧总督是在君临城内当街毙命无疑,这一点无可辩驳……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应该果断放弃守不住的阵地,以退为进,先撤到能守住的战线再停下来稳脚跟。”
艾格伸出一根手指:“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主动发声、清楚解释,及时占领舆论高地。此事发生在人流量巨大的临河门口,据说现场颇为血腥惨烈,想必已经在城内引起风言风语和各种猜测,而谣言满天飞向来都是稳定的第一大敌。我马上会下令情报和宣传部门立刻做信息公布准备,妥善措词造句,将事情经过在略去不利我方的细枝末节后尽可能透明详尽发布,先承认下此事的发生,然后倒打一耙指责对方辜负女王的信任和友善,利用外交身份做掩护进行危害我国家利益和安全的间谍行为。”
“在确保舆论不失控后,第二件事便是因势利导,使其向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正巧,守夜人产业在君临扎根多年,已经完全控制此地报纸杂志业,公布完事件消息,我们紧接着就要利用对媒体的深度掌控力,着重宣传女王对‘人生来自由’观点的坚持,对奴隶制的厌恶……以及狭海对面那群奴隶主对女王的仇视和痛恨,以此调动人民的愤慨和同仇敌忾之情。”
“这两件事情做完,七国居民的注意力便从‘君临守备队没能妥善处理好外交事件,导致当街酿出惨剧’这个丢脸的视角,被吸引到海峡两岸两种制度两种阶级和理念的对立和斗争上来了。人一旦站队,思维模式便会发生转变,只要这种对立成功营造,我们在七国内的基本盘就稳如伊耿高丘,不可能再被撼动。”随着解决思路一点点清晰明了,大厅内听者们的神色也逐渐变化,“但这并不是胜利,顶多算立于了不败之地。潘托斯使者在七国之都当街被格杀此事造成的国际影响,可绝非我们局限国内甚至王领范围的舆情控制能力所能左右。在首先稳住大本营后,我们便要设法减轻海外势力对我方的敌意和威胁,首先明确一点:我们决不能在河湾战事尚未结束前与整个九大自由贸易城邦开战,这不仅会导致河湾战事走向变得无法确定,还会让臣服条件仍未谈妥的谷地心思也活泛起来,导致七国一统的前景和代价陡生过多变局,趋于失控。”
“对外部,我们有两招可用:一是分化拉拢,九大城邦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与女王正处于敌对状态的瓦兰提斯就不说了,曾经妄图吞下瓦雷利亚的全部遗产和半个世界开战,到处都有它的对头;除此之外还有个明确抛弃和反对奴隶制的布拉佛斯,其实也可以设法拉拢……向其它那些奴隶制城邦示好兴许还有难度,但想拉拢布拉佛斯,是在太简单了。”艾格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们只需要宣布接受并继承簒夺者对布拉佛斯的债务,便能让这个自由贸易城邦中的金融中心放弃与其它奴隶主为伍,而没了铁金库的金融支撑和交易结算协助,其余八大城邦纵然想联手对付女王,也绝对会面临一个又一个的麻烦和困难。”
“继承债务!?”丹妮莉丝皱起眉头,她不得不承认:即使是这个自己曾经以为永远不会采纳的选项,在和‘与全世界为敌’和‘征服河湾失败’等严重后果相比较时,忽然也变得不是那么绝无法接受起来,“我们哪来的钱还债,难道还是用债券?打白条给人固然是个妙招,可即使不提对方收不收……如此这边也欠那边也欠,最终又全以出售热武器抵消欠款,债券一来二去都流到守夜人产业手中,我这个女王……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给守夜人产业的股东们去打工?”
女王可不是才想起来这一点,而是早已憋在心里,只等个契机问出口了。她同样说得足够委婉,守夜人产业有许多股东不假,但兵工厂可完全是艾格的一人私产,若债券的循环转起来,她就是一辈子在给他守夜人总司令打工!
巧的是,艾格其实也早已想好办法打消女王心中的疑虑和芥蒂,虽说原本打算是将答案在合适时间以惊喜礼物的形式献上,但眼下闯了泼天大祸要补,也只能提前拿出来,用以安抚丹妮莉丝的紧张了。
“这个,其实我已与财政大臣商讨良久,并有了解决办法。”艾格抬头望向女王,微笑着缓缓吐字,“我们二人达成一致:守夜人产业免税的特权,是长城面临异鬼威胁时期采取的阶段性的权宜之计,在新的时代里不该不合理地存续。经过一番仔细的统计和权衡,我们得出了初步的改革方案:守夜人产业的常规部分,按正常商业税率恢复缴税,而只接受坦格利安国债券支付的军工订单,则按收到债券付款量的三分之一为数缴税。”
三分之一?
这个惊人的数字顷刻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引起注目礼和惊叹声一片,就连艾格口中“参与了商讨”的财政大臣以及坐在最前头面上毫无波动的女王心里都猛地一跳。
丹妮莉丝早就想和艾格讨论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时机也拉不下脸开口罢了,她原先设定的税率心理区间是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谁想艾格给出的数字竟比最佳预期还要高上一截,这可顿时冲散了她好大一团负面情绪,脸上差点就要露出惊喜的表情来。
只是不知,这是兰尼斯特家那新上任财政大臣恪尽职守所以烧的第一把火,还是艾格眼光长远主动让步吐出的利益?
感受着在场诸多人士或诧异或敬佩的目光,艾格心中暗暗偷笑:这就是见识和境界碾压了,这群人既对金融机器的规模和威力毫无概念,也压根猜不到热武器军火交易的暴利有多可怕,大惊小怪自然也就在所难免了。
对一台印钞机,该征多少税合适?
回答这个问题就掉入陷阱了,正确应对是——印钞机从一开始就应该放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交由他人控制然后征税。
三分之一税率看起来惊人,但与卖军火的利润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扣除33.33……%的税,再去掉最多十个点出头的成本,还能剩下一半多,这相当于女王每印一百块债券,艾格就能赚到五十几块!
有这种量级的收入为底气,艾格即便当一个真真公正无私、两袖清风的铁血首相,像乔布斯般只拿一块钱工资,也会迅速累计起惊人的财富,变得比坐拥七国的女王更有钱——真·富可敌国。
如此规模的钱财肯定会召来嫉妒、猜疑和觊觎,但艾格心里早已有盘算:这一税率将来还可以上涨到一半、三分之二、四分之三……直至最终实现守夜人兵工厂向坦格利安皇家兵工厂转变的完全国有化。就算女王不咄咄进逼,他自己也会在合适的时机主动要求,而这其中的每次税率上涨或向国有化迈进的一步,都将天经地义为他换来一次“向女王提要求”的机会——无论是纯粹讨她欢心和青睐、申请封赏自身或下属、谋求更大的权限和更深层次的影响力还是犯了什么错误请求原谅和放过……
在这不断明面让步、暗中却获得实惠的过程中,他不仅能得到安全和长远,还能平白在史书上赚个“深明大义”的好名声,岂不美哉?
隐形富豪和阴影中的实权者有多爽,谁当谁知道!
扯远了……
守夜人产业是除赠地军外艾格的第二大底气,他对处理这堆筹码已有了大堆谋划和想法,但此刻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还有第二招,那就是拖!就算离间和利诱都失败,最终九大城邦还是铁了心要联盟对抗女王,只要我们的外交人员能将交涉争取进坐下来面对面谈判的阶段,便是胜利……只要在西线的河湾战事结束前,我们能拖住东线战事不爆发,便是实现了战略胜利!”艾格伸出双手的食指并到一起,缓缓向两边分开,做出一个特没谱式招牌演讲动作,“而这一招又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当然是东线的外交谈判,这一任务不仅困难,且在伊利里欧一事发生后还变得带上了生命危险,女王如觉得一筹莫展,可以向提利昂大人寻求人手和建议帮助;第二部分自然是西线,如果说原本我们还可以不紧不慢地按部就班,那现在,就得设法在平推战略不放弃的同时,设法速战速决,将王政府从两线作战的威胁中解放出来了!”
“而实现后一条,我责无旁贷,还请陛下和诸位信任在下,并拭目以待!”
——
第650章 是兄弟就来帮我擦……
片刻之后,这场为突发流血事件而紧急召开的御前会议告一段落,第一阶段处理方案出炉:首相将牵头摆平伊利里欧之死在国内、外的恶劣影响;灰虫子会作为女王亲信重返现场对临河门卫队进行调查、向附近居民了解更详细的事发过程;丹妮莉丝会在收到进一步汇报后,根据实情决定自己是否要亲自出面参与处理……
短暂的心惊肉跳后,大伙的情绪重新恢复稳定,只是与其说是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都足够强,倒不如说是所有人都对女王之手的能力手段足够信任,都相信艾格可以搞定此事。
女王首先离席,然后与会官员们也作鸟兽散,像下课学生般涌出女王的临时会议厅奔向各自交通工具,只有提利昂因对这结局颇有微词,而找到了艾格发牢骚。
“你在搞什么!那什么税……三分之一便三分之一吧,反正是你的钱外人不用心疼。可我是财政而不是外交大臣,处理伊利里欧寻死成功这种破事,干嘛要牵扯到我?”
提利昂的两条小短腿快速交错以跟上艾格的步伐,他现在是真有点生气:原先密会时聊好是三成的军火税率,被艾格自作主张地进一位变成三分之一也就罢了——对首相财产征收重税之举好歹会被外界视为是他作为财政大臣的强硬和能力……但在事先没有过任何沟通的情况下忽然再给他发职责外的任务,这就让他感觉被迫加班,很不爽了:“我筹备央行、重订税率、组建农业部已经够累了,你还嫌我不够忙吗?说好的我主内,你主外呢!?”
这事按“内外相”的分工原则,确实不是提利昂的活无疑,若不是被伊利里欧以性命为献祭摆了一道,艾格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不地道的烂事的。自己画的饼却又自己咽了下去,没什么比这事更丢人的了,理亏在先的他哪还有什么硬话可说,只能连连抱歉并解释困难。
“这不是事发突然,我又西征在即,放眼御前没有其他人能扛得住这活嘛?不过我也不是一拍脑袋就决定是你,我的考虑是:重建税务体系这一大项里,天然就包括了制订关税这次级项目,而财政大臣要管的账里又含有了涉及国内外的债务债权……想谈这两样东西,你是早晚要和各城邦代表们进行交涉的。”艾格痛快地承认是自己的锅,然后坦率解释他此举缘由,“女王并不随我出征,有她在君临城内,肯定不是每个外使都需要你出马接待,在此情况下,与其选定一个外交大臣,不仅分走权力还要增加谈判期间你与之内部协调的麻烦,为什么不砍去不必要的机构,直接让你暂且兼任呢?”
这么番话显然不足以完全打消提利昂的不满,他翻了个白眼:“女王最多会在重量级使者初次抵达时露一次面,有你那句话在前,剩下来的详谈部分和更多的阿猫阿狗肯定都得我管。我亻也女良的只是个凡人,还是个侏儒,你不怕如此重担把我那脆弱的肩膀压坏吗?”
“你的身体虽是侏儒,但在我们守夜人眼里的形象可始终是兰尼斯特家的巨人。”艾格引用莫尔蒙总司令对其的评价,小小一个马屁活跃了气氛,“而且事情也没有那么夸张,看似你是多了项任务,实际上却只需要在与外部进行关税和贸易条例制定的过程中,顺便洽谈一下此事,为此稍稍做出些利益退让即可。此外——你先冷静回忆一下,我是怎么从一介小兵最终混成守夜人总司令的?”
又要声情并茂有理有据地说教了?提利昂顿时头大,奈何如今艾格是首相,他想不配合都不行:“你完成了莫尔蒙交给你的每一项任务,不论它有多么离谱和刁难人。在坐稳首席后勤官的位置,将三巨头变成四巨头后,你又凭权术手段压制住了其它三巨头和另外两位指挥官,最终得以上位。”
“总结得很好,或者说,是太过精炼,以至于把我想说的内容也省略了。在莫尔蒙总司令手下当后勤官的时候,表面看上去我是在哼哧哼哧地完成他甩过来的一个又一个任务,但实际上,他在每给我一个任务的同时,必然要下放完成这项任务所必须的权力,而在完成任务后,我又会取得与之相对应的影响,以及黑衣兄弟们对我的信赖。”解释完实际的困难,艾格趁热打铁,“而这些权力、影响和信任,只要我不主动松手,莫尔蒙若无合理的动机和说法,是既不会也绝没法再从我手中夺走的。我不仅是守夜人的后勤负责人,也是总征兵官、形象大使和‘最广受信任的誓言弟兄’,正是凭着这些资本,我才能压制住其它几位元老——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不错,一旦染指外交工作,就意味着将来在这个部门这个领域也说得上话,这确实是一大收获……但提利昂从来不是个权力欲旺盛的人,他至少希望能干好一件事证明自己罢了。比起什么权力影响力,他更感兴趣的只有尚只存在于设想中的“金融霸权”。
“让我干活是为了培养我,完成这些任务我就能获得女王的信任,在御前站稳脚跟压住其他人的质疑。切……你以为就你会玩这套话术?咱也是当过领导的人好不。”提利昂做了个干呕的姿势,随即又举起大拇指,“不过得承认,同样的套路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是要更清新脱俗有说服力,不愧是首相大人,在下佩服。但你这是在假设我能完成任务,万一狭海对面那群家伙就是不买账,我没能完成任务呢?”
这番夸奖的嘲讽意味都快溢出来了,而且最后的追问也确实问到了点上,艾格苦笑着摇摇头:“这件事算是你在为我擦屁股,我向你保证——若顺利,功劳算在你头上,而若出什么差错,责任我会主动站出来承担。除此之外,作为额外的感激,风波过去后,你既可以与我共商举荐一位外交副手,也可以在推荐他人担任财政大臣后自己当,女王那边我去说服。”这句说罢,也不等提利昂答应,艾格自顾自地拽上了他,“没时间解释了,先上车吧。剩下的一些细节我们老规矩边走边谈,正巧我手上还有个你肯定想见的人,正在等着你。”
我肯定想见的人?
提利昂脑袋上涨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暗自琢磨会是谁,却一直到被拖进马车里也没猜出答案。
——
第651章 权宜之计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虽然艾格出身军事组织,有常胜之名,在对河湾对黄金团立场上更是妥妥的铁杆鹰派无疑,但他从来不是个战争狂人。
“我很忙你们一起上吧”这个梗虽然玩起来荡气回肠,但艾格已不是热血上头的少年,他绝不会为刷个破成就便主动给自己增加难度。他对自身的定位很清晰:能带兵的首相,而不是专业打仗的元帅。他已经称得上功成名就,就算有人觉得还不算,“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是他的人生追求……作为实权者,国家的整体利益一定程度上可以视为就是他的利益;作为女王之手,他在道义上又得对君主和维斯特洛人民负责,而想要确保这点,他就得秉承一些原则。
能逐个击破的敌人,绝不同时对付;能不通过战争取得的胜利,绝不动用流血手段。
古往今来两线甚至多线开战取胜的例子并不罕见,但无不需要付出对等的牺牲,刚刚经历一个混乱凛冬终于等来春天的维斯特洛,实在不该再遭受不必要的苦痛和折磨。
想错开两场冲突的时间,就得想办法拖,而想拖,就得付出代价。
在开动的马车内促膝而谈,两人希望能大体敲定一份立国初阶段的外交方针。
首先他们一致同意:在发生临河门惨剧后,君临与潘托斯的外交关系必然会跌破冰点,对面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派来使,而七国这边主动派人过去嘛,又要提防潘托斯人可能的报复;同时,女王与瓦兰提斯的战争状态实际上仍未结束……针对这两地的沟通,最稳妥的方案莫过于通过中立的船运或商业巨鳄出面传话,依靠中间人为两边调停的方式,帮助双方隔空交流——以免坐下来面对面谈无可避免的直接冲突。
除开这两个特例,九大贸易城邦的另外七个就可以正常进行沟通了。
艾格首先表明了他对外交工作基调的想法:先嘴硬,再手硬。
具体展开说就是:在河湾战事结束的前、后两个阶段,对外政策按两套模式来进行。
与河湾作战阶段:女王政权在对外的公开表态里,除一口咬定是伊利里欧窃取军事机密在先,面对搜查出手抗拒执法在后,才最终引发惨剧外,在实际动作中绝不表现太多强硬。坦格利安王朝的外交人员将不仅主动出访,展露愿意协商的良好姿态,还会在原先预期的关税、贸易条例上略微松口,作出一副“虽然嘴上不能认,但事实上我们还是知道有错并决定出血解决此事”的态度;在谈判磋商“让步幅度”的同时,再派遣公关人员,奔走游说、阔绰出手……大量向非战争状态的七大贸易城邦权力阶层撒币,以付出真金白银的方式收买中立派权贵的友善,以此为代价制造内部割裂。
只要能拖过这一最危险的时段,拿下河湾整合完毕七国全部资源的坦格利安王朝便会立刻撕下无害的面具露出狰狞獠牙,在一切政策上都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不仅原先事实上认栽了的伊利里欧事件会被重新拿出来说事,以危害国家安全的名义要求潘托斯作出道歉和补偿,就连被刻意搁置不提了的废奴话题,也会被大张旗鼓地拿出来,用以向九大城邦施压……甚至就连艾格曾向女王画过大饼的“重建瓦雷利亚”,实际上也可以看情形尝试一二!
……
“这些让奴隶主和富商们开会决定国策,拿‘精英’共和作实际政治制度的城邦们有其天然的软弱性和劣势,那就是:眼光毒辣的有识之士永远做不到顶层统治者,谁也不能一言九鼎地迅速推行任何政策,即使大部分人知道此举对自己长远有益。”艾格解释着他所提方案的考虑,对敌人有益的,自然就是对自己有害的,若问他现在怕什么,自然是怕那群奴隶主和富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非要趁其西征果断开战了,“就像竞争守夜人总司令,只要控制了三分之一的选票就能让胜选者永远无法诞生一样,我们并不需要说服诸城邦自废奴隶制支持女王,只需要略施小力,阻止其内部迅速达成一致,便立于不败之地!”
“设想得很好,但你把奴隶主们假设得太蠢了。若我是某贸易城邦一名奴隶主,夜夜都有擅长春啼的床奴给我暖被窝,那我在得知海的对面有一位铁杆反奴隶制的女王坐上铁……坐上王座的时候,绝对会寝食难安,这位女王若派人来谈外交谈贸易,我势必要揪着那使者,非问出他的女王到底对奴隶制有何进一步表态不可。”提利昂不敢苟同地连连摇头,“也许有的奴隶主会利欲熏心,会麻痹大意只顾眼前享乐没有警惕感,但只要千百个里有一个人决定揪着不放,就会有人跟随之,形成潮流和大势!”
艾格皱眉反思,意识到提利昂所言不无可能:“我只是提出大概设想,你若有想法和补充,自然可以提出。”
“关于奴隶制的话题避不开,我想,去撒钱彳亍贝有的人必然也得同时安抚告诉奴隶主们,七国内部也强烈反对干涉贸易城邦内政,女王迫于压力已经默许向奴隶主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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